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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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趕了小半個月的路,終于趕在春天結束前來到了江陵。

江陵不如燕京繁華,安維均第一個跳下馬車,興奮地打量着四周,待看清之後又大失所望。

戎秋也揉着脖頸下了馬車。

他在馬車上幹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覺,且總是靠着姚枝雪,脖子又酸又疼。

趙夫子提議大家一天休整後再去陵海學院,幾人舟車勞頓,無不同意。

用飯期間,戎秋還是時不時按着脖頸。

姚枝雪見他如此,便親自動手替他捏了一會肩頸。

李蘊然吃不慣這裏的菜,只簡單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小姚同學,你吃你的,他那人,越管越來勁。”

“你就是嫉妒有人給我揉,”戎秋翻個白眼,“若不是她個子太矮,我也不至于這麽疼,她給我揉揉怎麽了?”

姚枝雪:“……”

她停下,開始專心吃飯。

戎秋正享受呢,探着身子看她神色,“生氣啦?我又不是嫌你矮……”

一桌子人就數安維均吃得歡,吃高興了,說話也沒個顧忌,“就是,而且戎哥自己也沒多高。”

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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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了下眼,“把你腿打斷了,你看我就高了。”

安維均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此時更是被他吓得嗆住了,側過頭一直咳嗽。

戎秋此行隐藏了身份,自然不讓幾人“殿下、殿下”的喊他,安維均比他小,就一直喊他戎哥。

安維均被嗆的滿臉通紅,讷讷道:“我吃飽了。”

随後一溜煙跑去了樓上。

趙夫子不贊同地看了戎秋一眼,“不許恐吓同學,你來之前怎麽和我保證的——”

他一說起來就喋喋不休,戎秋連忙求饒,“我知錯了,這就回房間反省!”

桌子上只剩下陶青還在吃,趙夫子怕他不好意思夾菜,把遠處的幾樣菜挪到他附近,“喜歡吃哪個就夾哪個。”

這樣的情形一路上發生了數次,幾人也都見怪不怪。

翌日,趙夫子領着他們幾個來到了陵海書院。

陵海書院是江陵最出名的書院,牌匾上的四個字寫的遒勁有力,還是一位從陵海書院出的狀元所寫。

不過這裏面的建築……

安維均忍不住道:“這也太破了吧。”

趙夫子正在與陵海書院的院長寒暄,安維均的這句點評聲音雖然不大,卻十分清楚。

趙夫子将他揪了出來,斥道:“少條失教的,怎能如此無禮?還不向李院長道歉。”

安維均赤紅着臉,乖乖彎腰道歉。

楊院長德隆望尊,是有名的大儒,陵海書院也是他一手舉辦的。

他笑着拍拍安維均的肩,“無妨無妨,這孩子有口無心,而且也沒說錯,陵海書院本就是由一座廢棄山莊改造而成,真是慚愧,這些日子,委屈你們幾個了。”

安維均偷偷看他一眼,楊院長的目光滿是慈愛,他胡子花白,眉毛也垂下,看着就像是孔子像一樣。

“鳴一,玉林,你先帶他們去學堂。”

楊院長身後的兩位學生齊聲道:“是。”

趙夫子扶着楊院長,“先生,我還有許多問題要向您請教,我們邊走邊說……”

帶着姚枝雪幾人的兩位學生一高一矮,高的叫周玉林,矮的叫鹿鳴一。

周玉林看上去二十多歲,是幾人最年長的,行為舉止彬彬有禮,路上細心講着陵海書院的院規。

短短幾步路,戎秋打了好幾個噴嚏,他語氣裏滿是嫌棄,“一股黴味,難聞死了。”

周玉林早就注意到他了。

來書院的幾個人裏,就他最惹眼。

不只是衣服的顏色鮮亮,他杏色錦袍上金絲銀線,花紋樣式繁瑣複雜,用料也極為考究,腰間革帶上挂着的白玉佩怕是能買下好幾個陵海書院,偏偏這樣張揚的打扮,愣是被他那一張臉給壓了下去,挺鼻薄唇,淩厲的丹鳳眼一掃,更添上幾分傲氣。

其餘人相貌也不差,但氣質大多含蓄內斂,不像他,肆無忌憚,好像什麽都不放在眼裏一樣。

安維均見狀,十分狗腿地拿出一個香囊遞過去,“戎哥聞聞這個,這裏面裝了不少名貴香料。”

只聞了一下,戎秋便偏頭躲開。

“去去去,熏得我頭疼。”

周玉林暗自打量着,這個人,身份來歷定不簡單。

鹿鳴一本就因安維均之前的話對這幾人産生了不滿,此時更是十分鄙夷。

“你們燕京人可真嬌貴,我們在此讀了多少年書了,也沒怎樣,你嫌這嫌那的,倒是比姑娘還像姑娘!”

“鳴一!”周玉林連忙喊他,“他們來了書院,就是我們的同窗,你怎可對同窗出言無狀?還不快道歉!”

鹿鳴一性子沖動,更加口無遮攔,“我哪說錯了?你看他們一個個少爺打扮,哪裏像是來讀書的?”

他指着戎秋,“你再看他,男生女相,跟個小白臉似的……”

他越說越過分,周玉林眉腳狠狠一跳,用力拽了他一下,嚴厲道:“住口!”

他雖然面上斥責,但身體卻擋在鹿鳴一前面,流露出無意識的袒護。

周玉林對着戎秋幾人行禮賠罪道:“幾位,實在對不住,鳴一年紀小,不懂事,還請諸位海涵。”

戎秋面上沒什麽表情,看都沒看周玉林。

“你知道上一個指着我說話的人什麽下場嗎?”

淮北王是首位異性王,戰功赫赫,戍守邊關多年,只有戎秋這麽一個嫡子。

戎秋留在京中是局勢所迫,聖上幾乎是捧着他長大,各種賞賜流水一樣送進府中,将他養得比宮裏的皇子還金貴。

因此淮北王雖然不在京中,卻也沒人敢惹戎秋,因為聖上一直在護着他。

戎秋勾唇,對着鹿鳴一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鹿鳴一無端覺得寒毛直豎。

好攝人的氣勢。

姚枝雪悄悄扯了下他袖子,示意他不要生出事端。

戎秋一頓,總算有所收斂,漫不經心道:“繼續帶路吧。”

鹿鳴一渾身僵硬地跟在周玉林身後,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路無言。

連話最多的安維均也老老實實地當個鹌鹑,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到了學堂,戎秋自然而然地在姚枝雪身邊坐下。

夫子先是對他們幾人的到來表示歡迎,又說了幾句要友好相處的客套話,很快便開始了授課。

椅子只要一動便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戎秋臉色更差了。

陵海書院為他們準備了書本筆墨,只不過墨條味道刺鼻,一看便是粗糙濫制的成品,就連那紙張都不甚平滑。

戎秋陷入沉默。

姚枝雪道:“以你的字,倒還高攀了這筆墨。”

戎秋:“?”

他氣得伸手去扯她束發垂下的綢帶。

姚枝雪擡手擋住,一本正經道:“戎同學,請你不要打擾我學習。”

戎秋:“……”

行,他忍。

一堂課結束後,安維均看戎秋正在睡覺,便喊姚枝雪出去。

一到外面,安維均便迫不及待問道:“小姚,你還記得我給你的那幾本書嗎,你沒弄丢吧?”

路上箱子全都在馬車裏由韓值看守着,他一直沒找到機會讨要。

“沒啊,全在我的箱子裏呢,需要我現在給你嗎?”

“不用!”他反應激烈,“咳,我是說這會不方便,等晚上的時候,我再去你那找,你可不要翻看啊。”

見他一臉擔心,姚枝雪難免有些疑惑,“不就是幾本學經嗎?”

安維均瞪大眼睛,“你看了?”

“沒。”姚枝雪搖搖頭,解釋道:“之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只看見了封面。”

“那就好。”安維均松了口氣,他左右看看,神秘兮兮道:“小姚,我那幾本書可是內有乾坤,嘿嘿,咱倆關系好,借你看看倒也沒什麽,但你千萬記得要一個人的時候看啊。”

姚枝雪被他幾句話繞的頭都暈了,是麽書只能一個人的時候看?

“你那究竟是什麽書?”

安維均遮遮掩掩,“就講男女之間的那種書呗。”

還有這種書?

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既然有,她何不借來看看,想來她不懂的地方,書上應該全都有講解。

“那你借我看看吧,我還沒有看過這種書。”

“沒看過?一點都沒接觸過?”安維均詫異道。

“嗯。”

看着姚枝雪單純懵懂的雙眼,安維均突然有種帶壞好孩子的罪惡感。

“沒事沒事,反正你早晚都要看的,不過我的那幾本對你而言為時尚早,我還有幾本含蓄些的,等晚上我拿給你。”

姚枝雪點頭,“多謝。”

不過他們誰都沒想到的是,到了晚上,他們根本沒時間換。

陵海書院委實太窮了些,留給他們幾人的,只有一間寝舍。

這回連李蘊然都有些不可思議,“你剛剛是說,這一間屋子,是我們幾個人一起住嗎?”

周玉林羞愧道:“萬分抱歉,不過各位放心,房間很幹淨,裏裏外外我們都收拾過的。”

陵海書院的寝舍本來就不太夠用,這間空房還是學生們擠一擠,硬省下來的。

此時陶青也從學堂走了回來,他是幾人中穿的最樸實的一個,抱着書,也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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