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目送周為川離開後,岑樾戴回墨鏡,準備趕赴“戰場”。

家庭聚會是岑樾最頭疼的場合,如果地點定在老宅,就是加倍的頭疼。

岑老爺子坐鎮了,底下的小輩必須給面子。

人要齊,氣氛要熱鬧,老爺子年紀大了就愛看子孫滿堂。

岑家現在是岑樾的大舅當家,也就是他媽岑曉寧的大哥。岑曉寧是他們這輩的老小,被哥哥姐姐寵着長大的,天真又大膽,二十出頭就敢跟窮小子私奔,現在四十好幾了仍是大小姐性子,成了他們這輩裏公認最不着調的。

而岑樾繼承了岑曉寧的不着調,成了孫輩裏最讓老爺子操心的。

比如他的性取向,這件事在岑家已經人盡皆知,一到聚會,免不了被念叨好幾遍。

“喜歡什麽樣的,男的女的,都随你,”岑老爺子擡起手杖,在空中點了兩下,冷哼道,“可你倒是帶個人回來看看。”

岑樾談過的對象兩只手數不過來,但沒有一個介紹給家裏人過,因為都沒有談到這個地步。

他坐到外公旁邊,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道:“外公,下次,下次一定帶回來給您看。”

老爺子不信:“每次都說下次,我可一個都沒見着。”

岑樾只好繼續撒嬌:“沒騙您,我最近單身,實在沒人能帶回來呀。”

岑樾雖然不讓人省心,但同時也是最會讨人歡心的,再加上他年幼時就沒了爸,是在外公身邊長大的,爺孫倆感情最深。

岑老爺子聽罷,也沒打算繼續揪他的小辮子,收着勁兒敲了一下他的頭,轉而問道:“對了,你這家夥不是說要出國念書?怎麽這兩天又沒動靜了。”

“太熱了嘛,”岑樾說,“再說了,老往外面跑您也不放心,就在家多陪陪您。”

岑樾本科就是在國外念的,外公沒少挂念。國外自然不按照中國傳統節日放假,但岑樾還是會盡量抽時間回家,陪外公過節。

外公是無條件寵着岑樾的,其他長輩就不一定了。

“悅悅,還是盡快申請學校,讀個商科回來,”大舅說,“不是逼你繼承家業,只是人玩夠了總歸要收心,定下來。”

“你下個月就滿二十五了,不小了。”

他拍了拍岑樾的肩膀:“等你讀完回國,可以跟着你言哥,讓他教教你這些。”

岑樾拿了塊慕斯蛋糕,一邊吃一邊陪着笑,嗯嗯啊啊地做着保證,耳朵疼,腦袋也疼。

幸好他表哥岑言沒來,不然更有的折磨。

岑樾上高中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和岑言關系模糊,雖然沒真的在一起,但暧昧是有過的。現在岑言已經結婚成家,進了公司高層,俨然一副精英模樣,岑樾再見他總覺得尴尬。

這場家庭聚會持續到十點半,岑樾熬了一晚上,終于回到獨居的公寓。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

解開袖口的系帶時,岑樾手指頓了頓,有點舍不得。

他在做什麽呢?

晚餐是食堂買的花卷嗎?

岑樾做起了夢,也犯起了懶,和衣倒在床上,猶豫要不要給周為川發消息,然而還沒猶豫出結果來,他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兩米寬的大床,岑樾總是睡着睡着就蜷縮到角落,手指攥着枕頭一角,就算有床伴也是一樣。

莊亦白說他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需要一段穩定關系來治愈。岑樾表示不可能,只是每個人睡覺的習慣不同而已,且這個說法也太矯情了,哪有誰能治愈誰。

岑樾沒有睡多久,不過二十幾分鐘,但這個時間比較特殊,容易引起意識混亂。

感應燈已經自動調至最暗,落地窗還沒來得及關上,成了卧室裏的主要光源。

岑樾睜開眼時,剛好是面對着窗,星星點點的燈光如一張大網,猝不及防将目光擄掠,他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麽時候。

身體還保留着陷入夢境時,往下沉的肢體記憶,意識也短暫地斷片。

岑樾枕着小臂,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感覺臉頰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往下看,他才想起自己回來還沒換衣服,于是張嘴咬住那枚硌着自己的串珠,将袖口的蝴蝶結咬開。

——周為川系的。

這個認知猛然間跳出來,和串珠被撚在周為川指腹間的畫面一同,将記憶接上。

岑樾翻身仰躺,用小臂遮住眼睛,傻笑了一聲,然後他下床倒了杯櫻桃啤酒,坐到飄窗上慢慢喝。

這套公寓在二環邊上,三十二層,位置和視野極佳,能将繁華夜景盡收眼底。

從這個角度看,北京毫無疑問,是很美。

住在這裏的人們,就像一只只繞着霓虹飛舞的小蟲,有的人無論怎麽努力振翅,也無法真正觸及到這份美,就這麽望梅止渴了一輩子,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在霓虹花園,萬花筒的絢麗底色于他而言觸手可及。

公平從來不在游戲規則以內。

岑樾衣服睡亂了,頭發也亂糟糟地支着,垂着手腕,輕握酒杯的樣子有種不經意的風情在。有很多人喜歡他這樣子,沒有攻擊性,卻有距離感,像私密場景下才能靠近和擁有的一幀,總歸是吸引人的。

外面的光線足夠,他索性沒有開燈,就這樣赤着腳,屈起膝蓋,懶散地靠着窗框。

不知道周為川現在是不是還醒着。

思來想去,岑樾還是在微信裏再次向他表達了感激之情,以此作為對話的開頭。

周為川還沒睡,這次回消息很快,內容依舊禮貌得體,讓岑樾不用客氣。

- 周老師,突然發現您的微信名好有趣,是“周”拼音拆開後的諧音嗎?

岑樾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 随便取的。

岑樾不相信,怎麽可能随便取的都這麽有詩意。他還在思考要怎麽套周為川的話,周為川又發來一條:

- 以後不用叫老師,也不用叫您。

- 那叫什麽?

- 直接叫名字。

岑樾笑着喝了口櫻桃啤酒,心跳加快,臉也跟着熱起來。

他解開領口的扣子,繼續問周為川:

- 那你的名字裏,“為”是念二聲還是四聲啊。

- 都可以,看你覺得哪個順口。

- 你更喜歡哪個?

- 二聲。

二聲确實要更好聽一些,并且岑樾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時,在心裏默念的就是二聲。

- 好吧,可是我想叫你周工,你們同事之間好像都這麽叫。

- 可以。

一來一回的對話,簡直比岑樾預想中的還要順利,明明沒有什麽特別的,可每一句都能讓人心尖發癢。

這種仿佛在追人的感覺,幾乎立刻調動起了岑樾那根興奮的神經。

岑樾将玻璃杯貼上自己發燙的臉頰,深呼吸,而後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小半杯酒。他放下杯子,把周為川的備注從“周老師”改成了“周工”,還差點打成了“周公”。

明天周為川還要上班,岑樾不好和他聊得太晚,只好佯裝懂事地道了晚安。

櫻桃啤酒不會醉人,卻勾起了岑樾饞酒的心,又是因為心情好而想喝酒,很難得。

他不願意想以後,想未來,還有長輩口中應當有所進步的二十五歲,他只想抓住這一刻因為周為川而起的愉悅和心動。

此時莊亦白的電話進來,問他明天要不要一塊去攀岩館。

岑樾想了想:“去吧,明天沒安排。”

“你幹啥呢?要睡了沒?”莊亦白也是個愛玩的,和岑樾從初中起便是形影不離的好友,“要不要出來喝兩杯?”

這不是趕巧了,岑樾欣然答應:“好啊,去哪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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