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感受
第16章 感受
“陽陽,把道具檢查一下,別一會又出問題了。”
“知道啦。”
平竹大劇院裏,秦若姿從後臺忙活完出去,繞過走廊到了劇場安檢入口,現實主義話劇《絕河》的巨幅海報下,擺滿了各方送來的落地花籃,她一眼就看到了一束用黑紗包裹着的玫瑰,大概一千朵,格格不入地夾在一堆百合和向日葵中。
“喜歡嗎?”
秦若姿應聲扭頭,瞧見姜佟略帶臭屁的側臉,嗔道:“你真有點毛病。”
“錯,我是真的愛你。”
這話叫秦若姿一愣,随即笑出聲來,倆人站在海報下嬉鬧了一陣,她才想起來問:“沈斯岩沒來吧?”
“是暫時沒來,這不還早着呢嗎?”
“那他要是不來,”
“不來也沒關系,今天重點是你,”姜佟摟住她肩頭,“姐姐,劇場适合你,其他地方也一定适合。”
“我知道,”秦若姿胸有成竹地說完,又道,“你演技真的不怎麽樣。”
“嘿,姐你,”
秦若姿俏皮地跑了兩步,頭也不回:“我去後臺了,你自己玩會兒。”
姜佟知道自己演技不好,可剛才他并沒有在演,他雖然期待沈斯岩過來一起陪秦若姿完成這場謝幕演出,但也不會因為他不來而忘記今晚的重心是秦若姿。
六點半,觀衆陸陸續續進場,有人在門口專區買這出戲的畫冊,也有人在跟秦若姿的海報合影,姜佟一直在門口逗留至安檢高峰期過去,門口稀稀拉拉只剩一些不太着急的人排着一眼能望到頭的隊伍。
“先生,可以進場了。”檢票員在開場前一分鐘過來提醒,姜佟點點頭,再看了眼已經無人再進來的門口,随着檢票員往裏去了。
《絕河》是姜佟學生時代裏參演的第一部 戲,在劇中飾演過女主蘇安靜同母異父的弟弟張堯。
130分鐘的劇目,時間過去太久,他零散的記着一些片段,而這裏頭印象最深的,是張堯在決定去往邊境支援前和姐姐的告別。
此刻的舞臺上,蘇安靜趴伏在一張空搖椅的扶手上,張堯從黑暗中走出來,到她身後蹲下,半張臉貼在了她背上,接下來是一段長達三分鐘的靜默。
“跟蘇安靜告別過的人,此後都沒再和她相見,”大二那年,《絕河》首演結束後,姜佟帶着妝跟沈斯岩吃飯,食堂人不多,他們坐在一個角落裏,“師姐說,蘇安靜努力讓自己成為別人眼裏一朵不朽的玫瑰,卻總是弄巧成拙的成了人茶餘飯後的笑話,她的精神世界崩塌,最後才演變成孤獨死。”
沈斯岩不大理解的點了點頭,将一塊酥肉放在他碗裏:“快吃吧。”
那一下子,姜佟眼睛都亮了,他歪頭瞧着沈斯岩:“沈斯岩,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副鬼樣子。”
“你有病?”
“有啊,你也有,你跟我一樣,理解不了這些。”
然後130分鐘不多不少的過去,背景音樂在劇場裏回蕩,秦若姿和演員們到臺前站成一排跟觀衆行禮,掌聲喋喋不休,姜佟從回憶中脫離出來,随之鼓起了掌。
等幕簾從兩邊合上,場下燈光亮起,他也終于有空把視線放在前排左側的空位上了,那是他找楊路要的票,而沈斯岩始終沒來。
他在人群退場的熙攘中接到了徐非鳴打來的電話,聽不清徐非鳴在那頭說了什麽,只在挂電話前跟對方說:“來接我。”
劇場大樓左側的車道堵了一刻鐘,徐非鳴圍着這棟樓轉了一圈才把人接上,這會堵在車流中,懶得發脾氣了:“拍攝定在後天下午,這次品牌代言跟你一起。”
“你幹嘛這麽大動幹戈?”從來都是模特遷就代言,能讓娛樂圈頂流明星遷就一個即将銷聲匿跡的模特,也只有徐非鳴幹得出這種事。
但徐非鳴對此似乎沒什麽所謂:“你跟我回素央,會省掉我這些麻煩。”
姜佟就不吱聲了,車子開始挪動,慢慢到門口過擡杆,有散場觀衆從車邊路過往外去,沉默間,他瞥見了一個逆着人流往裏走的人。
那人懷裏抱着一束花,與車頭交錯而過時視線穿過擋風玻璃落在了他臉上,但在很是短暫的停留過後,又輕飄飄地移走了。
姜佟心裏發皺,情急地叫徐非鳴停車,車子突兀的停下,引來後頭一陣陣鳴笛催促。
“沈斯岩,”姜佟追着人過去,“沈斯岩!”
沈斯岩的步伐一點也沒變,他保持着相同的步距往劇場大門去,而姜佟快步到了他身邊和他同行。
“我帶你去找姐姐。”姜佟說。
“不用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
“然後呢?”
“已經落幕了,”姜佟的話讓沈斯岩慢了下來,他接着說,“蘇安靜一次又一次的死在全國各地的劇院舞臺上,但是從明天開始,她不會再死了。”
沈斯岩擰着眉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你還是沈斯岩,你沒變。”
沈斯岩覺得莫名其妙,側挪了一步,離他遠了點。
倆人進劇院後直接往後臺去了,演員們在換衣服,卸妝,但後臺很寂靜,姜佟掀開門簾進去時,看見的是獨自坐在鏡子前發呆的秦若姿。
“看見了?”沈斯岩跟進來就站在他身邊,說,“蘇安靜徹底死了。”
姜佟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啞巴了,他喉間突發苦澀,聽見沈斯岩不鹹不淡地跟他說:“你回吧,別讓人等太久。”
說的是徐非鳴,姜佟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拿着花走到秦若姿身邊了。
“接下來什麽打算?”沈斯岩問。
“在接觸一些電影劇本,”秦若姿說,“之後怎麽樣我可不知道,混口飯吃吧。”
話是這麽說,但秦若姿的名氣擺在那,謙遜罷了,沈斯岩沒再多問,只說:“恭喜。”
秦若姿嫣然,靠過去抱了抱他,視線落在門口,那裏已經空空如也了。
姜佟自那天之後就消失了。
一開始沒人察覺,沈斯岩在這當中和任青山來往的頻繁了些,作息和以往沒有區別,還是睡不好,夜裏會在樓下幹活,白天應付訂單,傍晚時任青山約他吃飯他都沒有拒絕。
蕭喆和林麗珠也來過,在溫冬找不出姜佟生活過的痕跡後放心的走了。
唯獨大亨不太好,食欲不振,一連一個禮拜沒有排洩物。
沈斯岩再次将它送去醫院,做完檢查後被醫生叫進了診室。
“上次讓你換燈,換了嗎?”
“嗯。”
醫生姓袁,跟沈斯岩一來二去的已經熟了,“片子沒什麽特殊,老毛病倒是沒犯,回去看看是不是墊材的問題,換一種材料,或者調一下缸內濕度,雖然是蜥蜴,但也不能照書養,陪陪它,多觀察,總能找到原因的。”
“好。”
沈斯岩明白他的意思,回來後天晚了,他在爬缸前陪了大亨三個小時,陪到對方已經困了,迷瞪着不肯理他。
沈斯岩正要跟它做點心理工作,還沒張口,就聽樓下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去窗戶邊,只見秦若姿站在樓下,于是問:“怎麽了?”
“姜佟在你這兒?”
沈斯岩莫名:“不在。”
“他電話打不通,不知道去哪了。”
“回素央了吧。”沈斯岩說。
“不會,”秦若姿情急道,“他身份證手機都在家裏呢。”
沈斯岩腦子裏嗡了一聲,砰一聲,窗戶合上,他下樓後接過秦若姿的車鑰匙:“監控查了嗎,報警了嗎?”
“小區拍到他出去了,還沒報警。”
“什麽時候出去的?”
“前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