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沈清遠以為自己當時說的話已經足夠不留情面,再怎樣阮臨楠一定會對他敬而遠之。

但是他沒想到阮臨楠是經過深思熟慮,且萬中無一的厚臉皮。

阮臨楠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

就好像是無論之前有多麽熟悉的人,都在這一夜之間,變成了一番他看不熟悉的面貌。

自己平日裏溫柔好說話,勤勤懇懇的爸爸忽然變成了帝國元帥的兒子。

在家中鹹魚佛系運營自己美妝品牌媽媽忽然變成了公爵家的獨生女。

就連平日裏就知道打球的哥哥都忽然變成了帝國第一黑客。

這種突然的變化,讓他産生了發自內心的不安。

既然如此,表裏如一的好孩子沈清遠就讓阮臨楠産生了格外安全感。

嗨,所謂的散發魅力是什麽。

阮臨楠不知道。

于是阮臨楠繼續用自己桌面上的投放屏給沈清遠發消息。

沈清遠的屏幕上一條一條地往上跳,密密麻麻的都來自一旁的阮臨楠。

沈清遠不自覺地将自己的目光偏過去,便看到了阮臨楠将書桌上的提醒小AI挪了個位子,剛剛好擋在自己的腦袋前面,剩下的兩只手在學校提供的簡陋投放屏上點點戳戳。

操作之迅速熟練,一看就是平時沒少上課的時候悄悄和別人發電子小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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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遠緩緩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一不留神,自己的投放屏裏又多了三條。

阮臨楠似乎永遠不缺話題。

沈清遠甚至于覺得很神奇。

雖然他每次都拒絕阮臨楠,但投送過來的文字還是總能看到了裏面文字的第一行。

比如說阮臨楠今天又吃到了好吃的肉桂卷。

阮臨楠看到了學校有花開了,剛剛好落在湖裏。

阮臨楠看到有人在學校的樓下告白,老師在一邊圍觀。

有好看的葉子落在阮臨楠哥哥的懸浮飛車上。

這些司空見慣的故事,不知為何阮臨楠都好像是看到了什麽新大陸一樣高興。

而面對這些細小而可愛的分享,每一次沈清遠都毫不猶豫地點擊了拒絕。

久而久之,阮臨楠似乎也把握了流量密碼,哪怕沈清遠拒絕阮臨楠的投送,但依然能夠看到阮臨楠發送過來的前十五個字。

于是阮臨楠每次都把自己的分享壓縮在十五個字以內。

方便沈清遠一覽無餘。

沈清遠垂着眼眸,手指再一次熟練地摁掉了阮臨楠發來的三條訊息。上面寫的是阮臨楠說現在學校裏的杏花開了,聞了一下,沒有味道。

……真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

沈清遠不自覺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動到窗前去。

沈清遠的位置很好,緊靠着窗戶,現在這樣的世界,有春風吹拂,将暖未暖,再加上從那個位置剛剛好可以看到帝國學院的綠茵道,那些被阮臨楠抱怨沒有香氣的杏花此刻便在樓下開得正豔。

這些東西在有些人眼裏看來就是絕佳的美景,但是在有些人看到卻是一種的奇怪的……

帶着血腥氣的東西。

樓下的杏花大概是改良了品種,比一般的杏花都要紅,看起來是一大片紅色波浪,熱烈活潑。

沈清遠望了一會,那股惡心的血腥氣瞬間纏繞上他的大腦。

讓他覺得更加惡心了。

那種帶着血腥的腐臭味好像是從他自己的身上飄散開來的,已經透入他的骨血,随着他一天一天長大,更深地刻印進他的身體。

最終沈清遠将自己的目光轉回了自己的書桌上。

就好像在告誡他,他天生與別人不同,沒法擁有明亮的未來,更不要說是和身邊的明亮地讓人都覺得刺眼程度的阮臨楠。

而一旁的阮臨楠則在暗中觀察。

他确認沈清遠已經看到他發的信息了,但是對方的反應卻出乎阮臨楠的意料,甚至一個多餘的嫌棄的眼神都沒有移動過來,而是雙眼放空地不知道在看哪個方向。

雖然不知道在看什麽,但是阮臨楠顯然不會讓沈清遠不理自己,努力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于是從自己的書桌裏翻了翻,最後翻到了一個之前購買到的小棋子挂件,趁着上面正在上課的老師不注意,伸出手将那個挂件扔過了去。

原本阮臨楠瞄準了扔到沈清遠的眼前,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卻沒想到自己的手一砸,精準地砸在了沈清遠的腦袋上。

這精準的一砸,把沈清遠從原本恍惚地狀态中拉了出來,那些帶着血腥氣的回憶瞬間從他的大腦中逸散開來。

沈清遠面無表情,脖子緩緩移動,轉頭看向了發射武器的阮臨楠。

對方露出一排好看的小牙,得意洋洋地望着他,甚至還用力卡巴卡巴眼睛,就好像是在對沈清遠說:“看我看我!”

沈清遠并沒着急去伸手将那個武器拿下來,那個小棋子剛剛好立在沈清遠的頭頂,随着面無表情的沈清遠一齊地轉過來看阮臨楠。

“……噗。”

阮臨楠知道好笑,但是沒想到這麽好笑。他忍了忍,看着面無表情的沈清遠和他腦袋上的棋子,最後忍不住發出了幸災樂禍的“噗嗤”一聲。

然後他就瞬間被老師抓包。

老師熟練地敲了敲桌面:“阮臨楠?”

阮臨楠瞬間渾身肌肉緊繃:“是!”

“你幹什麽呢?”

阮臨楠瞬間瑟瑟發抖:“沒事老師。”

那邊沈清遠這才伸出手,把自己腦袋上的棋子慢慢地拿下來,看向終于被抓了的阮臨楠,他面無表情地将頭轉回去,回望向窗下此刻開得正豔的杏花,依然是一大片過于刺眼的血紅。

只是剛才這些似乎能夠勾起沈清遠不堪回憶的顏色,此刻已經逐漸淡去,耳朵旁邊聽到的是阮臨楠可憐巴巴地開始和老師解釋的聲音。

“老師、老師,我沒有不尊重您。”

“您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

“不不不,這道題……”

看到阮臨楠被問住,來自各個位置的學生都低下頭去,開始齊刷刷地敲打自己手上的投放屏,開始對阮臨楠進行緊急救援。

一時之間教室內的氛圍奇怪的融洽。

沈清遠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個微笑。

*

向來是個乖寶寶的阮臨楠還是第一次被老師點名,整個人都像是一只洩了氣的皮球,軟皮球躺平在自己的書桌上,帶着劫後餘生的躺平感,阮臨楠将自己的臉頰都壓得扁扁,不住地嘆氣。

一旁桌子上的AI助手此刻在不斷地跳起來警告:“坐姿調整,坐姿調整!這樣對眼睛不好哦!”

阮臨楠伸出手,輕車熟路地将AI助手一巴掌拍進了桌子,腦袋向右邊扭動了一點,瞄向了左手邊的空位——沈清遠的座位此刻空空如也。

哎,作為這個班級裏如此難得的普通人,為什麽不和他貼貼!

不行,他一定要努力和沈清遠貼貼!

阮臨楠暗自握拳,下定決心,卻忽然看到了一個學生再一次路過他的旁邊位置,

對方似乎是很躊躇,腳步最後停在了沈清遠的空蕩蕩的座位旁。

阮臨楠擡頭看他。

和沈清遠做鄰桌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來找沈清遠。

進來的人阮臨楠沒有什麽印象,也并不是阮臨楠班上的學生。

對方有着溫柔的長相,似乎是注意到沈清遠的位置是空的,眉頭微微蹙起,帶着三分的我見猶憐。這才轉過頭來看阮臨楠,輕聲詢問阮臨楠:“請問,你知道沈清遠去了那裏嗎?”

阮臨楠眨了眨眼睛,乖乖地搖了搖頭。

對方的聲音也很好聽,就像是帶着些柔軟的水汽。阮臨楠再一次将視線調高了一些,看向了對方頭頂的文字。

雖然對方問的是沈清遠,但是對方腦袋上的文字和沈清遠并沒有關系。

上面寫的是——布尼安的未婚夫。

阮臨楠已經習慣了自己身邊的人都有隐藏身份的這件事,面無表情地開始回憶。

布尼安阮臨楠倒是略有耳聞,這是侯爵家的獨子,他的身份在這個學院中人盡皆知,畢竟他恨不得将自己是侯爵兒子這個身份刻在自己的腦門上招搖過市,甚至于自己所穿衣服的袖口上都時時刻刻別着帶着他們家族家徽的袖扣。

畢竟這裏并不是帝都星的頂級社區,而是相對中級的區間,很難得會有貴族之子在這裏上學,所以布尼安的身份便在這裏顯得格外貴重,也十分值得耀武揚威一番。

只是吃他這一套的人有多少人就不好說了。

但是對面的這個人是布尼安的未婚夫?

阮臨楠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從未聽說過布尼安有婚約。只是說到布尼安,未婚夫,只是這幾個字就讓他的大腦蹿過一陣疼痛的暗流。

阮臨楠皺起眉,臉頰都可惜兮兮地皺起。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則是細細地打量着阮臨楠的表情。

他輕聲開口問道;“同學,怎麽了,你有哪裏不舒服麽?”

阮臨楠悶聲道:“沒有。”

“那……同學,我們認識一下?”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有哪裏看起來小心翼翼。

阮臨楠皺起眉,努力告訴自己這可能是種錯覺,他努力驅散自己腦袋裏奇怪的感受,開口道:“好啊。”

他自然而然地開始自我介紹:“我叫阮臨楠。”

對方的人似乎松了口氣,雙眼微彎:“我叫沈清歡。”

沈清歡?

沈清遠?

他們難不成是有什麽親屬關系?

阮臨楠眨了眨眼。

只是對方的目光似乎十分久遠地停頓在了阮臨楠的臉上,似乎是在他的臉上探尋某些東西的痕跡,

在接觸到阮臨楠疑惑的目光時,對方迅速地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垂下了眼眸。

只是最終他趁着阮臨楠不注意時,悄悄地輕輕呼出一口氣。

看來真的如同他聽說的那樣,阮臨楠從醫院回來之後,就對前兩天的事情沒印象了……

那就好。

沈清歡垂下眼睛,悄悄地勾起了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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