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溫冬

第3章 溫冬

禮拜六這天姜佟沒讓秦若姿過來,她送來的衣物還夠用,酒店除了送餐,時不時還給他送些水果點心,他樂得自在。

說起來這酒店他也不算陌生,上學的時候賺點外快偶爾能來住上一宿,只不過那時候住在下面便宜點的标準間,他跟沈斯岩能躺在一張床上。

沈斯岩嘛,這三年不知道腦子裏過了什麽風暴,現在大概對他沒什麽感覺了,姜佟窩在房間裏總這麽琢磨,琢磨的沒邊兒了就出門,一樓晃一晃,七樓晃一晃,晃到十三樓看見了某個人,輪椅剎車,停在不遠處靜靜地望着,直到對方一個不經意瞥見了他。

“你打算一直住酒店?”

姜佟朝他過去,停在離他四五米的圓桌邊:“姐姐那套房租給我了。”

沈斯岩的修補技術娴熟,原封原帶點做舊的調色讓那雕塑看起來跟沒壞過似的。

見沈斯岩不搭話,姜佟歪着腦袋問:“你什麽時候開始做這種流水線産品了?”

他早晨醒來想了想,國內很多場合會用一些雕塑做裝飾,不算是标志性物品的,這個場合用了另一個場合也能用,租借是兩頭都劃算的方式。

但沈斯岩覺得他在沒話找話,只說:“你是不是太無聊了?”

“是啊,你看出來啦?”姜佟說,“我拖着殘軀來陪你,就不能态度好點?”

“剛才過來,聽見這兒的人說有客人投訴雕塑不大好看,”沈斯岩扭頭看了他一眼,“你要我什麽态度?”

“喲,那看來你這已經引起群衆的不滿了,得改啊沈斯岩。”

“怎麽改?”

“那當然是用心改啦。”

沈斯岩已經收尾了,回裝完工具拎起箱子:“用心就有效果嗎?”

姜佟跟着他的動線轉彎:“我怎麽感覺你在點我呢?”

沈斯岩沒理他,幾大步跨出去,姜佟那輪椅最快速度也沒跟上。

電梯還沒下來,沈斯岩等在那,眼底多了些不易讓外人察覺的不痛快。

就在電梯到的時候,一陣哐啷的響聲忽然傳來,宴會廳的門吱呀亂叫,姜佟沒出聲,但人遲遲沒有出來,沈斯岩默了片刻,撂下手裏的東西尋了過去。

過去看見的便是歪倒在地上的輪椅和平躺在地上狀似往生極樂的姜佟。

沈斯岩又靠近了點,蹲下身:“說話。”

姜佟眼睑顫了顫,微微擡起一只手:“岩哥,送我回房間。”

沈斯岩:“……”

輪椅壞了,智控突然不靈,但輪子還能滾動。

姜佟被沒禮貌地擱置在床上,半晌才費勁地望向床尾:“別修了,你又不是幹這個的。”

“你我修不了。”

姜佟閉了閉眼:“我口渴,拿點水來。”

沈斯岩便起身去冰箱拿了瓶水,扔到他肚皮上,砸出一聲悶哼。

“沈斯岩,”姜佟咬着後槽牙,“謀殺親——前夫啊你!”

“還有事嗎,沒有我走了。”

見沈斯岩真要走,姜佟又嗚咽了一聲,身子淺淺翻折,一手扶着後腰,臉上是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來都來了,你不能撂下我不管吧,過來幫我揉揉。”

沈斯岩就站在床尾,雙手環胸,動也不動:“你要是沒傷到腦子就應該知道,腰這種位置受了傷,不懂醫的不好亂碰。”

姜佟沒來得及反駁就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人走了,他重新平躺下來,剛才摔下去的确是疼的,現在也疼,不過被沈斯岩看穿了意圖,不高興大過了疼。

沈斯岩第二天沒出現在酒店,姜佟逛到頂樓,再回到房間,前臺在電話裏告訴他雕塑補色的事已經結束了。

秦若姿再次過來是晚上,又來陪他吃飯,隔着陽臺封窗,外頭是平竹市雅致的夜景,窗上是兩人的倒影。

晚餐是秦若姿自己做的,一道京醬肉絲讓姜佟吃下去半碗白米飯,她自己沒怎麽吃,啤酒倒是喝出一個空易拉罐。

“你覺得平竹有變化嗎?”

“不還是老樣子。”姜佟搭話茬。

“是啊,一切都是老樣子,人也是。”

筷子被擱置在飯盒上,姜佟抽了紙巾擦嘴:“我知道。”

秦若姿笑起來,歪頭瞧着他:“你真知道?”

姜佟點頭,沒有後話,秦若姿也沒有,倆人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遠處,這樣的畫面讓秦若姿很難不想起很多年前的練功房,他們也是這樣并排坐着,望着牆鏡裏累到虛脫的自己,以為前路就會是這樣一片璀璨的星光。

如今星光不見,生活裏滿地都是雞毛。

“不早了,我回去了,”秦若姿起身時頓了頓,又說,“欸,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這腰傷怎麽來的?”

“喝酒不開車,記得叫代駕。”

秦若姿挑眉:“憋不死你。”

姜佟輕哂:“那邊既然收拾好了,明天過來幫我退房吧。”

“行,走了,你早點睡覺。”

翌日,晚九點,溫冬工作室二樓。

沈斯岩洗完澡出來徑直走向飼養缸,拿鑷子從食物盒裏挑出一只杜比亞蟑螂遞了進去。

裏頭那位趴在一根粗壯的原木爬架上,昂着腦袋不知在思考什麽,死活不張嘴。

沈斯岩耐着性子:“這個月最後一頓宵夜了,真不吃?”

還是不動,沈斯岩僵持了一會,将蟑螂放回了盒子裏:“來點兒水果?”

爪子挪了個地方,沈斯岩知道,這是答應了。

他抽身去廚房,切好香蕉回來,重新用鑷子送去了那位嘴邊,只一會,小家夥張了張嘴,咬了一口。

“人是鐵,飯是鋼,你明白就好。”

喂完半根香蕉他才下樓,工作臺上的作品進度很慢,沈斯岩的生活也很慢,上午睡覺,下午出工,長夜裏不疾不徐地幹活,只不過這樣錯位的作息讓隔壁畫室的幾個高中生約了他有半個月都沒約上,他想着正好酒店的事情忙完,明天把答應人家的事給辦了,坐下前便定了淩晨三點的鬧鐘,打算到點就上樓睡覺。

然後他又錯亂了,鬧鐘震響的時候他以為天亮了。

等震動聲熄滅,卷閘門外探進來一束白色燈光。

“沈斯岩,你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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