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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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子喊來姚枝雪是告訴她好好準備一個月後的小考。

“你剛來,對學習內容有不了解的地方就多問問陶青,這次小考涉及到分班,不能掉以輕心。”

他又将挑好的幾本書遞給她。

“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寫的策論雖然漂亮,卻也不切實際,這幾本書你回去好好看看。”

姚枝雪恭敬道:“多謝夫子。”

趙夫子越看他心中越滿意,多乖的孩子。

他又斜了戎秋一眼,“你啊,好好練練你那狗爬一樣的字!”

戎秋無語。

能不提這個了嗎。

正好又有幾位學生來請教,姚枝雪便和戎秋一同回了寝舍。

戎秋的寝舍一如既往的溫暖,用過晚膳後,姚枝雪索性留在他這裏看趙夫子給她的書。

戎秋本來想趕她回去,但轉念一想,難不成讓她和那個陶青待在一起嗎?

遂作罷。

沒幾個人敢在戎秋寝舍外吵鬧,因此他這裏還算安靜。

他抄了一會《孝經》,起來活動活動身體,目光忍不住放在姚枝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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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寫字,就像之前在別院裏一樣。

這一本裏面記錄了歷屆學生的優秀策論,姚枝雪将不懂的地方謄抄下來,準備留着回去問陶青。

戎秋有些坐不住,在屋裏走了幾圈。

姚枝雪很認真,沒有注意到他。

他又咳了幾聲,見她依然不為所動,只好慢悠悠來到她身後。

“你真準備考去甲班啊?”

他驀然出聲,姚枝雪筆尖一頓,在紙上留下個印記。

她放下筆,揉了揉手腕。

“我……還沒想好。”

去甲班意味着會與戎秋分開,于她而言,當務之急是與戎秋培養感情。

她不确定,戎秋這顆心好像也跟着吊了起來。

他坐在她身邊,掃了眼她記錄的問題。

“這些你準備問陶青?”

姚枝雪點頭。

他又不樂意了,心裏盤算着怎麽才能把姚枝雪和陶青分開。

姚枝雪忽然道:“那個劉添福總是在學院裏胡作非為,平常就沒人管嗎?”

“他?”戎秋想了想,不屑道:“狗仗人勢而已,不過還真沒人敢管。”

“他欺負你了?”他皺起眉。

“沒有……”姚枝雪端詳他的神色,“不過我看見他欺負別人了。”

她話一說出口,戎秋好像就有了感應似的。

“陶青?”

姚枝雪再遲鈍,也感受到了他對陶青的不喜。

她沉吟片刻,謹慎道:“也有別人。”

戎秋:“……”

他緩緩露出一個笑。

“你若想讓我出手教訓劉添福也可以,不過我的條件是你自己離開書院。”

姚枝雪毫不猶豫道:“那還是算了。”

戎秋輕哼一聲,對她的表現還算滿意。

“陶青我也知道一點,他一有時間就抄書畫畫什麽的,怕是沒時間教你。”

他說的沒錯。

陶青每日既要學習又忙于生計,不是給學院抄書就是給學院做義工,每日早出晚歸,确實沒時間。

姚枝雪遲疑片刻,問:“假如我給他錢讓他教我呢?這樣可以嗎。”

“當然不行!”說完,他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激,咳了一聲,“他們那種文人呢,最講究什麽風骨了,有句話不是說不受嗟來之食嗎?”

“這……沒這麽嚴重吧?”

“嚴重!他自尊心強着呢。”

這一點說的也對。

上次姚枝雪的舊被,陶青說什麽也不肯要。

還是姚枝雪說他不要就扔了,他這才收下,只不過還是按照原價的六折收的。

見姚枝雪動搖,他又道:“這樣好了,你把這個給我,我讓李蘊然幫你看看,他學的不比陶青差。”

姚枝雪對李蘊然有些印象。

“這樣會不會有些打擾他。”

“不會。”戎秋毫不留情地诋毀道:“甲班的人裏面就他最閑了。”

-

最閑的李蘊然正在寝舍裏看書。

“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

他将戎秋接進房間,“現在寒氣重,醫師說過,你的腿不宜受寒。”

戎秋解下披風挂在一邊,把手裏的書本放在桌子上。

“沒事,我腿快好了,而且也沒多遠。”

嘴上雖然這麽說,他的腿卻已經有些痛,還有些發麻。

李蘊然倒了杯熱茶給他,拿起他帶來的書。

“你身上竟然還帶着書。”他笑了一聲,“是正經書嗎?”

戎秋不滿道:“怎麽不是了?你好好看看。”

而且他什麽時候看過不正經的?

李蘊然翻開看看。

上面字跡娟秀,言辭清晰,寫了關于文章的見解和一些疑問。

他坐在一邊,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食指屈起在桌上扣了幾下。

“讓我猜猜,是那位小姚同學的吧?”

“上面署名了?”戎秋嘟囔一句,“猜的還挺準。”

李蘊然把書放下,“你和他怎麽回事?”

戎秋臉都皺了起來,愁眉苦臉道:“我受傷那天掉進她家院子裏去了,她雖然救了我,卻也對我提了個很為難的要求,我不想答應,她就追到這來了。”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煩,說什麽也不走。”

李蘊然看着他若有所思。

“我怎麽覺得你還挺樂在其中的。”

戎秋被茶水嗆住,好半天才緩過來。

“我才沒有……這些都是她的問題,你就當幫我了,好好給她注釋一下。”

李蘊然将書放在一邊,“我知道了。”

他又道:“但你們兩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究竟什麽要求,你一個世子都辦不到?”

戎秋開始支支吾吾的,還沒等他開口,脖頸連着耳根紅成一片。

李蘊然:“……?”

“哎呀,你別管了。”他摸了摸後脖頸,拿起剛剛放在一邊的拐,“我先回去了啊,她的問題你用點心,別敷衍。”

“……好。”

戎秋走了沒幾步,剛好碰上回寝的褚言。

他是李蘊然的舍友,戎秋找李蘊然的時候碰見過他幾回,也算熟悉。

“殿下。”褚言對他行禮。

“起來吧,我說過,學院裏不講究這些。”戎秋擡手,“你今天回的倒是早。”

褚言道:“學堂裏沒人,自然就早了些。”

“沒人?陶青不在嗎?”

“他早就回了寝舍。”

戎秋下意識往姚枝雪寝舍方向看去。

這個陶青怎麽回事,以往不都是亥時才回嗎?

回寝之後,戎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半晌,他坐起身。

“韓值!”

“屬下在。”韓值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你去姚枝雪那聽聽,她們在做什麽。”

“是。”

韓值的動作很快,“回殿下,房間內并無聲音。”

……也是。

姚枝雪那樣悶的性子,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說幾句話,她能有什麽聲音。

戎秋翻了個身。

心裏又煩又燥,他想要深究,卻又只覺得茫然。

-

陶青回寝的時候姚枝雪正在看書。

姚枝雪對他打了聲招呼,“今天這麽早?”

陶青将被子裹在身上,蹲在火爐邊烤手。

“今日想早些回來抄書。”

姚枝雪想到安維鈞的話,隐晦提醒道:“你以後都回來早些吧,一個人在學堂恐怕不太安全。”

陶青笑笑,“學院裏有什麽不安全的。”

顯然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莫非你擔心劉添福會對我不利?”

姚枝雪點頭,“他似乎不是什麽好惹的人。”

良久,陶青苦笑一聲。

“他若想對我做什麽,我又能如何呢?”

姚枝雪沉默,不知該不該問。

陶青某些地方都讓她想到前世的自己,難免就想對他多關照些。

陶青神情落寞,眸光盯着碳火,将前因後果道出。

“你也看出來了,我家中并不富裕,甚至連來學院的學費還是我自己賺來的,我擅長的事不多,畫技勉強入眼,便找了家鋪子寄賣,一幅畫半吊錢,倒也能夠度日。”

姚枝雪靜靜聽着。

他深吸一口氣,“一開始倒還好,但冬日寒冷,又需要碳火,我難免有些入不敷出,我四處問價,想尋一家出價更高的鋪子,也是那時我才得知,原來我的畫竟然賣到了五兩銀子一副。”

“我想去讨說法,才知道那是劉添福家裏的鋪子,我想漲價,他們便用書契壓我;我想賣給別人家,可是在劉家的示意下,別人根本不敢收……走投無路之下,我只能再回去賣給他家,結果他又開始壓我的價。”

說到此處,他低低笑了一聲,“你是不是也以為是我做了什麽事惹到了劉添福?我百般不解,也去問過他為什麽。”

那時劉添福是怎麽說的?

“他說他只是單純看不慣我這樣的人能和他在一個學院裏。”

他說完,房間內靜得只剩下炭火的聲音。

姚枝雪起身,不知該怎麽安慰。

她沒想到劉添福會這麽過分。

就算她想幫他,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更重要的是,她怕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影響到姚家。

或者,要向戎秋求助嗎?

可她也不想離開學院。

前世姚欽南在不久後入職禦史臺,也許他能有辦法幫陶青。

問題是陶青他,堅持得到那個時候嗎?

陶青長嘆一聲,“多謝你,今日我将這些話說出來,心裏已經舒服許多。”

她搖頭,抿唇道:“我并未做什麽。”

“你無需做什麽。”

陶青忽地擡眼看向她,火光映在他眼底,晦暗不明。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主動離開書院,但我不會,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

他微笑道:“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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