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番外十八
80 番外十八
◎IF線（如果宋小狗去英國留學）2◎
包廂裏無人說話。
音響裏播着蔡依林《倒帶》的伴奏, 正好是那段“最後才把話說開~哭着求我留下來~”，似乎還有點兒應景。
溫禧望着宋玘宸，他似乎比以前更高了, 挺直的身材高大清闊, 漆黑的瞳眸裏透着淡淡的玩世不恭。
“你……”她一口氣沒提上來, 有種張了嘴卻不知道說啥的尴尬感。
這時，Apple嬌嗔的抱怨聲響起：“Ezra！你為什麽要幫她喝酒！”
溫禧驀地意識到，在別人眼裏，宋玘宸這是在英雄救美！
不知道是不是烈酒壯膽, 她忽然覺得有一股氣血上湧，提高了聲量，道：“誰要他幫了！”
宋玘宸：“哈？”
溫禧瞥他：“哈什麽？”
宋玘宸鋒銳的眉骨微挑：“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到？”
溫禧可不在乎他說了什麽，只覺得自己又變成那個被宋玘宸施以援手的可憐小女孩。
“沒聽到，”她怼道, “我玩游戲雖然不行, 但從來不賴酒。”
旁邊的幾個男生開始吹起了口哨：“這個學妹可以啊！”
宋玘宸有點兒難以置信，問：“溫禧, 你現在能耐了？”
溫禧完全不退讓：“比你能耐。”
那個叫Joe的朋友看熱鬧不嫌事大, 喊道：“宋哥, 你把人家酒喝了！這不得補上！”
宋玘宸舌尖不自覺地抵住了後槽牙。
他垂眸，一動不動地盯着溫禧幾秒, 然後, 輕笑一聲：“叫服務員來。”
“哦吼~”
場面熱鬧起來。
沒一會兒，服務小哥就跑了過來。
“您好, 要加什麽？”
宋玘宸：“Diageo, Jackdaniels、Chivas、野格, 一樣來一瓶, 軟飲你看着配。”
他如數家珍一般，目光卻不曾從溫禧身上移開。
有人好事，問道：“就點這些，Mia學妹會不會不夠啊！”
宋玘宸道：“不夠就喝到她覺得夠為止。”
謝春陽見事情鬧大了，趕緊拽了拽溫禧的袖子，小聲道：“溫姐，算了吧，咱認個慫……”
溫禧的字典裏可沒有“慫”這個字，她昂起小腦袋，瞪着宋玘宸，一字一頓道：“我奉陪到底。”
宋玘宸揚唇，長腿一擡，勾過來一個凳子，直接坐在了溫禧的正對面。
溫禧也不甘示弱，坐下之後還直了直脊背。
酒很快就上來了，服務員小哥熟練地把酒和飲料兌在一起，倒進了大紮壺裏。
宋玘宸看着溫禧，冷笑：“喝酒要有由頭，總不能幹喝吧？”
方才的酒精此時已經上頭了，溫禧小手一揮：“那你定調。”
宋玘宸道：“那就一人說一件對方不知道的事，說不出來就喝酒。”
溫禧：“好！我先來！”
她自信滿滿：“我去四川的大山裏待了一年半！”
這也太簡單了，她想，宋玘宸不會自以為很了解她吧！這三年裏都是他不知道的事！
宋玘宸也一點兒不墨跡，拿起酒杯就幹了。
“換我了。”他說，“我找過私家偵探去調查別人的蹤跡。”
溫禧停頓半晌，脫口而出：“你是變态嗎？”
宋玘宸睨她：“是，這你也不知道？那喝兩杯吧。”
溫禧：“……”
宋玘宸壞笑：“喊聲哥哥就不用喝。”
溫禧翻了個白眼，左手一杯、右手一杯，喝了個幹幹淨淨。
然後，她微笑：“想得美。”
宋玘宸：“……”
那天晚上溫禧具體喝了多少，她自己也不記得了。
有印象的是，她喝掉的最後一杯是“藍色妖姬”，裏面至少兌了7種不同的洋酒。
當時宋玘宸黑着臉攔她：“你別喝了，我喊你爸爸行不行！”
溫禧雙頰酢紅，清澈的眼底染上一層迷離，吐出的字混着濃濃的酒精味兒：“不、行。”
然後，咕嘟咕嘟。
等她再次睜眼的時候，周身已經換了場景。
夜晚的街頭十分寧靜，黑色的天幕落下小雪，暖暖的路燈照着，将純白的世界渲染得更加溫馨。
溫禧吸了吸鼻子，新鮮而寒冷的空氣灌入鼻腔，激得她清醒了幾分。
或許是感受到背上的人兒動了，宋玘宸稍稍側過臉，啞着嗓子問：“醒了？”
“這是哪啊？”溫禧說話聲黏黏糊糊的。
“回你宿舍的路。”宋玘宸扣着她膝彎的手臂緊了緊，生怕人掉下去，“坐穩點。”
“你……怎麽知道我住哪？”溫禧蹙眉。
宋玘宸沒好氣道：“問你那學弟的。”
溫禧癟了癟小嘴兒，道：“變态。”
宋玘宸哼了一聲：“剛才喝酒的時候你不就知道了嗎？”
“跟蹤狂。”溫禧不依不饒。
“嗯，”宋玘宸也不否認，“還是個失敗的跟蹤狂，找了三年也沒找到。”
溫禧得意地哼哼：“沒錯~”
宋玘宸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忍不住逗她：“但幸好目标是只笨兔子，自己撞樹上了。”
溫禧錘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說誰是笨兔子！”
宋玘宸笑了：“對號入座了？”
溫禧氣得扯他的頭發：“你真的很煩！”
宋玘宸只好求饒：“疼疼疼！我錯了行不行？”
溫禧動作一滞。
旋即松開了手。
“你，”她小聲問道，“為什麽要找我？”
宋玘宸沒有立刻回答。
空氣再次沉默。
只能聽到腳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聲。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
激得溫禧小脖一縮，倏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宋玘宸像只警覺的大狗，豎起了腦袋：“冷了？”
看似是問話，卻又不是。
下一秒，他停下了腳步，将溫禧放了下來。
溫禧不知道宋玘宸要幹嘛，一落地還有點兒暈乎，差點兒倒他懷裏。
宋玘宸扶住她，像個老媽子一樣叨叨：“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戴個圍巾。”
溫禧還欲辯解：“我忘了……”
宋玘宸擰眉，作嫌棄狀：“別說話，滿嘴酒氣。”
可嘴上這樣說，他還是脫下了自己的羽絨服，裹在了溫禧身上。
溫禧抗議：“我都動不了了！像個球一樣！”
宋玘宸一邊說一邊給她戴上了帽子，拉鏈也拉到了最頂端：“不要你動，我背你回去。”
然後他就蹲了下來，偏過頭對她說：“快上來。”
溫禧下意識地低垂眼睫。
茫茫雪夜，他黑色的衛衣略顯單薄，甚至都能看出他突出的骨骼和肌肉，而比這些更顯眼的是他凍得紫紅的大手。
“我不穿你的……”溫禧咕哝着就要把羽絨服脫下來。
“穿着。”宋玘宸語氣不容置喙。
而後，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他又說道：“算我求你了。”
話都說道這份上，溫禧也不再推脫了。
她跳上宋玘宸的背，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那、那你走快點，屋裏暖和。”
宋玘宸笑出了聲：“怎麽？這就暗示我進屋啦？”
溫禧：“……你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是是是。”宋玘宸聽上去心情很好。
“不過，你什麽時候學會喝酒的？”
“早就會了，我可能喝呢。”
“下次不能喝這麽多了。”
“為什麽？又管我？”
“這樣喝對胃不好，你要喜歡，我可以每天都陪你小酌一點。”
“誰稀罕哦……”
……
雪還在下，地上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腳印，通往宿舍的方向。
再後來，溫禧真的就沒有印象了。
宋玘宸的背寬闊又溫暖，她好像是在酒意的熏染下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溫禧已經躺在宿舍的床上了。
她眨了眨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半分鐘，磨蹭幾下，支起身來。
“唔……”
酒精的作用還未散去，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是慢放。
溫禧用手掌按了按的額頭，也止不住那暈暈乎乎的勁兒。
她定了定神，發現房間裏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
說不上是哪裏不一樣，就感覺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陌生的味道。
不讨厭，但無法忽視。
溫禧默默地發了一會兒呆，直到聽mon room裏傳來輕微的響動，才下床，飄飄然地走向了聲源。
打開宿舍的門，溫禧就頓住了。
廚房的竈臺前站着一個高挺的男人，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印花T恤，背後的圖案溫禧不要太熟悉，因為那是她自己畫的，盛放的蝴蝶蘭。
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她遲疑地喊了一聲：“宋玘宸？”
正在颠鍋的宋玘宸聽到聲音，轉過身來。
“醒了？”他問得随意，仿佛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溫禧愣愣地點頭：“嗯。”
她頓了半幀，問道：“你怎麽穿着我的衣服？”
“我沒有別的衣服穿，所以就從你髒衣簍裏随便選了件oversize的T恤，希望你別介意。”宋玘宸解釋着。
“你為什麽沒衣服穿？”溫禧問。
她分明記得他是穿着黑色衛衣的啊。
“哦，你說我衛衣啊，”宋玘宸氣定神閑，“髒了，穿不了了。”
“怎麽會髒了？”溫禧腦袋一歪。
宋玘宸“嘶”了一聲，反問道：“你真記不得了？”
溫禧茫然地搖頭。
宋玘宸輕嘆一聲，道：“昨天我把你送回宿舍，你剛躺下就吐了，還抱着我不撒手，我那件衛衣當時就光榮犧牲了。”
溫禧腦子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所以，你昨天睡我這兒了？”
“沒睡，我打掃了一晚上。”
宋玘宸一手拿着鍋柄，一手用鏟子給雞蛋翻面，帶着黃油味兒的香氣在空氣中擴散。
溫禧輕皺眉頭：“什麽？”
宋玘宸關掉了竈臺的火，然後側過身，倚在竈臺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這也忘了？”
溫禧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嘴裏卻還很硬：“我應該記得嗎？”
宋玘宸似笑非笑：“也不重要。但還是想表揚你一下。”
溫禧：“？”
聽起來不像是好話。
“你昨晚吐得稀裏嘩啦，地毯都吐挂彩了。我就給你去衛生間拿了垃圾桶，但你挺聰明的，還知道抱着桶吐，吐完就要睡，我幫你漱口還被你噴了一臉。”
溫禧：“……”
她的臉蛋熱了起來，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一句話。
可是也就是那一瞬，她突然想通了房間裏陌生的氣息是什麽，是消毒液的味道。
所以，宋玘宸幫她收拾了殘局，忙到了天亮。
宋玘宸見她定定地望着自己不說話，以為她實在看他鍋裏的培根和雞蛋，于是解釋道：“我幹了那麽多活兒，吃你倆雞蛋不過分吧？”
溫禧此刻大腦轉動緩慢，半天才憋出來一句：“還有培根呢。”
說完她就想給自己一拳。
這說的是什麽話！聽上去也太沒良心了！
宋玘宸扯了下唇角：“那培根都給你。”
說着，他拿出兩個盤子，在裏面分別放了一個煎蛋，又把培根全部倒入其中一個盤子。
“喏，吃飯吧。”
他朝餐桌旁的椅子擡了擡下巴。
溫禧動作僵硬得像個機器人，梗着小脖，道：“謝謝。”
“不用。”
宋玘宸一邊應着，一邊把小奶鍋裏面熱好的牛奶倒進玻璃杯裏，推了過去。
“喝點牛奶，保護胃黏膜。”
“哦。”溫禧聲音和蚊子一樣小。
她怕自己那滾燙的臉被宋玘宸看出異樣，甚至不敢擡眸，只能用餘光和晃動陰影判斷宋玘宸的動作。
可能是氣氛太過安靜，宋玘宸先開口了：“味道怎麽樣？”
“挺好的。”溫禧埋頭苦吃。
她悄悄張了一眼宋玘宸略顯空曠的盤子，筷子一頓，然後夾了三片培根給他。
“我、我不太喜歡吃這個。”她此地無銀三百兩似地解釋道。
宋玘宸笑了一下：“還挑食呢？”
溫禧猛然想起了曾經無數個自己把咬了一口的吃的丢給宋玘宸的日子。
“那你還我。”她說。
宋玘宸卻擋住了她的筷子：“哎，夾來夾去的，有點暧昧了啊。”
溫禧忍不住吐槽：“誰和你暧昧。”
宋玘宸雙手交叉，擺在胸前，道：“好，不暧昧，那咱們來說說衣服吧。”
溫禧擡起明亮的眸子：“什麽衣服？”
宋玘宸：“我的衣服啊。”
溫禧問：“多少錢？”
宋玘宸：“記不清了。”
溫禧：“那你說個數吧，我把錢打給你。”
宋玘宸卻說：“我不要錢。”
溫禧：“那你要什麽？”
宋玘宸道：“今天是聖誕集市的最後一天，你能陪我去逛逛嗎？”
溫禧：“牛津街那邊的？”
宋玘宸搖頭：“是溫徹斯特小鎮的，那邊比倫敦的更有氛圍感。”
溫禧才來英國不到半年，倫敦都還沒待明白，自然不知道什麽小鎮，便問：“遠嗎？”
宋玘宸：“坐火車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如果你怕累，我可以開車。”
溫禧有些心動。
她本身就很喜歡到處閑逛，而且由于期末比較忙，她還沒去過聖誕集市，現在正好有人帶着她一起，也算是打了個順風車。
于是，思索片刻，她答應了：“行吧。”
宋玘宸黑曜石般的眼中忽然多了幾絲神采。
“那，我下午3點來接你？”
溫禧輕輕點頭：“好。”
吃過早飯，宋玘宸把盤子和鍋清洗幹淨，便先離開了。
溫禧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踩在未幹的地毯上，還能聽到濕唧唧的黏糊聲，消毒液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明顯。
可能是她鼻子通了的緣故吧，她想。
雖然天氣很冷，但她還是推開了窗戶通風透氣。
從昨晚到現在，她終于有時間靜下來想一想了。
這麽久了，宋玘宸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甚至瘋狂的拼酒後，他們還能心平氣和地待在一起吃早飯，就像……以前一樣。
仿佛這些分開的時光，只是他們吵了一次很長的架。
溫禧發了好久的呆，直到她定的鬧鐘響起，她才夢中驚醒一般反應過來。
已經2點45了。
沒有時間留給她化妝了。
溫禧打開衣櫥，換上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挑了件花灰色毛衫穿上。
想起昨晚的冷空氣，她又翻出一頂彩色的毛線帽和圍巾，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帽子頂端的圓球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晃，遠遠看去像個小彩燈一樣。
當溫禧下樓的時候，宋玘宸已經等在那裏了。
他穿着深色的長褲，裏面是米色的半高領線衫，外面是深灰色的大衣，像座精美優雅的雕塑。
他半倚在花壇邊上，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煙。
猩紅的火光，跳動的煙絲，仿佛在訴說着青年的不羁和叛逆。
不過，看到溫禧那一瞬，宋玘宸就起身将煙摁滅在煙灰桶裏。
“你來了？”
他分明剛才還在耍帥，可現在卻像是做壞事被逮住的孩子，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
溫禧星眸眨動，用昨晚他質問自己的語氣回道：“學會抽煙了？”
宋玘宸道：“偶爾抽一下罷了。”
“哦。”溫禧淡淡回應。
“你不喜歡，我就不抽了。”宋玘宸低聲道。
“确實不喜歡。”溫禧不可置否。
宋玘宸從口袋裏摸出剩下的半包煙，一股腦都丢進了垃圾桶。
“這樣可以嗎？”
溫禧微愣：“什麽可以？”
“可以和我一起去逛集市了嗎？”宋玘宸的聲線裏多了一絲乞求的意味。
“走啊。”溫禧笑了，“我都答應你了。”
她不會因為他抽煙就食言。
今天沒有下雪，昨夜的積雪也已經化成了水，路上潮濕，有點兒難走。
宋玘宸帶着溫禧走到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旁邊，替她拉開了車門。
“坐吧，我帶你開車去。”
溫禧有些驚訝：“你還買車了？”
英國就那麽大點兒地方，鐵路交通又發達，買輛豪車除了裝逼之外，她是想不到別的作用。
宋玘宸輕飄飄道：“我爸送我的。”
“……”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一樣。
車上路了，街景慢悠悠地倒退，車內的溫度也逐漸攀升。
溫禧第一次坐宋玘宸開的車，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他那硬朗清落的輪廓。
以前她坐在自行車後座的時候，總是看着他黑乎乎的後腦勺，偶爾也會靠在結實的後背小眯一下。
那時透過樹葉間隙投下的陽光是跳躍的光影，在她的眼皮上經過，留下勃勃的生機。
如今，少年已經長大，座駕也從兩個輪子變成了四個輪子。
握着自行車把的手現在也抹起了方向盤。
“怎麽了？”宋玘宸忽然開口。
溫禧迅速移開視線，望向窗外，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扭過了小臉。
“啊？什麽？”
她的演技過于拙劣，宋玘宸忍不住笑出了聲。
“還有一個小時才能到，你要累了就先睡一會兒吧。”
“哦。”
溫禧沒看他，可是耳根已經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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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們到達了溫徹斯特小鎮。
車停好後，溫禧和宋玘宸就跟随着人流，往亮着燈的地方走去。
沒一會兒，他們就看到了一顆巨大的聖誕樹，上面挂滿了亮閃閃的小燈串，在垂臨的夜幕下格外明亮。
“好漂亮。”溫禧不禁感嘆。
“咔嚓”
是快門的聲音。
溫禧倏然回眸，正好闖進了宋玘宸手機的鏡頭。
“是好漂亮。”宋玘宸笑着。
“什麽嘛……”溫禧長睫眨動，小聲嘀咕着。
“走，我們去裏面逛逛。”宋玘宸收起手機，靠了過來。
他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像個保镖一樣護在她的身後，好像是在擔心擁擠的人潮将溫禧吞沒。
溫禧卻沒有注意到，她已經完全被路邊那一個個節日氛圍滿滿的商鋪吸引住了。
商鋪有的是尖頂的小木屋，有些是推車，還有些只是拉了一個棚子，底下放着一個爐子，攤主一邊烤棉花糖一邊和顧客聊天。
不僅如此，每個攤主都會給自己的小店鋪打扮一番，挂上聖誕松枝圈，還有紅色的聖誕襪，讓人仿佛置身于芬蘭的羅瓦涅米。
溫禧慢悠悠地邁着步子，目光落在了一個買手工木制飾品的店。
“哎！是胡桃夾子哎！”
她很興奮地拿起一個彩色的胡桃夾子，人工刷的油漆有些粗糙，卻有種樸實的美感。
“嗯。”宋玘宸望着她，眼裏似乎含着光。
然後，他轉向攤主，用流利的英語說道：“您好，我要一個。”
說着他就掏出卡付了錢。
溫禧都沒反應過來，手中的小人兒就已經是她的了。
“我又沒說要買。”她把胡桃夾子塞進了宋玘宸手裏。
宋玘宸以為她不要，有點急了：“哎，我想送你還不行嗎？”
溫禧瞥他：“可以。”
“那你拿着。”宋玘宸又遞過去。
溫禧晃了晃腦袋，道：“你幫我拿着呗。”
宋玘宸輕笑：“三年了，還把我當你的移動儲物櫃呢。”
溫禧聽了，反問：“不行嗎？”
宋玘宸乖乖把木頭小人揣進兜裏，道：“可以。”
就這樣，他們走走停停，把每個小攤都逛了個遍。
熱紅酒喝了，烤栗子買了，炭烤熱狗也吃了，還打包了好多黃油餅幹和造型可愛的姜餅人。
可是，漸漸地，他們發現風似乎越吹越大了。
英國的妖風，世界聞名，打得人們那叫一個措手不及。
更糟糕的是，天空又開始下雨。
冰冷的雨滴夾雜着冰雹，平等地攻擊着每一個攤位。
那些支着棚子的攤主首先投降，紛紛撤離。小房子裏的商家也沒堅持多久，都合上板子回家了。
溫禧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們都走得差不多了。
“我們也走吧。”溫禧提議。
宋玘宸：“嗯。”
此時的風很大，把人吹得東倒西歪，逆着風更是寸步難行。
宋玘宸走在溫禧前面，替她擋風，但作用并不大，溫禧還是覺得自己随時會被吹走。
“手。”
忽然，宋玘宸向她伸出了手，聲音被風聲吞沒，讓人還以為是幻覺。
見溫禧慢吞吞的，宋玘宸幹脆自顧自地拉住了她。
溫禧沒有甩開他，而是任由他拉着，那掌心傳來的溫熱讓人充滿了安全感。
好不容易，他們走到了停車場。
可望着空蕩蕩的停車位，兩人同時陷入了沉思。
溫禧：“我們剛才是停這兒的吧？”
宋玘宸：“……對。”
溫禧：“你說……這地上的玻璃渣……會是你車上的嗎？”
宋玘宸：“……大概吧。”
溫禧頓了兩秒，問：“報警嗎？”
宋玘宸長嘆一聲：“估計我的車已經坐上了開往非洲某國的輪船了。”
得了，當下更嚴重的問題是，他倆要如何回去。
天氣太過惡劣，路上連輛車都沒有，更別提什麽的士了。
而且小鎮上店面大多已經打烊，風這麽大，再跑進雨去找旅館住有點兒不現實。
兩人躲在一處屋檐下避風，可脆弱的頂棚好像随時都會被掀翻一樣，烏拉烏拉地響着。
宋玘宸拿出手機看了眼，暗暗松了一口氣，幸好信號還在。
“不然還是報警吧？咱坐着警車回去。”溫禧動起了小腦筋。
“別了吧。”宋玘宸道，“我叫我叔叔來接我們吧。”
溫禧愣住了：“你叔叔？”
宋玘宸：“嗯，他也在倫敦。”
電話撥通，對面的人似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他。
“嗯，好的。”宋玘宸應着，“我給您發定位了。謝謝叔叔。”
挂斷後，他轉頭對溫禧說：“叔叔說他半小時就到。”
溫禧垂下眼，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她其實并不太擔心，她相信他們總有辦法可以回家的。
只是，等待的這半個小時有點突如其來的尴尬。
坐車的時候她可以睡覺，逛街的時候可以聊看到的商鋪。
可現在呢？有什麽可以聊的呢？
聊這漫天的暴雨，還是呼嘯而過的狂風？
溫禧想着想着，腳尖又往裏面縮了縮，動作也變得拘謹。
“冷嗎？”宋玘宸淡淡開口。
“不冷。”溫禧趕緊回答。
她可不希望他又把風衣脫下來給她，雨這麽大，被淋濕了會感冒的。
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宋玘宸薄唇微動，沉沉地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溫禧愣怔片刻，道：“哎呀，天公不作美，你道歉做什麽。”
“不是這個事。”宋玘宸側臉望她。
“我是說三年前。”
他的目光沉靜似水，含着說不明的情愫。
溫禧感覺周圍喧嚣的雨聲好像突然間被靜音了。
良久，她才磕磕巴巴地回道：“什麽嘛……我都快記不得了。”
“但我記得。”宋玘宸說話的時候聲線帶着些微的沙啞。
“從來沒有忘記過。”
“我一直找你，就是想和你道歉。”
“雖然有些遲了，但我還是想親自和你說。”
他一股腦兒說了好多話，反反複複，像是在緊張。
溫禧頓了好久，看着宋玘宸認真的神情，都快忘記呼吸了。
“沒、沒事。”她愣愣地應着。
“你……願意原諒我嗎？”
往日裏宋玘宸那桀骜不馴氣勢現在蕩然無存，此刻他仿佛是一個祈求神明降落奇跡的落魄小狗。
溫禧：“我……”
“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
她誠實地坦白。
他曾親手打碎她的夢，縱使她想原諒也做不到。
不然怎麽對得起這些年奮鬥的自己？
這個答案似乎是在宋玘宸的意料之中。
他苦澀地扯了下唇角：“也是。我那麽過分。”
旋即他垂着腦袋，很小聲地問：“那，我之後還可以來找你嗎？”
溫禧沒有立刻回答。
就在宋玘宸眼中的光即将黯淡下去的時候——
“好啊。”
是溫禧輕柔的聲音。
宋玘宸驟然擡頭。
只見溫禧清澈的瞳孔裏映着他的影子。
“我只是需要時間，又不是永遠不見你了。”
她笑着，“朋友吵架也要時間和好不是？”
宋玘宸眼裏又燃起了希望：“你願意給我機會嗎？”
溫禧微微颔首：“嗯。”
宋玘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垂在身體兩側的指尖都在微顫。
“不許反悔啊。”他說。
溫禧“嘁”了一聲：“誰和你似的呀？宋小狗。”
宋玘宸淺笑出聲：“你不是小狗，你是狡猾的兔子。”
溫禧佯裝兇狠：“當心我咬你。”
“不過，”她突然頓了一下，“好巧呀。你也在英國。”
“是啊，”宋玘宸嗓音放松下來，“帝國理工和普林斯頓，我擲硬幣選的。”
溫禧仰頭看他，道：“那如果你沒來英國的話，我們就見不到了。”
“總會見到。”宋玘宸道。
“不論你在天涯海角，就算用盡我的一生去尋找，我也要再次回到你的身邊。”
語氣平淡，卻又是那樣的堅定。
溫禧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半天說出一句：“那下次你要找個靠譜點兒的偵探。”
宋玘宸先是一愣，然後笑了：“嗯，有道理。”
正說着，忽然，幾道強光打了過來。
接着，三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他們面前。
從副駕上走下一位身着黑色西裝戴着墨鏡的年輕男子，他一手撐傘，一手拉開了後座的門。
只見一雙長腿慢條斯理地跨出，纖塵不染的手工皮鞋踩在雨水裏也依舊幹淨。
男人站直，高挺的身材在雨夜裏顯得更加有壓迫感，即便是看不見他的臉，依舊可以感受到那股不可抵擋的氣場。
宋玘宸上前一步，喊他：“叔叔。”
男人應了一聲，不快不慢地走近。
“小宸。”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這時溫禧才看清男人的樣貌。
他五官皮骨皆為上佳，短發幹淨利落，冷淡的黑眸像是深不可測的海洋。
“上車吧。”男人說。
車內——
宋玘宸用幹淨的毛巾幫溫禧擦被淋濕的頭發，而被他喚作叔叔的人正在低聲同電話那端的人說着什麽。
不一會兒，叔叔側過身，對後座的宋玘宸說：“人已經抓到了，明天早上車就送到你家公寓樓下。”
宋玘宸道：“謝謝叔叔。”
叔叔瞥了一眼溫禧，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這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女孩嗎？”
溫禧：“？”
宋玘宸假模假樣地咳了一下，道：“嗯，是她。”
溫禧有點兒好奇，回家之後發信息問宋玘宸。
【你和你叔叔說過我？】
宋玘宸：【嗯，我小時候他經常帶我玩，我們關系挺好的。】
溫禧：【你叔叔是做什麽的啊？有那麽多保镖。】
宋玘宸：【那是他手下。】
溫禧：【？】
宋玘宸：【這裏唐人街都是他管。】
溫禧：【哇，好厲害的樣子。】
宋玘宸一下變得警覺，連發了好幾條信息。
【他結婚了。】
【都有娃了。】
【特別愛我嬸嬸。】
溫禧覺得好笑，卻又忍不住逗他。
【是嗎？他看上去好年輕啊。】
宋玘宸：【他才28。】
溫禧：【28就當你叔叔？】
宋玘宸：【他是我奶奶的妹妹的小兒子，輩分大罷了。】
溫禧：【哦~恍然大悟.jpg】
宋玘宸：【你怎麽對他這麽感興趣？】
溫禧：【你猜咯。】
宋玘宸：【猜不到。】
他好像有點不開心。
溫禧正想着怎麽回他，宋玘宸卻又發來了消息。
【怎麽不理我？】
【我猜還不行嗎？】
【啊，受不了了。】
【給我十分鐘，我去你家找你。】
溫禧：【愣住.jpg】
【你來找我幹嘛？】
宋玘宸：【給你做飯吃，好吃到讓你想不起我叔。】
溫禧：“……”
于是，從那天之後，宋玘宸隔三差五地就會來找溫禧。
不是給她做飯，就是打着學習的名號和她待在一起，還經常給她買各種各樣的小禮物。
從美術工具到首飾項鏈，只要是能想到的都送了。
溫禧有時候不想要。
“無功不受祿。”
宋玘宸卻說：“我這是賠罪的禮。”
弄得溫禧只好說：“那我不生氣了，原諒你了，你不用再送了。”
宋玘宸睇了她一眼，問：“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麽？”
溫禧道：“朋友啊。”
宋玘宸嘴角彎起弧度：“可我不想只做朋友。”
溫禧耳根微紅，偏過了腦袋：“那我還要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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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
溫禧大二了，宋玘宸也順利成為了本校的研究生。
他們又迎來了一個聖誕節。
這天早上，溫禧是被電話鈴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從被窩裏伸出手，眼睛都沒完全睜開，憑着直覺按下了通話鍵。
“喂……”
宋玘宸溫柔的聲音從另一端傳過來。
“小禧。”
“這麽早，幹什麽呀？”溫禧揉了揉眼。
宋玘宸含笑：“你看看窗外。”
溫禧從床上坐起，拉開了窗簾。
那一刻，她呆住了。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難得在樓下草坪上積起了一層白色的雪。
在那不算平整的積雪上，寫着巨大的一句話——
Merry Christmas。
可能是怕她看不清，每一劃都用紅色的玫瑰填滿，在冬日裏是那樣熱烈。
宋玘宸則站在字的旁邊，遠遠地朝她揮手。
他高挺的鼻尖被凍得通紅，和背着她回家那晚的指節是一個顏色。
“小禧，聖誕快樂。”他笑着說。
“我怕等會兒太陽升起來雪就化了，才把你吵醒了。”
溫禧眼眶忽然熱了，鼻子一酸，差點兒不争氣地哭出來。
“你快上來吧。”她說，“外面多冷啊。”
宋玘宸并不着急，只是問：“好看嗎？”
溫禧：“好看，你快上來。”
宋玘宸又問：“喜歡嗎？”
溫禧急了：“喜歡喜歡！快上來！”
宋玘宸：“好。”
幾分鐘後，宿舍的門被敲響。
溫禧踩着拖鞋就去開門。
許是太慌忙，她一下沒剎住，門一開，就撞進了宋玘宸的懷裏。
“慢點呀。”
宋玘宸垂眸看她，眼裏的溫柔溢了出來，比旭日還要溫暖。
他雙手捧着一個印着紅色火漆的袋子，遞到了她面前。
溫禧接過，打了開來。
只見裏面是一個紅色的小方盒。
掀開蓋子，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副對戒。
“溫禧。”宋玘宸輕聲喚她，“我等不及了。”
“你願意收下這個禮物，讓我陪你過每一個聖誕嗎？”
溫禧狡黠地眨眼睛：“過聖誕必須戴戒指嗎？”
宋玘宸鄭重地點頭：“嗯，我想問你要個名分。先從戀人做起，然後慢慢變成你的丈夫，你的唯一。”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
溫禧綻放出明媚的笑容：“可以。”
陽光逐漸耀眼，白雪化成清水，滋潤着土地。
萬物輪回，相愛的人終會相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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