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一直到離開研究院,回到家,岑樾都還處在暈暈乎乎的狀态。
外面的天總算黑透了,高檔小區亮起點點燈光,仿佛在這座高速運轉的城市中單獨劃分出了一片奢侈的安寧。
空調緩緩吐着冷風,岑樾洗完澡,裹着浴袍趴在床上,反複點開今晚剛加上的微信。
知鷗。
周……為川。
就連他的微信名都這麽特別。
岑樾頭發半濕着,滑動手機,給“知鷗”備注為“周老師”。
今晚在水吧,岑樾以自家親戚想要來研究院讀研為由,成功要到了周為川的微信。
他把自己的名字發給對方,果然,出于禮貌,對方也同樣回給他名字,而後便是将人資處同事的微信推給了他。
對話到這裏停止,岑樾和周為川的交集,也理應到此為止。
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岑樾連吹頭發的力氣都沒了,他身上沒什麽少爺脾氣,只是偶爾會犯懶,此刻渾身的骨頭都軟着,實在不想動。
他換了個姿勢,浴袍半散,下擺攤開在床面上,雙腿幾乎全部露出來,瘦而不柴,恰到好處的線條感,一路往上,股溝若隐若現。
他又點開周為川的頭像,那是一塊石頭,挺普通的石頭,應該是自己拍的。
濕漉漉的發梢掃着眼睫,他不時伸手撥弄。
一滴水落在鼻梁上。
那上面綴着一顆紅色的小痣,要靠近才能看得到,像情人的眼淚,讨人啄吻,比如岑樾的上一任男友,就格外偏愛這一處。
說起來,和那位牙醫分手後,岑樾已經半年沒有正經談過戀愛了,這次他是真的對周為川動了心,且勢在必得。
好巧不巧,莊亦白的電話在這時來了。
“怎麽樣,今天演出還順利嗎?”
岑樾答非所問:“遇到天菜了。”
“哦?”莊亦白只是稍稍驚訝,很快見怪不怪道:“這回比你大幾歲啊?打算什麽時候收錄在冊?”
“不知道大幾歲,但是很帥,很正。”
岑樾閉上眼睛,莫名被一種興奮感驅使着,開始心跳加速:“他和以前那些都不一樣,我好像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想和他談。”
“那就談呗,”莊亦白甚至不好奇他動心的具體過程,“你說一個人不一樣,那可是新鮮事。”
困意上湧,岑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又說:“我真的挺喜歡。”
莊亦白時常懷疑他談戀愛只是想玩玩而已,岑樾覺得冤枉,自己明明談每段戀愛都很認真,最多只是沒有走到底的執念罷了,在一起的時候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岑樾認為自己的想法很正常,自己還年輕,總不能一上來就奔着結婚去,那樣多沒意思。
就像肖醫生,他們本來相處得很好,床上也很契合,對方幾乎寵他寵得沒有底線,可偏偏在談了半年多時,突然提出要帶他見一見家裏人,岑樾當即就被吓跑了。
說到底,他還是理解不了這種迫不可待想要“定下來”的思想。
他根本不能保證自己下個月還待在北京,連是不是還在北半球都說不定。
但和肖聞朝分手後,他還是有短暫地感到不适應,也沒有心思找新男朋友。以至于情人節那天,對方問他有沒有安排,要不要一起度過時,他只遲疑了片刻就答應了。
觀念不一致,發展成炮友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總之是只快樂那一晚,不用往後看。
電話那頭,莊亦白笑了一聲:“行行行,那我就預祝您這次戀愛順利咯。”
岑樾一聽便知道這家夥又在調侃自己,哼哼着挂了電話,脫下浴袍,赤腳走到衣帽間找睡衣去了。
岑樾朋友多,門路也多,第二天上午就拿到了周為川的資料。
35歲,未婚,單身。
C大畢業的工學碩士,參加工作已經十年,高級工程師職稱;生活規律,周內幾乎是家和單位兩點一線;會趁午休時去游泳館,或周末開車跨越半個城區去打網球,均有留下會員記錄,且持續時間都不短。
其實周為川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左右,岑樾心說,果然保持運動習慣會讓人顯年輕。只看他肩背的狀态,就知道不是每天坐辦公室的人,身形硬朗淩厲,那雙手也是經常握拍的樣子。
臨近中午,岑樾收好資料,換了身輕便的T恤短褲,準備出門,前往朋友的酒吧。
不過臨走前,他忽然改主意了,換了身稍有設計感的休閑裝,又抓了下頭發。
今年夏天熱得反常,岑樾萌生不出半分規律生活,努力工作的想法,索性給自己放個假,原本打算九月份去海外讀個學位,現在也不急着申請了。
他隔三差五參加樂團演出,或是傍晚在後海支個速寫小攤,一塊錢一張畫,朋友的酒吧缺駐唱時,他也很樂意幫忙頂一頂。
現在他又找到一件他願意對抗暑氣去做的事。
等紅燈的間隙,他點開和周為川的微信對話,編輯消息:
- 周老師,昨晚我的耳機好像落在水吧了,您有空的時候方便幫我去看一下嗎?
耳機是岑樾昨晚故意掉在水吧的。
研究院管理嚴格,外來人員不能随意出入,必須走流程,且十分繁瑣,讓周為川幫忙是很合理的借口。
工作時間,周為川應該在忙,沒有回消息。
他們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技術性強,工作強度大,且有極高的保密要求。岑樾之前并未接觸過這個行業的人,但稍作了解便知道,這一行不好幹,并且和岑樾所追求的生活狀态相比,完全是背道而馳。
因為完全不自由。
岑樾這位開酒吧的朋友叫齊蔚,大學同學,和岑樾一樣,都是不消停的主。
齊蔚是王菲的鐵杆粉絲,走火入魔的那種,他的酒吧裏只唱王菲的歌。最近新招的駐唱歌手藝名叫Ada,和齊蔚一拍即合,她能模仿王菲的唱腔,且對此異常執著。
但岑樾不建議她一直走這個門路,一來是長此以往必定會傷嗓子,二來,還是要找到屬于自己的風格,不能只做別人的影子,哪怕是偶像。
臨近中午,岑樾在櫃臺後面練習調酒。
他的技術其實不太行,還有的練,但勝在動作好看,又或許是人好看。
他手腕要比一般男人細一些,腕骨的凸起小巧漂亮,血管明顯。雖然細,但也沒到瘦弱的地步,做一些需要力量的翻轉動作時,會有種對比感,很吸引人。
有個顧客看岑樾很久了,長得不錯,穿衣風格是岑樾喜歡的,他也就假裝沒察覺,随對方看了。
自岑樾開始調酒起,那人便愈發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一邊喝酒,一邊直勾勾地盯着。
等岑樾調好一杯,給了齊蔚,他便坐到岑樾面前的高腳椅上,敲了敲吧臺桌面:“美女,能點一杯你調的酒嗎?”
岑樾不動聲色地擰了下眉,擡起頭,似笑非笑道:“你在和我說話?”
“是啊,”那人說,“長得好看的都可以叫美女,更何況你的手比女人還好看。”
岑樾嘴角抽了抽:“……謝謝。”
“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工作日上午在酒吧玩,應該和我一樣,是個不缺錢的無業游民吧?”
男人說着托起下巴,腕上的手表顯然價值不菲:“我知道很多好地方,以後要不要約着出來玩?”
岑樾:“……”
岑樾最反感這種沒分寸感的搭讪,動不動把家裏有錢挂嘴邊,是炫耀到了,可也暴露了智商下限,就算對方長相再和他口味,他也會瞬間覺得倒胃口。
岑樾雖然顏控,但厭蠢症更嚴重。
他不欲和對方多說話,将吧臺交給齊蔚,找了個借口離開,去了休息區,翻出手機,剛好收到周為川發來的照片。
- [圖片]
- 是這個耳機嗎?
岑樾眼前一亮,立即回道:
- 對,就是這個。
- 您今晚大概什麽時候下班,我在門口等您?
兩分鐘後,周為川回複道:
- 七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