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巷裏的除鬼師

海市分東西兩岸, 目前的中心城區位于東岸, 而西岸則在東岸的崛起和發展的過程中, 被人們抛棄,漸漸衰落。

每晚, 夜幕降臨之時,東西兩岸以跨江大橋為界,分割為兩個世界。

東岸霓虹閃爍,亮如白晝,西岸漆黑一片, 蒙在夜霧中。

跨江橋上, 兩行燈柱從白晝緩緩駛向黑暗。

車停在西岸的巷子口, 司機拉開門, 遞給金祎一把傘。

巷口昏黃的燈閃着,因為下雨, 巷口的那家水果攤已經關店了, 垃圾無人收拾, 堆放在門口, 被雨水沖刷着, 散發着潮濕的臭味。

金祎撐着傘, 走入巷子深處。

他的左手邊有一座藏在居民樓中間的小樓,老房子了, 年久失修,走進了,能看到牆壁上陳舊的拆字。

那個拆字寫在上面十年了, 小樓卻依然屹立不倒。

金祎沒有敲門,而是站在門口打了個電話:“我到了。”

樓內沒有腳步聲,樓道裏的燈卻從三樓開始,依次亮了起來,仿佛有人從樓上走下來。

樓道門開了,無聲無息。

金祎把傘放在門邊,道了聲晚好,關上了門。

不久之後,三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又輕輕合上。

樓道裏的燈熄滅了,整座樓寂靜無聲,藏起了氣息。

金祎脫了鞋,把手中的紙袋子放在屋內的茶幾上。

屋內光線昏暗,老式電視機早已花了屏,聲音斷斷續續,放着晚間新聞。

坐在藤椅上的男人沒有回頭,只是問他:“你來做什麽?”

聲音蒼老,聽起來像六七十歲的老人。

金祎道:“林董這個月的會費,我給您放在了茶幾上。”

“你親自來,不只是給我送錢的吧?”

“……這是我和我母親的。”金祎掏出一袋金條,想要親手給男人,走近了,卻被男人懷裏的老波斯貓吓了一跳。

波斯貓從男人懷中跳出來,躍上茶幾。

男人摸索着一旁的盲杖,站了起來。

“放下吧。”他說,“你遇到什麽了?”

“我……想問問,除了她的鬼魂,還會不會有別的厲鬼找上門?”金祎道,“我這些天,總感覺被什麽東西跟着,而且今天,感覺還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一身黑……像鬼。”

那個男人轉過身,盲杖探着,精準地撈起桌子上的貓,又換到了沙發上去。

他的臉,看起來最多只有四十出頭,可聲音和形态,都像即将入土的老頭。

“你殺她見血了嗎?”

“沒有。”金祎道,“嚴格上講,我認為我不算殺人,我并沒有殺她,我只是推了她一下。”

“不見血,不用刀,不沾火……”男人說,“沒有親自動手,讓她看着你的臉死去,怨氣都不會過重,一般,不會回來報仇。”

“是……你之前也這麽說,可我……”

“你是心病。”男人打斷他,說道,“我跟你講過,人變成煞鬼……也就是你口中的厲鬼,幾率很小,幾乎不可能,就算她變作厲鬼,也會被其他大鬼殺掉,或者被捉鬼人做掉,就算她有幸逃過這些,我們之前的那個清鬼儀式,也早将她誅滅。她不會投胎,也不可能來找你報仇……”

“可我身邊總有鬼……”金祎道,“我知道的,你給的那些符,我一直裝在身上,有一陣子,他們幾乎每天都亮……我親眼看到的。既然不是她,還會有誰跟着我?”

男人說:“家大業大,結仇結緣在所難免,被人咒也有可能。”

金祎道:“方老師,您……要不再做一次滅魂儀式吧,我真的放心不下。而且,林一京的生辰八字,我怕上次給的不準确……”

“那個不會有錯。”男人說,“那就是她的。八字好,命好,只不過,運不好。一命二運三風水,林一京有這命,卻沒運,她生母運好命薄,人死了,林一京的運也沒了,林志宇身邊無運可借,自然會一落千丈。你和你母親,天生好運,進林家,運太強,助父不助女,擡了林志宇,壓了林一京,父升女亡……”

“是,這您說過……”

“運這麽薄的女孩子。”男人說,“你認為她死後,有化厲鬼找你報仇的運氣?說不定她死的那一刻,就被消散了。”

這話給了金祎不少安慰。

男人哼笑道:“祖上陰德給了你和你母親好運,現在林志宇又要把他的家業都給你,你有這運氣,還怕鬼?鬼是這世上最弱的東西,鬼比人弱,滞留在混沌世不走的鬼,都是被天地大運抛棄的小可憐,他們自己,什麽都做不到,你為什麽要怕他們?”

“……我最近總睡不安穩。”金祎道,“真的有……被人跟的感覺。”

男人摸着貓,拍了拍它的屁股,彎下腰,摸索着茶幾下面的抽屜。

“既如此,我便除除你的心病吧。”男人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符紙和一把布滿鐵鏽的短劍。

他一邊刮着鐵鏽,一邊說道:“若是以前,我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除鬼……現在,我沒了眼睛,只好借住這些東西了。”

他把刮下來的鐵鏽包進符中,劃了根火柴,點燃的瞬間,這枚符箓就從金祎眼前消失了。

然而,金祎看不到的是,整座樓都被黑色的火焰籠罩,黑氣直沖雲端,寂靜的燃燒着。

男人慢慢說道:“這些對人無用,是專門用來對付煞鬼的。你放心,就算真的有煞鬼跟着你,剛剛這一下,它也蕩然無存了。”

金祎道:“當真?”

男人道:“還有件事,是你答應過的。”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很普通的證件照,照片上是個長相相當普通的女人。

“我女兒下個月回國。”男人說,“按照我說的,和她結婚。我無所謂你婚後如何,只要讓她生個與你有血緣的孩子,并且保持婚姻關系就好。”

金祎道:“我知道的,就看你女兒這邊的意思了……”

“她會同意的。”男人笑道,“林志宇是注定要成龍的人,你的血脈流淌着天地大運,他不會抛棄你,等他得償所願,商業上的事,就都是你的。沒有哪個人不愛權力,我告訴過我女兒,她将來會是活在金字塔尖的女人,真正的社會上層,權力階層,子孫後代亦是如此。她怎會不同意?”

金祎道:“多謝。”

男人自信道:“我以前的那些同事,金庫銀庫在眼前,他們卻不懂利用。只有我看到了這條運脈……只有我,從古人的只言片語中看出了大運……金祎,我要你再辦一件事。”

金祎道:“你說。”

“我最近想起,辦事需善後。金祎,找人燒了市圖書館地下一層倉庫裏,民間志怪類目所有的書,尤其是那本《鬼運錄》,如果有和我一樣留心看這本書的人,可能會看出端倪,影響到你我和林志宇未來的大運……我們要想獨自承大運,就得這麽做,千萬不要讓別人看到那本書。放心,天地大運在我們這裏,你不管做什麽,最終都會被當作意外,不會被人揭穿。”

男人笑道:“所以,放手去做吧。”

金祎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興奮道:“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人去找那本書,盡快銷毀。”

“那是孤本。”男人說道,“記住,不要讓人察覺你的目的,也不要讓辦事的人知道他們要去銷毀哪本書,一定要謹慎。”

“這件事,我親自做。”金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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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妙睡着了。

她照顧着卓忘言喝完藥,滿腦子都是卓忘言不穿內褲,被精神污染的她睡不着,拿着從法務部圖書館借來的有關運和命的書打發時間看。

自從大小姐提到了福運門後,蘇妙就對這種奇奇怪怪的民間邪教邏輯産生了興趣。現在她也知道上哪找這方面書了,于是翻翻撿撿,借來了一本《鬼運錄》看。

看了會兒,蘇妙趴在桌上睡了。

當西岸的小樓中,那個瞎子男人點燃帶鐵鏽的符箓時,卓忘言猛地睜開了眼。

鳳凰和蛟龍也擡起了頭。

卓忘言坐起來,看向西邊。

不久之後,一名鬼将進來,說道:“王感覺到了?”

卓忘言點了點頭。

失去煞氣之後,人身對鬼類的氣息波動非常敏感。

剛剛那個熟悉的感覺,是他的毀滅之力,盡管對他而言,這點波動的威懾很弱,但問題是,他的毀滅之力,有人在用。

“是福運門的人。”一張符出現在卓忘言面前,“我們跟蹤金祎到了西岸一處廢舊樓房內。跟随金祎進屋內監聽的将士來不及躲開,殒身了。我們在樓下把風,逃過一劫,但不知道屋內為什麽會有王的毀滅之力,我們現在正在調查那個男人的身份,請王稍待。”

身邊的鬼将道:“山鬼還在路上,辰時可到。”

卓忘言點了點頭。

他望着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蘇妙,似是嘆了口氣。

蘇妙左手握着鳳凰,右手捏着盤蛟,睡得正香。

卓忘言想起之前他邀請蘇妙到床上睡,蘇妙拒絕并堅定不移挑燈夜讀的事,不免有些挫敗。

其實,他也很氣。

于是,卓忘言撕下一張紙,寫了五個字:“固執的妙妙”,貼在了蘇妙的頭上。

蘇妙呼呼大睡,半點不知。

鳳凰用告別的眼神慈祥地注視着卓忘言,并閃動了兩下小翅膀。

蛟長大了口打了個哈欠,慢悠悠認了字,尾巴尖拍了下桌子,似是在給卓忘言作死的勇氣鼓掌。

這之後,它慢悠悠爬到蘇妙的頭頂,盤在了那張紙上,替蘇妙壓着,預備好明天指着這張紙給她看。

卓忘言把毛毯披在她身上,自己則去洗內褲了。

妙妙不躺床,他怎麽能躺床?睡不着還不如洗內褲,明天還能得到表揚。

蘇妙夢裏正反複問着卓忘言為什麽不穿內褲。

這一夢,夢到了唐朝,晁律師撚着山羊胡,翹着腳,在旁邊做注解。

“誰穿內褲啊,他學穿的是裈,裈知道是什麽嗎?”

蘇妙拍着自己大腿大聲道:“我知道!寬松版內褲!拿條大毛巾纏住三角區的東西!”

以前随便看的小知識,變成了夢境科普,蘇妙上了一晚上科普課,醒來時,桌上鬧表的時針才指到五。

蘇妙伸了個懶腰,抖抖嗖嗖起身,小聲呻吟:“啊,我的老腰……”

一張紙突然出現在眼前。

蛟龍叼着紙倒挂下來給她看。

鳳凰在旁邊叽叽喳喳告狀。

“固執的妙妙。”

蘇妙:“……”

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

卓忘言正在廚房備菜,頂着一頭亂發的蘇妙跑了過來,舔了下紙,貼在了他腦門上,并做了個鬼臉,轉身跑了。

卓忘言揭下來一看:

“不穿內褲的谛清!”

作者有話要說:  卓忘言:萬萬沒想到,我和妙妙這一世的小情趣,從我不穿內褲開始。這可一點都不浪漫,電視劇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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