第67章 含元殿之變

第67章 含元殿之變

大明宮, 始建于烏唐開國皇帝李彥執政初年，此宮殿足足建了二十年之久。

當年，為了鞏固烏唐帝國無上的皇權威嚴, 工匠們劈山填壑，硬生生将長安城北面最高的龍首山主峰削了一半, 并将這裏定為皇城最高權威的象征——這就是大明宮主殿含元殿的基座。

國師沈囿之當年親手錘下第一根柱頂石，烏唐昌隆國運由此始之。

——“從今日始，長安城便只有一人配稱真龍。”當年的國師如是說。

在建成之日, 李彥早已駕鶴西去，其子代替他, 站在高聳入雲的含元殿前, 接受其下烏泱泱的衆人朝拜。

随着那一聲高過一聲的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地發出輕微的震顫, 烏雲蔽日，旋即下起瓢潑大雨。

衆人以為不詳，大明宮卻驟然綻放出暗紅色異芒, 頓時，雲銷雨霁，雙虹貫日。

“是吉兆！吉兆！”欽天監高揚着手臂從一旁沖出, 撕心裂肺地大喊——他正被兩個兇神一般的士兵押着, 因他算錯了今日下雨。

高臺之下，落湯雞一般的百官和百姓們, 終于又開始齊呼萬歲。

至此, 因為大明宮的建成, 烏唐百年基業才算堪堪穩固下來。

百年後的今日, 依舊是含元殿。

天空離這裏格外近, 因此, 漆黑夜空中滾過的驚雷聲，也就格外清晰，像在大明宮頂的厚重瓦片上碾過。

含元殿的殿門大開，狂風乍起，殿內的燭火瞬間被風吹熄。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殿門前——那裏正站着一個手持弓箭、身着重甲的男子，看起來異常高大，男子肩膀因為健碩的肌肉高聳着，脖頸處還挂着手腕粗的鐵鏈，兩端是兩個大鐵球，其上倒刺無數。若是換成常人，站在殿門前便猶如蝼蟻，而他卻實實在在的有些分量，充滿了令人不可忽視的存在感。

“郭...郭卿？！”如此身形，便是放在整個烏唐都找不出來第二個人，此人便是北衙龍虎将軍，當今聖眷正濃的郭貴妃之弟——郭某。

“你——你怎麽也要造反？！”皇帝此時顧不得害怕，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起來：“朕自問待你不薄，對你姐姐也是極好的，你！”

“清—君—側——”郭某低沉的聲音帶着某種共振，将皇帝的耳膜震得嗡嗡作響——他一直都不太能和這位郭某講上幾句話，因為時間一長，他就不太聽得清他在說甚麽了。

随着郭某的話音落下，像是與上天有某種恰好的約定——瞬間大雨滂沱，瓢潑雨水沿着含元殿清晰的屋脊線，變為無數條瀑布重重砸在殿前的石階上。

“你要清誰？朕嗎？！”皇帝怒吼道，可惜他的聲音在雨水和雷聲的交織中，顯得格外力不從心。

“公主和國師都已死，便還有他這條狗。”郭某雙臂肌肉繃緊，右手已蓄滿力，他拉滿了弓，直指程塵。

亮光在箭頭一閃而過，與此同時，在那間隔極短的黑暗中，程塵已仰身滑步，瞬移至郭某身側，又一道閃電劈下，只見短刃上銀光一閃，霎時血濺三尺。

“小人做派！”郭某怒吼，覺得手臂一陣劇痛！他棄弓，從脖子處撈起那玄鐵流星錘，攜千鈞之力對着程塵攔腰揮去。

程塵身輕，不僅輕松避讓開，還借着那鐵球擦過空中的力，蹬着含元殿的殿柱，幾步躍上橫梁，他變換着位置，大聲喊道：“郭某！你這逆賊！殺了我，你欲如何？将你姐姐扶了做皇後麽？”

“用不着你管！”鐵錘繼續揮舞着，速度快速閃電，幾乎看不清它的形狀。

借着閃電的光，郭某看清程塵正位于其中一道橫梁之上。

砰——！鐵球砸上那一人粗的殿柱，木料在柱基石上晃動了一下。

“給朕停下！快！郭某！”皇帝驚惶大喊：“含元殿要塌了！程卿，你快下來！”

程塵有心誘他：“郭某，你敢做這些，你的馮叔，出了不少主意吧。”

“你在胡說什麽？與他無關。”郭某此時也有些脫力，那含元殿的柱子何其粗壯剛剛繞着大殿，幾乎都砸了一遍。

郭某所謂的馮叔，便是當今太尉馮征，小皇帝的舅舅。

“龍虎将軍可真是，生龍活虎得很。”一個略顯陰柔的男聲，從角落傳出，明明聲音很小，卻傳進所有人耳朵裏。

龍椅後側的角落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只能看見白色的衣角，上半身隐在黑暗裏。

皇帝聽見這個聲音，如獲大釋般從龍椅後探出身子：“國師！是你麽？！”

國師好整以暇地從黑暗中現身，手中還托着個暗色的木盒，他慢條斯理地對皇帝躬了個身，道：“臣手中拿了個厲害的大物件，請聖人恕臣不能行禮了。”

皇帝揚聲道：“國師本就不必行禮！請國師施法，收了郭某這狼子野心的逆賊！”

郭某此時臉上的表情驚懼交加，十分好看，就在半個時辰前，有親信用木匣盛來了國師頭顱，他親眼所見，才敢放心大膽地帶着他手下的一批北衙禁軍闖入大明宮。

在世人眼裏，國師之位，只是一個受祖上蔭澤，世襲來的虛銜，如今這位更是個沒什麽用、成天閉關的病秧子。

但國師對于烏唐又極其重要，不僅是皇帝的任免需要通過國師的加持，更為重要的是，國師掌控着烏唐人民的信仰，這兩年，又來了個聖女，民衆甚為篤信，屆時，若是國師振臂一呼，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化為烏有。

郭某的人也不是沒試着和國師接觸過，只是這人軟硬不吃，面都碰不上幾回。

只有将他除了，再找個人取而代之。

郭某一揮手，禁軍們呼啦一下圍進來，将皇帝和國師等人圍在裏面。

國師面上帶着譏諷的笑意，似乎并未察覺到什麽危險，只是托着木匣，向着郭某又走近了些。

這木匣子，為何看起來如此眼熟？

郭某腦中閃過一陣白光，這是——半個時辰前，盛着國師頭顱的那只！

“龍虎将軍不打開看看麽？”國師淡淡地笑着說。

郭某眼神驚疑不定，他眼珠亂動，腦中浮現出一個他不敢相信，又無比害怕的答案。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額頭冷汗直冒，充滿肌肉和力量的雙手接過，顫抖着打開那木匣。

不！——

郭某的聲音還未完全發出，程塵的月絲就絞住了他的脖子。

木匣哐當一聲下地，滾出郭貴妃瞪大雙眼的頭顱。

殺——！

程塵一聲令下，隐藏在殿外的羽林軍沖将進來，于殿內生剩餘叛軍殺成一片，與此同時，城內的大清洗才正式開始。

電閃雷鳴，雨水如注，血水與雨水融在一起，都淌進長安城最肮髒的陰溝裏。

————

雨聲掩蓋了很多聲音，包括禁苑內的打殺聲。

一支黑衣人的隊伍，在雨夜中，悄悄摸進了大荒寺，為首的，是一名名叫許的爻月人。

接到沈止直接誅殺聖女指令的許，在今夜得到了聖女正在禁苑療養的消息，而長安城今夜，注定無人安眠。

短靴輕踏過竹林泥濘的小徑，水花四濺，不遠處，禪房的窗正散着昏黃的光，屋內無人走動。

屋檐下，原本幾個站崗的羽林軍，都在那檐下躲雨。

許無聲做了個手勢，衆人悄無聲息地朝着那屋子包抄過去。

幾道月絲射出，幾個羽林軍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往下倒——月絲在半空中迅速捆住屍體，輕輕拉進竹林裏。

屋內傳出幾聲輕咳。

許飛身上了那屋頂，正欲掀開瓦片，卻被人勒着脖子往後一扯，整個人不自主地朝後倒去。

豆大的雨水淋在許的面上，他視線變得有些模糊，黑暗中，有人低頭俯視着他，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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