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借着酒勁兒,莊亦白一通輸出,誓要為岑樾的圖鑒收錄進度貢獻一分力。然而最具戲劇性的是,在衆多不靠譜且多少帶點瘋的計策中,還真讓岑樾聽進去了一個。

計劃的實施價值尚且不談,這更像一次冒險,一個賭約,甚至是一場惡作劇。

莊亦白臉和耳朵紅成了一片,已然是半醉的情态:“你說……如果你強吻他,吻着吻着突然下暴雨,你拉着他不走,非要淋着雨繼續,他會覺得很煩,很生氣,轉頭就走,還是會覺得好玩、刺激?”

“淋着雨接吻?”岑樾心說我談過這麽多次戀愛,還沒幹過這種蠢事:“虧你想得出來,你想讓我演瓊瑤劇啊?”

齊蔚幽幽地插了句:“前提是岑樾需要強吻成功。”

“我是打個比方,”莊亦白趴在桌子上,撞倒了空易拉罐,嘴裏念念有詞,“如果是前者,那你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嘛,在一起不會開心的……”

“你談戀愛,不是最喜歡開心了?”

半晌,岑樾垂下眼睫,拾起那只易拉罐,指腹用力,将它捏癟,聲音很輕,卻透着沒來由的篤定:“他不會生氣的。”

再一回頭,莊亦白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齊蔚嘆了口氣,将莊亦白的胳膊圈到自己肩上,準備背他去裏間休息,動作熟練,顯然對此十分習慣。

桌上的感應燈滅了一盞,吧臺只剩下岑樾自己。

手機震了一下,他兩個小時前給周為川發的消息終于收到了回複,只有短短的三個字:

- 剛下班。

岑樾能想象到他穿着研究院印有國旗的短袖,面色淡然,讀不出情緒,例如加班的疲憊、下班的喜悅,或回複閑聊消息的不耐煩,只是和往常一樣,肩背挺拔地走在路燈下。

強吻和表白什麽的,先往後放放,他倒是有點想把這樣的周為川弄濕。

其實上次和周為川一起坐在噴泉前面,發現他體力比自己好時,他就已經這樣壞心眼地想過了。

如果周為川沒有閃躲,那他就順勢問出那句:“我能不能追你?”如果周為川生氣了,轉頭就走,雖然他覺得概率很小,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那他就把人追回來再問。

已經這麽久了,夏天都快駛入末尾,他想正式展開追求。

這當然有風險,但岑樾從來不是一個會怕風險的人。他喜歡冒險,喜歡賭約,經常突發奇想,不按套路出牌,在生活和戀愛上皆是如此。

莊亦白和他恰恰相反。

莊亦白表面上是愛玩的纨绔子弟,但經常是嘴上說的是一套,做起來又是另一套,在相似成長環境的同齡人之中,他算是膽子小、守規矩的。

于是酒醒之後,他把自己昨晚那些天馬行空的主意全抛到了腦後,并讓岑樾假裝沒聽過。

岑樾也點點頭,說自己沒當真,其實心裏總還有點惦記。

派對定在周六晚上。

岑樾原本沒打算辦成真正的派對,只是朋友小聚,無奈這期間走漏了消息。

不少關系一般的泛泛之交聽說他準備入職自家公司,還要在最近風頭正盛的小岑總岑言手底下實習,紛紛表示要來祝賀。

各家在生意場上或敵或友,關系瞬息萬變,他們這些後生之間也很難有純粹的友情,免不了明争暗鬥,相互留意。

岑樾躲不過,不想沾邊都不行。

派對的性質由此變了,被迫帶上一絲商業意味,還叫岑樾的大舅知道了,讓他好好操辦,當成一次鍛煉。

齊蔚的酒吧招待不了那麽多人,地點從“19”臨時改成了花園酒店。

酒店是岑家的産業,岑樾的表妹岑韻齊剛好和朋友在附近玩,聽聞岑樾在辦場子,當即決定帶着朋友來湊熱鬧。

小姑娘剛滿十八歲,古靈精怪,鬼點子多得很,過完這個暑假就要出國念書。岑老爺子目前最怕她再長大一點、再瘋一點,會變得和岑樾一樣不着調。

她把岑樾拉到一旁,說朋友失戀了心情不好,希望岑樾能陪她跳支舞。

“我想讓她自信一點,享受這支舞,把不開心的都忘了。”

“不過你不喜歡女孩子,還是收一收自己的魅力,別讓我朋友愛上你了。”

岑樾還沒答應下來,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岑韻齊還挽着他的胳膊撒嬌:“哥哥你跳得好嘛,就要和你跳。”

“你可真是……”岑樾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只好充當一回工具人。

這間宴會廳的設計靈感來自于露天花房。它獨立于酒店大樓,吊頂高,通體呈圓柱體,被環形透明玻璃包圍,自頂部垂下藤蔓和鮮花裝飾。

夜晚燈光一亮,如一間來自異世界的神秘花房。

再來到室內,燈光考究,營造出明亮奢華之感,大理石瓷磚采用了特殊工藝,從上空俯瞰,像一簇明豔的繁花。

相比氣派,更突出一份獨特的情調。

岑樾大學時曾親自參與過室內設計,作為暑期實習的成果。

七點剛過,餐食還沒上齊,兩側的長桌上擺滿了各式酒水,客人們都在喝酒聊天。

岑樾本想将音樂換成華爾茲,但看到一旁的鋼琴,又看看莊亦白,何不物盡其用,直接讓莊亦白彈一首。

岑韻齊的朋友一個人待在角落,看起來情緒低落,有人找她搭讪,邀請她喝酒,她也只是低着頭不看人。

安排好莊亦白後,岑樾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同學,能邀請你跳支舞嗎?”

……

人生茫茫,在希望被看到的漂亮切片背後,往往藏着黯淡無光的大多數。但是岑樾似乎不一樣,無論攤開哪一面,他都是漂亮的,就算是切片,也是沒有死角的切片。

他不只今晚是主角,只要他想,他走到哪裏都可以是主角。

他帶着女孩,在大廳中央旋轉,舞步輕快,笑容恣意。女孩起先很是局促,在他熱情又紳士的引導下,也慢慢放開了,享受作為女主角的快樂。

“別想那個男同學了,”岑樾在她耳邊說,“十八歲欸,什麽都很好……你自己是最好的。”

“我可羨慕你們年輕人了,我再過幾年都奔三了,青春不再啊。”

他頂着一張頂年輕頂漂亮的臉,故意說得誇張,女孩果然被他逗笑了。

兩人穿得都不算正式,跳華爾茲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不妨礙全場的目光都被他們吸引,尤其是岑韻齊,恨不得跳起來鼓掌。

一曲結束時,岑樾襯衫的帶子散了。

他牽着女孩的手,向不存在的臺下鞠躬,還沒來得及系上帶子,便看到莊亦白從琴凳上站了起來,晃晃他的手機,示意他有電話進來。

“周工,你現在在門口嗎?”岑樾一邊往外走,一邊回撥了周為川的電話:“今晚太亂了,我有點忙暈了……對不起啊。”

邀請周為川需要提前半天,且不确定因素衆多,岑樾是在一個小時前才得到了肯定答複。方才客人太多,表妹又臨時派了任務,這一來二去的,他也難免疏忽大意。

花園酒店平時不對外營業,只用于自家企業相關的商務會客,沒有登記在冊的客人需要另外驗證信息。他忘記給周為川發二維碼了,又沒接到電話,現在人應該還被攔在門口。

岑樾走出宴會廳,正要跑起來,只聽電話那頭,周為川沉穩的聲線響起:“我在你身後。”

岑樾一怔,回過頭。

方才齊蔚在門口遇到周為川,便把他帶了進來,見岑樾來接人,他自然是先行一步,給兩人留出獨處空間。

岑樾站在宴會廳門口的臺階上,比周為川高出了一些。

“等很久了嗎?”

在他身後,“花房”內的燈光調亮了一個度,屋頂上的裝飾燈也亮了起來,周為川微微眯起眼:“沒有,進來剛好看到你跳舞。”

“真的?”岑樾壞笑了一下,“早知道我多表現點了,剛才只發揮了十分之一。”

“舞伴是我妹妹的同學,小姑娘最近心情不好,我帶她開心一下。”

他邁下臺階,站到周為川面前,話鋒忽地一轉:“周工,你中午是不是去游泳了?”

“嗯?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聽出周為川的驚訝,岑樾翹起嘴角,小小地得意着,“我的鼻子可是很靈的,聞香識周工。”

周為川不是會花時間捯饬自己的人,更不會噴香水,但是只要中午游過泳,他身上就會出現運動沐浴露的薄荷香,很清爽。

以此作為判據,百分之百準确。

周為川不接這茬,笑着搖了搖頭,看向岑樾的袖口散開的帶子:“需要幫忙嗎?”

岑樾說要,然後擡起手,定定地看着周為川的每個動作,像是要把每一幀都記下來。

他突然發現,除了那次在游泳館,他和周為川的每一次見面,都是在傍晚,時間都是在七點左右。

從仲夏到夏末,從天光亮堂,到藍調時刻。

他今天穿的是齊蔚送的那件水藍色襯衫。不知道為什麽,第一眼覺得俗氣,後來竟越看越順眼,雖然它藍得沒有新意,但布料之間隐約發亮的金粉卻将它變得不簡單了,讓人聯想到夏夜的碎星。

另外,他還給袖口加了一段抽帶。

他原本對此類設計并不十分感冒,但周為川為他打蝴蝶結的場景總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于是閑來無事時便這樣改了。

周為川打出的蝴蝶結很正,像他的人一樣,今天也不例外。

只可惜,今天除了這個蝴蝶結,岑樾還想要更多、更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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