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第26章
第26章
翌日清晨。
夏熠還在睡夢中就被隔壁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吵醒。
他床頭的位置,和夏維星的房間只隔着一堵牆,想也知道是他搬回來住了,故意一大早制造噪音,讓他睡不踏實。
昨天睡覺時已經兩點多,他跑走後,陳清安沒有繼續追,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出他。
夜色那麽模糊,他跑得像陣風,按理說不太可能看得清楚。
夏維星那邊又換了首DJ,動靜更響。
夏熠拿起手機一看時間,這會兒還不到七點。
睡也睡不着,夏熠索性起了床。
夏維星回來得正好,他本就看不慣陳清安,不止一次罵他道貌岸然, “禍水東引”正愁沒地方用。
來到隔壁,夏熠沒敲門直接進去,夏維星正在電腦前打游戲,把音響放在了牆邊,正好是他床頭的那個位置。
他沒察覺到房間進來人,嘴裏還在哼着歌。
夏熠摘下他的耳機,甩在桌子上, “你還有臉回”
夏維星猛地回了頭,眼中閃過一抹戾氣,起身用力揪住夏熠的衣領,将他推到牆上, “那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別以為我打了你一頓就消氣了。”
“那你接着揍啊。”夏熠不屑一笑, “也不看看自己在爸眼裏成什麽人了,你應該是随了你親爸暴躁易怒,他人去哪了不會坐牢了吧”
夏熠三言兩句就讓夏維星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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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确不敢再對夏熠動手,這次回家,他媽千叮咛萬囑咐,讓他切莫再沖動,為了之後順利進公司,他必須要學會忍耐。
夏維星松了手,讓夏熠滾。
夏熠站在原地沒動,面無表情看着他, “清安哥回來了,你必須親自去給他道歉。”
“你他媽有病吧我憑什麽道歉”
“你摔死了他的貓,你明知道他有多喜歡貓,這次小貓突然死了,他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換做是你,不難過嗎”
“我又不喜歡貓,我難過什麽”夏維星無恥挑眉, “你這麽激動,不會是想嫁給他吧正好,倆傻子湊一對。”
“我現在跟你說貓的事,你別轉移話題。”夏熠又帶回正題。
夏維星故意氣他,厚臉皮地說: “是我摔死的又怎麽樣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要道歉也應該你去道。”
夏熠攥緊拳頭,暗中蓄力,趁其不備,對着夏維星的臉猛一拳揮了上去。
“夏維星,你太不是人了!”
“你敢揍我”夏維星難以置信地看着一直身體柔弱的夏熠,冷笑了聲: “終于裝不下去了吧。”
“去給清安哥道歉。”
“我不道。”夏維星用力揪住夏熠的頭發,将他往前一拉, “我可不像你那麽舔狗,你替陳清安照顧貓,對他唯命是從,不就是想給自己找個依仗嗎”
“清安哥難道對你不好嗎他可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他對我好什麽了從我剛進這個家,他就慫恿你排擠我,清高又目中無人,好像自己比誰都高人一等,明明骨子裏就是個勢利眼,自始至終都瞧不起我,偏要在人前惺惺作态,搞個完美人設,我呸!”
“我都不知道你對清安哥這麽有意見,你把他說得如此差勁,其實是骨子裏的自卑在作祟吧你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永遠和他有雲泥之別,也比不上他渾然天成的溫文爾雅,所以就像陰溝裏的老鼠暗中嫉妒他,恨自己不能成為他。”
夏熠的每個字都狠狠戳在了夏維星的脊梁骨,他最怕被人提起出身,而他偏要講,讓他失控。
夏熠一步一步引誘着夏維星,拿出手機故意說: “你不想當面道歉,那就在電話裏說。”
“你有完沒完”
“我撥了,你注意點你的說話态度。”夏熠已經把號碼撥出去。
夏維星從未把陳清安放眼裏,聽夏熠那麽說,好像他不敢當着人家的面說壞話似的。
他有什麽好怕的
看着夏維星的臉上浮現出譏嘲,夏熠在接聽後對那頭的人說: “清安哥,我讓夏維星給你道歉,可他不聽。”
夏維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夏熠怎麽那麽會告狀呢
“你惡不惡心故意挑撥離間是不是”
“我說得難道不是事實那你現在給他道歉。”
夏熠把手機放到了夏維星的面前,低聲說: “清安哥對我們那麽好,從小有什麽好吃的都會給我們分享,你別忘恩負義。”
“我需要他對我好嗎”夏維星把手機推到一邊,繼續敲鍵盤,反而挑釁出聲: “陳清安,貓就是我摔死的,不過那是因為夏熠惹到了我,你要算賬就找他算吧。”
對面一直沉默着,待這番話說完後,陳清安才開口: “夏熠說得對,你應該向我道歉。”
“一只貓而已,還當自己兒子了你要真那麽寶貝它,幹嘛交給別人養現在來問責,虛不虛僞。”
夏熠猜到夏維星會說這種話,他之前也跟他講過。
拿回手機,夏熠佯裝氣憤咬牙, “夏維星,你冷血自私,真沒救了。”
“是,我哪有你那麽愛管閑事,跟陳清安一丘之貉。”
“我們倆的恩怨,你別牽扯別人。”
夏熠這話一出,果然他接着就說: “我本來就看不慣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夥,整天表現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假得要死,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喜歡貓。”
這話故意說給陳清安聽的,他知道電話還沒挂。
夏熠對陳清安那邊說了聲“抱歉”,挂斷後半個字也不想跟夏維星說,就要出去。
夏維星卻追出來, “那天晚上在大學城夜市,你跟誰在一起”
夏熠沒理他。
徑直回房間。
看他這平淡的反應,夏維星心想難道是自己認錯了
-
[蘇銘夜怎麽樣了]
上午出門時,夏熠發消息給了蕭應。
他還是要噓寒問暖的,不然顯得太冷漠了。
[開國際會議呢。]
蕭應偷拍一張照片發過來,點開看到男人精致無暇的側顏,夏熠的手指下意識長按,點了保存。
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這張照片已經存在了手機裏。
[他應該不希望我出現在他面前,剛好最近有些忙,我就不過去了,你讓他好好養傷。]
夏熠打着字,一擡眼看見陳清安。
他很喜歡穿純白色的衣服,幹淨通透,渾身都散發着清爽。
手指點了發送,夏熠鎖上屏,自如微笑,揮手跟他打了招呼, “清安哥,早上好。”
“你去上班”陳清安走到面前,似打量了下他的臉色,關心詢問: “昨晚沒睡好”
“別提了,夏維星把音響對着我床頭的位置,一大清早就在那放歌。”
夏熠很頭疼地揉揉太陽穴,打個哈欠, “我怎麽會攤上這樣的弟弟。”
“他那個人确實挺傲慢無禮的。”陳清安往夏家別墅看了眼, “不要理他就行了。”
夏熠漫不經心應了聲, “我得去公司了。”
“路上注意安全。”
陳清安回頭看着夏熠遠走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眸。
陽光有些太刺眼了。
夏熠自然察覺不到身後的目光,卻有種如芒刺背的感覺。
他步伐匆匆走出別墅區,叫的網約車已經在那邊等着了。
回過頭看了眼,夏熠總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但卻什麽也看不見。
他想起蘇銘夜說過的,會在暗中保護他,那有沒有可能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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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沒精打采,熬到下午,夏熠實在困得不行,趴在辦公桌上睡了會兒。
然而,剛進入夢鄉沒多久,就有人敲起了他的桌子。
“公司是讓你來睡覺的嗎”
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沈确,夏熠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你怎麽來了”
“我們兩家一直有合作,你不知道嗎”
沈确是奉公司之名來辦事的,低頭俯視着他,嗤之以鼻道: “我以為我夠渾水摸魚了,你更絕。”
難得偷懶睡個覺,被他給逮到了。
夏熠很不喜歡沈确,他身上總有種陰森森的感覺,說話做事都很有心機。
坐正身子,夏熠無視他站起身,準備要走,沈确卻伸出胳膊攔在他面前。
“我去洗臉。”
“不用洗,你這樣也挺好看的。”沈确單手插兜,上下打量一番, “我突然覺得,你臉和氣質都有,就是不會打扮。”
本來覺沒睡夠就挺讓人窩火的,還要面對神經病。
夏熠打着哈欠,眼角都困得浮出淚, “你和我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出現,說些我聽不懂的”
沈确沉默了數秒。
食指敲打幾下桌面,似乎考慮片刻才出聲: “我今天看到你又覺得你有意思了,要不要翹班跟我去玩玩”
“我不要。”夏熠拒絕得毫不猶豫。
誰料,沈确竟打電話給了夏育東, “叔叔,我想替夏熠請半天假,帶他出去玩會兒。”
“………”這不就變相證實了夏維星之前說的是真的
這下,連夏育東也要誤會他跟沈确有一腿了。
“你是不是瘋子啊”夏熠拿他這種人真沒招, “我又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那幹嘛要纏着我不放”
“你高估自己了,我只是碰巧今天下午沒事做。”
沈确不由分說拉住了夏熠的胳膊, “跟不跟我走不然,我抱你出去也行。”
沉默的那兩秒鐘,夏熠不知想到什麽。
之前态度還很強硬,突然間轉變,點頭道: “我跟你走,不過去哪兒要聽我的。”
“好。”
沈确不知道他在搞什麽花招,莫名有種自己被賣了的感覺。
夏熠和沈确走出公司,朝兩邊張望一番。
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确的話,今天下午和沈确出去的事情應該會很快傳到蘇銘夜的耳朵裏。
以他那麽小心眼的性格,必然會很憤怒。
但他也必須要讓他明白,他不是非他不可的。
有危機感才會緊張。
蘇銘夜太高高在上了,以為對他發完火,說了那麽難聽的話,他還會恬不知羞像只搖尾巴的狗往他跟前湊嗎
別做夢了。
-
彼時。
蘇夫人命廚師炖了雞湯親自送去了蘇銘夜的家裏,他不習慣住在醫院,打完針後就回來了。
看到兒子不休息,還是一個勁兒的忙工作,蘇夫人很無奈地給蕭應遞了個眼色。
蕭應扶着她走出去,蘇夫人帶上門,去到客廳後感慨地說: “銘夜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他爸害的,從小對他嚴加管教,把他送到那種軍事化的生存訓練營,每天要完成那麽多高強度的任務,完不成就要受罰,連飯都不能吃,美其名曰鍛煉他的意志力,實際上是淡化了他的感情,讓他的人生除了争第一就沒有其他的了。”
嘆了聲氣,蘇夫人坐到沙發上, “人哪能事事都要贏,都要做到最好,這樣會把自己累壞的。”
蕭應靜靜聽完,安撫地拍下蘇夫人的手背, “姑姑,也不光是在魔鬼訓練營長大的原因,跟在姑父的身邊他就能過得好嗎他只怕是比教練更為激進吧。”
這話說得還是委婉了,蕭應腦海中一想象蘇銘夜他爸發飙的樣子,身體都忍不住顫。
他就沒見過對孩子那麽心狠的父親,取得好成績從來不誇,只會貶低,說明明還能發揮得更好,做錯事情會罰他在雪地裏站一夜,直到發高燒倒在地上才讓人抱進來,那時候他也在蘇家住着,親眼目睹這一切後趕快溜了,唯恐波及自己。
當然,他表哥的脾氣也确實是怪,只會頂撞,要像他這般圓滑,很多時候父子矛盾也不必如此劇烈。
如今,姑父去世了,表哥全是自由了,但他童年留下的陰影誰來彌補呢
蕭應有時候都要懷疑,是不是他被苛待過,才會對有同樣經歷的夏熠惺惺相惜呢不然,他一個生性冷漠的人,怎麽能在還沒認識多久的時候,就對夏熠那麽好呢
蘇夫人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這邊請了專門的護工照料,蕭應也不必時刻都在。
落地窗外的天色快黑下來,他過去敲了蘇銘夜的房門,問他還有沒有要交代的工作,卻見蘇銘夜面色鐵青,死死盯着牆壁,仿佛要在上面鑿出個洞。
“咳。”蕭應有些害怕, “你怎麽了我親愛的表哥。”
蘇銘夜沒說話,把他的手機丢了過去。
拿起一看,蕭應直接“我靠”了聲,驚呆了。
“夏熠怎麽跟沈确混一塊了”他下意識說完這句,反應過來, “不過表哥你怎麽有這樣的照片你派人跟蹤夏熠了”
“那叫保護。”蘇銘夜冷冷糾正他的話,看眼自己骨折的腿,笑了, “夏熠就是這麽對待我的,他可真行。”
“他知道你派人保護他嗎”
“知道。”
“那說明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是想讓你吃醋,誰讓你昨天那麽對他的。”
蕭應的分析讓蘇銘夜的臉色更加難看。
“你和他串通好了”
“冤枉啊!!”
“不然你會那麽清楚他心裏在想什麽”
蕭應無語凝噎。
拜托!感情來來往往不就這麽些事兒嗎吃醋,鬧別扭,誰都不願意低頭,最後再莫名其妙的和好。
“哥,我說真的。”蕭應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沈确那小子腹黑又心機,他要跟你搶,你未必……”
話沒說完,一記寒光掃射過來,屬于蘇銘夜獨有的低沉嗓音,含了幾分森森的冷意, “我會輸給他”
“人心難測啊。”蕭應摸着後腦勺, “您再有辦法,夏熠他不吃這一套又有什麽用呢”
蘇銘夜凝視前方,思忖良久。
他沉默片刻,忽然輕嗤了聲,聲音裏帶着說不出的諷刺, “那就去看看,他選誰。”
-
蕭應心想他大表哥是真的瘋了,小腿粉碎性骨折,醫生反複交代卧床休養,不能亂動,他居然命令他推着輪椅來到沈确和夏熠“約會”的地方。
他們倆在波光粼粼的河邊,伴随法式風情的樂曲,吹着和煦的晚風,像在塞納河畔似的那麽悠閑。
遠遠望着,見沈确懶洋洋靠在椅背上,對着面對他而坐的夏熠滿臉笑容,燦爛得像開了花似的,蕭應在心中暗暗為其捏了把汗。
不過轉念一想,他哥再怎麽憤怒,腿壞了,也不能從輪椅上站起來打人,頓時就放下心來。
夏熠背對着他們,看不見臉上是什麽表情。
不過沈确笑成那樣,想必兩個人應該相談甚歡。
啧啧啧。
你說你好好的床不躺,跑這兒來受刺激幹嘛啊到底圖什麽
蕭應不知道蘇銘夜還要在那看多久,他是站得腿疼了,抽出一把椅子準備坐下。
服務員眼尖地跟什麽似的,立刻走過來問: “先生,您要點單嗎”
這兩位帥哥在中間的過道待了半天,也沒坐下的意思,她都準備趕人了。
蕭應差點彈起來,尴尬地笑笑,拿過菜單随便看了眼, “我要一杯冰美式,謝謝。”
“那……這位先生呢”
服務員的眼神裏透露出可惜,大概是在想人長得這麽帥怎麽腿成這樣了。
“他不渴。”蕭應飛快替蘇銘夜做了回答。
眼角餘光偷瞄一眼,他死盯着那個方向,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可真有毅力啊!
把自己搞得像來捉。奸的幹啥明明和夏熠還沒确定情侶關系。
另一方。
沈确和夏熠玩了一下午,對他的印象徹底扭轉了。
原來他真的不像他最初認識時那麽沉悶無趣,相反,他反應很快,接話幽默又有梗,總堵得他語塞,無言以對,像小辣椒似的,十分嗆人。
沈确之前還沒覺得,眼下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傾向,不然怎麽夏熠越怼他,他越高興,對他越喜歡呢
有的人體內的确存在抖M因子,只有碰到對的人才會被激發出來。
沈确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見夏熠就想找他說話了,他就是享受那種被他冷眼相待的虐感,爽死了。
不過夏熠和他相處明顯心不在焉,答應和他出來玩也只是應付了事,就連眼下吃飯,他看起來也沒什麽胃口。
沈确講了個冷笑話逗他,聽得他一愣,表情呆萌呆萌的,反而讓他笑出了聲。
“夏熠,你挺可愛的。”沈确叉了塊蘋果,遞到他嘴邊, “我收回之前的話。”
對他講的什麽話,夏熠半點兒興趣都沒有。
“現在距離你說的九點還有十分鐘,飯吃完了,我一會兒可以走了吧”
夏熠雙臂環胸望着他。
沈确親口說的,只要他配合,陪他玩到九點,他就會放他離開。
“沒問題。”
沈确爽快點下頭,餘光無意間一瞥,又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這家餐廳主打氛圍感,只在每個桌旁開着一盞燈,環境昏暗模糊,他始終沒能看清楚那是誰。
但那人也太奇怪了,一直在那兒,動也不動,像雕塑一樣。
“夏熠,你回頭。”
沈确給對面的人遞個眼色。
夏熠不感興趣地側了下臉,不走心地一瞥。
然而也就那樣這一眼,讓他流動的血液頃刻間仿若凝固。
沈确和蘇銘夜不熟,也想不到威風凜凜的他會坐在輪椅上,自然認不出,但他可太熟了。
夏熠的心一瞬間跳得很快。
他為自己猜對了而感覺不可思議,同時又為蘇銘夜親身現場感到震驚。
也不知他在那邊看了多久,就這麽在意
夏熠的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三個字——他超愛。
當然,蘇銘夜究竟愛不愛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表現出的行為卻像是瘋狂的不留餘力地在表達愛。
“那人挺奇怪的,也不看手機也不走,一直在那個地方,好像還在看我們。”
“是嗎”
夏熠語氣平平, “說不定是來追殺你的。”
這話真沒開玩笑,蘇銘夜沒坐輪椅,真有可能把沈确砍了。
“那我要去會會他了。”
沈确噙起唇,居然真的站起身。
見狀,夏熠緊跟着起來, “你去吧,我走了。”
雖然還差幾分鐘,但沈确心情好,手伸過去揉了下他的頭發, “确定不用我送了”
夏熠反射性地用力拍開。
蘇銘夜還看着呢。
這跟在老虎身上拔毛有什麽區別
他不敢再停留一秒,加快步伐離開。
而沈确的方向和他相反,走向了輪椅男。
越離越近後,看清那人的臉,沈确不敢相信睜大了眼睛, “蘇……”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他的腿上,脫口而出蹦出四個字: “節哀順變。”
蕭應正在打游戲,聞言擡起頭,無語瞪他一眼, “我哥只是骨折了,你他媽會不會說話”
“骨折。”沈确重複完,問正事兒, “那怎麽一直坐這兒心情不好來河邊吹風”
蘇銘夜薄唇緊抿,沖他勾了勾手指。
沈确沒明白他的意思,本能朝他傾身,未料蘇銘夜猛然鉗住他的手腕,在他始料未及之中用力反手一擰。
“啊——”
沈确疼得簡直鑽心。
蘇銘夜幾乎傾盡全身力氣,表面仍然風輕雲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暗中積蓄了什麽。
沈确不懂他的仇恨從何而來,直到他松開了他的手,靠近他的頸側,以低沉陰冷的聲線威脅道: “夏熠是我的人,再敢打他的主意,我讓你死。”
話落,那如同幽潭的眼底,像落下一片樹葉,震蕩出波痕。
刺骨冰冷的話從男人薄唇中吐出,喑啞的聲調令人不寒而栗,沈确處于震驚中無法回神,看見他狹長的眼底盡是陰郁。
此刻,在這麽近的距離內,他和他只對視一眼,心底裏便泛出一股寒意。
男人坐在輪椅上,蒼白的手指輕敲着扶手,氣場強大攝人,一張因病态有些泛白的臉為他增添了幾分狂放不羁。
在他眼裏,人命似乎只是游戲。
-
夏熠終究還是判斷錯了蘇銘夜的想法,他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一場,恨不能要掐死他,所以為了消解他的怒火,他并沒有離開,為自己想好了退路。
然而,蘇銘夜并沒有聯系他,夏熠在路邊長椅坐了許久,都沒等來一通電話,連蕭應也是音訊全無。
他又一次看不懂這個男人了。
竟可以冷靜克制到這種程度。
他專程來是為了什麽只是想要确認
手指反複點開通訊錄,夏熠想給他撥一通電話,但指尖每當要落下的時候又猶豫了。
這個時候向他認輸妥協,顯得好像真的在心虛。
他和沈确出去游玩,吃飯又怎麽了并沒有做過分的舉動,他問心無愧。
這樣一想,夏熠便坦然許多,起身準備回家。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那個地方坐了多久,蘇銘夜就在車裏看了多久。
氣溫低到南極的冷氣壓在車內蔓延着,蕭應渾身都像有寒蟲在爬一樣。
為什麽他們兩個人鬧別扭,要拉着第三個人受罪啊
你心情不爽,把他叫到車裏來,發洩一通不就好了有什麽事兒是激吻一場解決不的
蕭應真替他倆頭疼。
兩個犟神被他遇到了,呵呵。
眼睜睜看着夏熠離開,蕭應回過頭問: “真不追了”
車內安靜數秒,響起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回家。”
合着您來這一趟就只警告了沈确
看他當時出門那架勢,還以為要毀天滅地呢!
算了,愛咋咋地吧。
這一切都不是他這位愛情保安該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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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夏育東果然問起夏熠和沈确是什麽關系。
“朋友。”夏熠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了。
夏育東俨然不信,讓他不要撒謊。
夏熠的臉上流露出無奈, “我說了您又不聽,總不能讓我撒謊”
“你這嘴皮子倒是越來越厲害了。”夏育東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轉移話題, “我明天要去外省出差,公司那邊你跟着趙總多學習。”
“好。”夏熠早就盼着他去出差了,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麽都很不方便。
只不過,夏育東一出差,梁淑儀和夏維星母子倆就開始放肆了。
夏熠這幾日每天早出晚歸,争取不和他們碰面,以為這樣就可以避免沖突,但晚上回來後卻發現自己的房間被翻得一團亂。
始作俑者見到他後還主動坦白, “我想看你有沒有藏什麽秘密,可惜沒發現。”
夏熠知道,夏維星就想激怒他。
有些人就是這樣,戰争積極分子,學不會和平共處,變着法的想找你麻煩。
如果他表現出生氣,反倒讓他如願以償了。
“沒關系,你随便翻。”夏熠反而一笑, “我這裏也沒什麽值錢的,倒是你那邊,鞋子,電腦,都得不少錢吧”
夏維星一聽就惱火了,眼睛陡然瞪大, “你敢碰我的東西試試!”
“憑什麽只許你碰我的呢”夏熠無辜反問完,湊近他, “你沒事的話還是多想想你的那些豔。照該怎麽銷毀吧,這件事情如果鬧大,你說爸得多丢面子啊!”
“夏熠!”
夏維星終于聽他承認了, “我就知道是你幹的!”
“我可沒說,不過是去你學校看到了,你現在應該已經社會性死亡了吧”
夏維星氣得要瘋掉,但又不敢對着夏熠出氣,怕他手裏還捏着底片,再爆出更多的照片,只能拿他的東西來發洩。
對他的胡作非為,夏熠只是靜靜看着,并不理會,因為他心裏清楚,這母子倆的好日子應該是要到頭了。
這幾日,夏育東出差後,公司的重要事務都交由趙銘非代為管理,夏熠在幫忙整理賬務的時候發現了入賬明細有幾處空白,他問趙銘非是怎麽回事,趙銘非無所謂笑笑說: “哪個公司沒點灰色地帶。”
那意思就是這筆賬的稅務被他們用不正當手段逃掉了。
趙銘非他們家雖然在暗中敵對夏育東,但對集團卻是忠心耿耿的,凡是對內有利的事情,他和夏育東都統一了戰線。
而夏熠作為夏家人,他們有意幫扶他,也不會瞞着。
主要是趙銘非低估了夏熠,以為他對走賬的這些事務都搞不清楚,也不會懷疑他會整出什麽幺蛾子,還放心地把一部分輕松的工作交給了夏熠。
殊不知,夏熠在當晚就破了育東的財政系統,一筆一筆地對了這三年來的賬單。
他不是專業人員,紛繁的數據看起來很吃力,夏熠熬了一整個通宵,也沒辦法整理出确鑿的證據。
如果要舉報夏育東,那就不能只舉報他偷稅漏稅,這項罪名破財免災就行了,構不成實際意義的犯罪,能加上行賄的話就更好了。
之前,夏熠沒打算把育東一起毀掉,他還抱有野心,想接手這個集團,後來慢慢發現,他沒有經商的本事,也不想過這種操心的生活。
總不能重活一世,還把錢排在首位吧
雖然蘇銘夜會幫他,但夏熠能靠自己的話更好,畢竟那個喜怒無常的人,什麽時候覺得他無趣了,随時會把他一腳踹開。
把賭注完全壓在這種人身上,他會沒有安全感。
眼下,夏維星将屋內各種玻璃物品打碎後,雙手抱臂,神情睥睨望着夏熠,要求他道歉,嚣張至極。
他還是幼稚,才會做這樣的事。
夏熠彎腰撿起一枚碎片,輕輕地拉過夏維星的手,放到他的掌心裏面。
“東西是無辜的,你想發洩的話沖着我來。”
他鄭重地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種近乎病态的偏執。
夏維星感覺到背後發毛,蜷縮下手指, “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啊”
“我給過你機會了。”
話落,夏熠趁其不備,捏住玻璃碎片狠狠割過了夏維星的掌心。
血像泉眼那般湧出來,夏維星過了幾秒鐘才感覺到疼。
“夏熠,你去死吧。”
他的手按住傷口,用力朝他撞過去。
夏熠非但不怕,還揚起唇沖他一笑, “那我們同歸于盡。”
一個人最真實的眼神是很難僞裝出來的,眼下她雙目空洞,像沒了焦距一樣,仿佛游蕩的孤魂野鬼,夏維星越看越害怕,慌不擇路跑了出去。
望着他逃竄般的背影,夏熠不屑一笑。
這種膽子還敢在他面前拽呢
将沾血的碎片扔進垃圾桶,夏熠裝好手機,接着出了門。
梁淑儀這會兒沒在家,夏維星這個媽寶男想找她哭訴也得等會兒。
從別墅離開後,夏熠獨自一人去看了場電影。
前世他挺喜歡去電影院的,那是為數不多可以讓他全身心放松的地方,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裏全情投入在電影情節中,比在家裏看要認真多了,因為那是花了錢的。
散場後,已經是深夜,肚子還空着,夏熠從商場附近随便找了家小店。
他已經不管蘇銘夜會不會派人跟着他了,現在他過的就是最舒服的生活,每天能這樣看到精彩的電影,吃到喜歡的美食,感覺也挺不錯。
付過錢,夏熠打着哈欠從店裏出去,發現外面飄起了小雨。
莫名的,下雨天容易給人造成孤單的錯覺,明明這條街和平時一樣,眼下卻顯得空蕩蕩的。
習慣性地點開通訊錄,查看那個加密的號碼,上下滑動幾下,看到最近都沒有來電記錄,夏熠的心底莫名失望。
會不會是他自作聰明,真的觸碰到了蘇銘夜的底線否則他怎麽這麽多天沒聯系他,難道是在等他低頭
夏熠淋着雨,走在街道的邊緣。
昏黃的路燈斜斜的打下來,他臉部輪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一半隐在暗色裏,另一半泛着冷白色。
丢了魂似的往前走,一不小心還從路緣石上踩空了。
回過神,他把手機鎖屏收進口袋。
算了,不看了。
再看一萬遍他也不會打給他的。
作為沒話語權的情人,這已經是縱容的極限,再作下去那就不識好歹了。
沖動之下,夏熠來到了蘇銘夜的小區。
這邊的管理嚴格,上次來保安亭裏的大叔直接把他攔下了,而這次,他卻一秒通過了業主的人臉識別系統,輕輕松松進了小區。
蘇銘夜什麽時候把他的臉輸進去的
是不是早就默許了他來找他
一路暢通無阻,來到蘇銘夜的家門外。
來時勁兒還挺足,到門口反而洩氣了。
他見到蘇銘夜要說什麽呢這幾天關心都沒說一句,以想他為理由未免太牽強。
逞強了那麽久,突然示弱,還挺丢臉的。
但他不低這個頭,之前的計劃就全部落空了,萬一蘇銘夜徹底對他心寒,注意力轉移,他的武器也就不複存在了。
所以,不能一直晾着他,适當時候哄哄也是有必要的。
夏熠沒想好說什麽,索性蹲在了角落,讓自己先冷靜冷靜。
他來得太匆忙,都沒考慮到蘇銘夜這會兒睡沒睡覺。
夏熠也已經很困了,身子蜷縮在一起,無助抱住自己,臉埋進膝蓋裏,像毛絨絨在給自己取暖。
“蘇銘夜,別生氣了好不好嘛……”
意識朦朦胧胧着,他捏着嗓子撒嬌,把自己刺激得一激靈,這聲音實在太惡心了。
忽然,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夏熠本能擡起頭,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從蘇銘夜的家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拎着垃圾袋。
看到夏熠,他十分錯愕,下意識問他怎麽上來了。
不過随後一想,安保那麽嚴格,他通過不了人臉識別,別說電梯,小區也進不來。
夏熠沒回答他的問題,問他是誰。
“我是蘇先生的護工。”對方小聲回答。
護工長得那麽年輕帥氣他差點以為蘇銘夜另覓新歡了。
夏熠然點頭,說: “我來找蘇銘夜,不知道他睡沒睡。”
“蘇先生平時都待在房間,除了吃飯時間,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那我可以進去嗎”
“這個……”護工顯得很為難, “畢竟我之前沒見過您,還是要去請示下蘇先生。”
“好,我叫夏熠。”
夏熠在門外等了會兒,護工走出來時表情很尴尬,皺着眉頭,盡量柔和說道: “蘇先生說不認識您,讓您離開。”
原話說的是從哪來的回哪去。
他不好意思一比一還原,還給委婉化了。
夏熠猜到蘇銘夜會是這個态度。
他那天的舉動肯定讓他覺得沒面子,被踩到了底線,不然不會自己可憐巴巴的憋着這股氣,不去罵他一頓,這實在太反常,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所以,蘇銘夜需要一個臺階下。
“沒關系,反正我今晚也沒地方去,您轉告他,門口的地板除了涼,空也很大,我可以在這兒睡。”
夏熠說這話真不是想耍無賴,該豁得出去的時候他也不能在意自己的面子,蘇銘夜那麽傲嬌,肯定是希望他能吃點苦頭,長長記性,這樣才會心理平衡。
既然機會不來,他就自己創造好咯。
護工錯愕地眨眨眼,回去傳話了。
不一會兒又回來,輕咳了聲道: “蘇先生說,您請便。”
他以為這個漂亮的男孩子只是在威脅,沒想到他竟靠着牆席地而坐,真的打算睡在這裏。
這次沒用夏熠開口說什麽,護工自覺回去轉告,試探性地進行善良的提醒,今晚下了場雨,降溫嚴重,讓蘇銘夜注意保暖,以防夜裏着涼。
其實是旁敲側擊告訴他,那小男生睡在外面很容易感冒。
蘇銘夜坐在環形辦公桌後面,左耳戴着只藍牙耳機,手裏的文件夾翻了半天,一個字沒看進去。
即便這樣,他的狀态仍然很認真,正襟危坐,一臉嚴肅。
護工說完那話過了半天,見蘇先生都沒表态,也摸不透他是何意思了。
若是無關緊要的人,他也到不了家門外,即便能上來,想賴在門口,直接給安保科打電話解決就好了。
蘇先生這默許的行為實在難以讀懂,他只得壯着膽子開口詢問: “先生,請問需不需要我去送床毛毯給他”
聽聞,蘇銘夜眼皮都沒擡一下。
“他喜歡睡地板,那就讓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