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分手後我經歷過那種階段,就是希望前任永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的階段,接着是逐漸忘記自己還有過前任的階段,最後是對過去真的已經無所謂的階段。我以為自己把這條路走到盡頭早就踏上了新的臺階了,卻驚訝地發現我一直是在原地打轉。
因為在我被那種步步為營式的控制捆綁住的同時,我會回憶起牽手擁抱時的愉悅,二者都是真實的,我否認不了任何一個。
我的性格說得好聽是随遇而安,實質上是一種社交惰性,似乎我總是認為只要不在乎自己需要的,就能過上相對舒适的生活,可能這在戀情中就會表現為“我不需要被愛”。
而在我意識到今吉翔一通過我的惰性為我設置了一條永遠和他一起的道路之時,或許存在着的愛情并沒有打敗這件事帶來的恐懼感,我變成了他的娃娃,或者是提線人偶。
我從沒有和任何人解釋我分手的理由,因為這一切一直都只是我的感覺,我感覺我被控制了而不是我感覺我被愛了,我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愛和控制是同一個事物的兩種形态。
我也以為自己既然沒有在結束戀情時感到悲傷,那麽今後肯定不會因為他的存在而有所動搖。
結果卻是咖啡店外重逢時我陰差陽錯拉住了黛的手,黃金周的學生會聚餐時我沒有在桌上和他說一句話,在他家客廳和他談話時我不敢思考他說的那句“你究竟喜歡什麽”。
再然後便是這一刻,他熱心而體貼地陪我和名義上的男友黛千尋,一路走到了輸液室。
趁着黛還沒醒過來的功夫,我準備去餐廳看看能打包些什麽帶給他,走出門看到今吉還站在那裏,不去搭話是我的本能告訴我的選擇,可他又邁開步子追了上來,把學生卡遞給了我。
“在三樓東。”今吉開口,又是在我沒有說任何話之前,預判了我的下一步行動。
我立刻停住腳步,以至于還在向前走的他輕輕撞上了我的後背,深吸一口氣,我在衆多聽起來更加合理的表達中選擇了最難以理解的那一句,我說:“你能不能……能不能有一秒鐘是沒有在算計的?”
今吉鏡片後的那雙眼睛顯然怔住了一秒,接着又像什麽都沒有聽見似的,輕輕勾起嘴角,輕輕攬過我的肩膀:“先去餐廳吧,到了飯點會很忙。”
平日裏那個“萬事不偏執、說放棄就松手”的我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嘆一口氣就跟着他上電梯,但是我現在內心的平衡顯然是崩塌了,我說不清哪個點是最後一根稻草,我用力地捏緊了拳頭,微微顫抖着:“算我求你。”
他大概感受到了我的狀态,因為他緩緩放下了搭在我的肩頭的手,然後向旁邊走了半步,在我們之間拉開一段合适的社交距離,見我仍是一動不動,他再向後退了兩步,便拉開到不會被誤認為是友人的陌生人距離。
我不願去想今吉在我走後有沒有離開,我不願去想任何他其實還很在乎這段過去的可能性,我不明白這是不是逃避,我只是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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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餐廳裏,夕陽從落地窗照進來,正好直射我的那張桌子,眼睛酸得厲害,淚水盈滿了眼眶,我仰頭試圖讓它流回去,感覺卻酸痛了。用紙巾壓着眼睛,我閉着眼吃完了整個雞蛋三明治。
之後等我提着加熱過的飯團回到輸液室時,黛已經能勉勉強強直起身和我打招呼了,他呃臉色看起來比以往還蒼白一些,我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探溫,沒有在公寓那會兒燙了。
“他回去了?”黛剛撕開飯團包裝就冷不丁問。
實在是沒忍住,我很用力地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點了點頭:“吃你的東西吧,黛同學。”
“抱歉,”他聳了聳肩,“還有謝謝你。”
“這次算是你倒欠我人情了,”我在他旁邊坐下,順手擰開了礦泉水的瓶蓋遞給他,“我要好好想想怎麽讓你報答我。”
似乎是沒什麽力氣回我的玩笑話,黛認真地吃着飯團,低頭時瞥見了我虎口處有道深深的指甲印,移開目光又看了一眼,他看向我的眼睛,本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不過沒過幾分鐘,我還是聽見了黛的聲音,我想要是我能在出門前幫他拿一下手機,他也不至于會無聊到非要和我讨論那個“他”。
我強行忽略他語氣中那些好奇的意味,避重就輕地解釋了我并沒有哭,只是我承認了我可能就是很在意今吉翔一,但又和愛情沒什麽關系。如果這件事真是因為我喜歡他的話,以我的性格,我可能會選擇吃回頭草,畢竟即便是我這樣戀愛智商不超過四十的人,也看得出來他還想要我,那一切就不至于讓人憋屈了。
問題就在這裏,我扭過頭和黛對視:“其他的我都判斷不了,但是我不愛他,這我很清楚。”
“可是你用什麽來判斷愛不愛呢?”黛難得問出了一種童貞尚在的處男的感覺。
“這要是數學分析題我就能給你推算證明了,可是這不是啊,理科男。”我攤手搖頭。
“這是學科歧視,文科女。”黛回道。
“反正你會知道的,”我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胸口又重複了一次,“你會知道的。”長嘆一口氣我站起來,“吊完這瓶就結束了對吧,我去叫護士來。”
黛看着我走向護士站的背影,緩緩擡手摸了摸剛剛被戳中的地方,腦海裏就是那句“你會知道的”。
我們離開醫院的時候時間還很早,我站在門口猶猶豫豫地看着電車站的方向和另一邊乘坐計程車的站臺,轉頭和黛說:“我們坐電車回去吧。”
“好,這句話至于讓你思考這麽久嗎?”他輕哼了一下。
“這不是關心你身體嗎,好室友。”我也哼了一聲。
“真的嗎?”他同我對視,繼續問。
被他那眼神給盯住了,我擺了擺手:“好啦我放棄,你知道計程車費有多貴嗎?”
“我知道。”他點頭。
我接着用肩膀碰了碰他:“還有,以後你早點睡啦,通宵暈倒的話可大可小诶。”
“我知道了。”他又點頭。
“好敷衍的家夥。”我念叨着,邁開步子走向前。
“真弓。”他叫住我。
“嗯哼。”我轉過身。
“以後用得到我的話,你就随意用吧,”他一邊說着一邊向我走近,“我幫你脫敏。”
“脫敏?”我歪頭應道。
“讓你脫離今吉大魔王啊,”黛輕笑一下,“這可是很大的人情了。”
呆呆地望着他的笑容,我随後才哈哈也笑出聲:“大魔王哈哈哈,确實是好大的人情。”
話題在我的笑聲中迎來了句點,而我的內心深處卻隐隐響起——
這份人情,我受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