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事後岑樾反思了一下,确實不應該這麽快就問周為川能不能追求他,也太沉不住氣了,這不像自己會做出的事。

追人還是應該循序漸進,慢慢滲透。

周為川口中的出差确有其事,他第二天一早就飛往烏魯木齊,後又轉飛試驗基地,行程緊張,休息時間一再壓縮。

這期間岑樾也沒有閑在家裏,他和幾個朋友去了趟漠河,采風兼避暑。一直到周為川出差的第五天,也是岑樾返程的前一晚,他在酒店給周為川發了第一條消息。

- 周工,你出差期間,我可以給你發消息嗎?

他預感周為川不會立刻回複,于是先去洗澡,而後坐到桌前,整理這次旅行的照片。

岑樾的戀愛經歷豐富,但戀愛絕不是他生活的全部。他經常在路上,經常投入進一個全新的領域,盡情體驗後再退出。

他是那種停不下來,也定不下來的人。

漠河的夏日擁有最漫長的白晝,淡季游客不多,很适合放空,哪怕只是在路上和散步的老人聊聊天,也能體會到這座城市的魅力。

岑樾挑了幾張照片,發了朋友圈,其中有一張是齊蔚給他拍的。

淩晨空蕩蕩的馬路上,他穿着白T恤站在中央,手裏提着便利店的袋子,裏面裝着幾罐啤酒,頭發被風亂了,不經意間看向鏡頭時,眼底帶着明晃晃的笑意。

齊蔚專業學過攝影,構圖和光影都是一流,但這張照片最出彩的是動态感,還有從中流露出的自由。

朋友圈收到無數點贊的同時,周為川的消息跳了出來:

- 可以,但我不一定能及時回。

岑樾的相機剛好翻到前天晚上拍到的夏季大三角,他喝了口啤酒,望向窗外,只見夜空中綴着一片碎鑽似的星星。

這很平常,不似大城市那樣,看到星星會被歸為奢侈。

- 我現在在漠河,一擡頭就能看到星空。

他這樣同周為川分享,也收到了他的“分享”。

- 我這裏也可以。

差點忘了,此刻他們都身處遠離都市的地方,雖然一個在西部,一個在北端。

岑樾今晚和朋友們吃飯時喝了點酒,回來看到上次買的啤酒,又随手開了一罐,現在是剛剛好的微醺。借着這點醉意,他大膽地向周為川再靠近了一步。

- 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周為川遲遲沒有回複,岑樾等了半小時,試着撥了微信電話過去,無人接聽。

和發消息不同,打電話閑聊往往意味着關系更親密,岑樾并未對此抱着很大期望,自然也談不上失望,所以當周為川的電話打過來時,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看錯了。

起初信號斷斷續續,一陣雜音過後,周為川的聲音變得清晰:“抱歉,剛剛同事找我讨論工作,會議室不能帶手機。”

“沒關系……”他這麽認真地道歉,岑樾莫名覺得窩心,不禁坦誠道:“其實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半晌,周為川說:“也可以。”

“周工,你去新疆,是去給導彈當眼睛嗎?”

“做一顆導彈很複雜,我們只負責做它的眼睛”,這是周為川之前說過的話。大概是岑樾的語氣太過正經,不像開玩笑,有種小孩子輕易聽信大人話的意味,周為川在電話那頭輕輕笑了,說:“是啊。”

“這顆導彈有點近視,沒打中目标,所以叫我過來收拾殘局。”

岑樾聽着聽着,不自覺放下啤酒:“那……你們的工作環境是不是很艱苦,在沙漠裏?幾公裏之內都沒有人?”

他忍不住追問,自己都沒意識到有多像小孩子。

“試驗基地只能建在人少的地方,條件算不上艱苦,我們住的已經是這裏最好的酒店了。”周為川耐心道:“基地周圍有很多石頭,我每次來都會帶走一塊。”

岑樾看不到,他現在就坐在試驗場的塑料椅上,把玩一塊光滑小巧的鵝卵石。

深夜,試驗場的大功率照明已經關閉,只剩下幾盞光線柔和的路燈,西北的荒蕪,還有荒蕪中獨自靜坐的人,仿佛都被一并柔化了。

“你的頭像就是之前撿的石頭嗎?”

“對的。”

“那除了撿石頭,你們休息的時候還有什麽娛樂嗎?”

岑樾好奇有關周為川的一切,尤其是這些調查不到的東西,他甚至後悔起初用了那種方式,像這樣一點點了解他,一定會更有趣。

“附近有所初中,如果有空閑時間,我會和同事進去打籃球。”周為川說:“有次被那裏的老師發現了,知道我們在旁邊的航天基地工作,讓我們去給學生上一節航天科普課。”

周為川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又或許是他身處的領域于岑樾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岑樾總覺得自己在聽故事。

他徹底忘記了啤酒,但微醺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他甚至在這一刻忘了目的,忘了為什麽要打這通電話,忘了自己要追人,只是專心聽着周為川的“故事”。

他屈起腿,蜷在椅子裏,心跳加快,陷入一種孩子氣的興奮和雀躍:“真的嗎?我也想聽周老師的科普課。”

“你感興趣的話,下次有機會給你講。”

“可以現在就講嗎?”岑樾意猶未盡地握緊手機。

周為川笑了一聲,笑聲帶來的震動清晰地傳到岑樾耳邊:“今天太晚了,再講就要變成睡前故事了。”

不知不覺,已經十一點多了。

岑樾跳下椅子,躺到床上,将手機放在枕邊,覺出一絲輕飄飄的困意。

“好吧,你還要繼續加班嗎?”

“還要加一會兒。”

“好辛苦……”岑樾小聲說,“那我不打擾你了,忙完早點休息。”

但他沒有主動挂斷電話,像是在等什麽,就這樣沉默了片刻,他聽到周為川說:“晚安。”

……

新疆和內地有着兩個小時時差,但很奇妙的是,距離拉遠了,時間錯開了,岑樾卻覺得自己和周為川更近了。

周為川出差了二十天。

這二十天裏,他不會每天都給周為川發消息,如果他不發,周為川也不會主動聯系他。

他們總共打過三通電話,第一通是在漠河,他們都能看到星空的那晚。

第二通,北京下了一場暴雨,岑樾沒有出門,獨自窩在公寓,而周為川那裏晴空萬裏。

在岑樾的再三請求下,周為川的科普課講了一個開頭。

他說導彈的命名都很有特色,比如“東風”系列和“鷹擊”系列,取自詩詞,詩意中蘊含着力量,又很朗朗上口。

岑樾理科學得一般,如果周為川講專業知識,他大概率會覺得無趣,并回想起中學時期不理想的理科成績,這樣的科普就剛剛好。

密集的雨點淹沒城市,帶來泥濘和混亂,他背靠軟墊,面對飄窗,安靜感受電話那頭的晴朗。

最後一通電話,周為川說,導彈近視的問題解決了,他明天要回北京了。

很巧的是,明天是7月10日,岑樾的陽歷生日,家裏人習慣慶祝陰歷,因此這一天他會選擇和朋友一起過。

岑樾向來不是畏手畏腳的人,他想要什麽就會去拿,不讓自己陷入被動。況且周為川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表現得溫和包容,句句有回應,助長了岑樾向他靠近的欲望,還有信心。

于是第二天傍晚,岑樾估摸着周為川已經回京,給他發了邀請的消息。

- 今天是我生日,周工要不要來吃蛋糕?

緊跟着一個定位,是齊蔚的酒吧。

幾分鐘後,周為川回複道:

- 生日快樂。

- 蛋糕就不吃了,我沒有準備禮物。

岑樾正坐在梧桐樹下,速寫一對學生情侶,也是他今天的第一單生意。看到消息,他将鉛筆夾到耳後,一手扶着畫板,一手打字:

- 我支了一個速寫小攤,周工要是來照顧我的生意,就算帶了禮物了。

莊亦白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扇着扇子,看到岑樾在給那位很正的天菜先生發消息,湊過去逐字讀了一遍。

岑樾的邀請在他看來過于草率,他遲疑道:“這麽說他會來嗎?你這嘴一點都不甜啊。”

岑樾放下手機,繼續勾畫人物輪廓,定出兩人熱戀中相互依偎的姿勢,心情很好的樣子:“不來也沒關系啊,我還有很多機會可以見到他。”

“反正早晚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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