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今日（修）
今日（修）
溫禧看着宋玘宸, 指了指他身後一臉錯愕的女生，問道：“你問她還是問我？”
宋玘宸将她從頭到腳都仔仔細細地打量一遍，道：“當然是問你。”
溫禧擡眼看他：“本來是想過來接你下班然後請你去吃晚飯的。”
宋玘宸稍頓, 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繪的情緒。
那張陰沉了一整天的臉此刻似乎亮了起來。
“接我下班？”
“嗯。”
“請我吃飯？”
“嗯。”
溫禧每應一聲, 宋玘宸神情就柔和幾分。
有一種暴躁的大狼狗突然乖乖立正還豎起了耳朵的既視感。
“不過，”溫禧頓了頓, 越過他的肩膀，向那個羊毛卷的女生投去了目光，“你好像有伴了？”
“不用管她。”宋玘宸目不斜視, 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們去哪裏吃？”
這下羊毛卷不樂意了，她抗議道：“哥, 我好不容易從美國回來一趟，你怎麽……”
可話還沒說完, 她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下沖到了溫禧面前, 興奮地拉起她的手, 道：“你不會就是我嫂嫂吧！”
溫禧微愣，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一步。
宋玘宸反應很快，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腰，以防她摔倒。
接着, 他用另一只手拎起了羊毛卷，硬生生把她扯到旁邊, 讓她和溫禧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宋悅, 你給我小心點。”
宋玘宸幽幽地瞥她一眼, 冷聲冷氣地警告道。
宋悅有點委屈：“我和嫂嫂打招呼也礙着你事兒了？”
溫禧恍然大悟，不确定地問道：“這位是……？”
宋玘宸無奈地按了下額角, 道：“我堂妹，宋悅。”
宋悅笑眯眯地朝溫禧招手：“嫂嫂你好呀~我聽我爸說了，說我哥找了個大美人！果真如此！”
溫禧被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羞澀地微微颔首：“妹妹你好，我叫溫禧。”
這時，宋玘宸側身，擋在溫禧和宋悅中間，道：“看完了嗎？看完就回家去。”
宋悅小臉一皺，道：“哥你也太冷漠了吧？這麽久不見，好歹請我吃頓飯啊。”
說着她探頭探腦地向溫禧投去求助的目光：“嫂嫂你說是不是？”
溫禧剛要說什麽，卻被宋玘宸打斷了。
“大伯沒給你準備晚飯？”
宋悅撅起小嘴：“不想和他吃，天天就知道給我安排相親，煩都煩死了。”
宋玘宸不為所動：“所以你就來煩我了？”
他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讓大伯找人來接你。”
宋悅知道她哥是個鐵石心腸，幹脆改變策略，向溫禧撒起嬌來：“嫂嫂……我、我一整天都沒吃飯了……”
人家一口一個嫂嫂，溫禧也不好拒絕，只能看向宋玘宸：“那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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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餐廳的路上，宋玘宸一直很沉默。
車裏只能聽到宋悅叭叭的聲音。
“嫂嫂，你和我哥怎麽認識的呀？”
“嫂嫂，你怎麽答應我哥的呀？”
“嫂嫂，你們談多久了呀？”
“嫂嫂，我哥談戀愛啥樣子呀？”
她一口一個“嫂嫂”，溫禧聽着覺得別扭。
剛剛在公司，大庭廣衆之下溫禧不知道要如何解釋，現在只有他們這幾個人了，于是她委婉地說道：“其實，嚴格來說，我還不能算你嫂子。”
“诶？”宋悅不解。
宋玘宸也幾不可查掀了下眼皮。
“我……我們還沒領證。”溫禧含糊其辭。
宋悅笑了起來：“這有什麽呀~我跟你說，我哥可純情了，認定你了肯定就不會變啦！”
宋玘宸有點聽不下去了，出聲提醒：“宋悅。”
宋悅卻還喋喋不休：“幹嘛呀，不讓我說我非要說！”
她扭頭對溫禧道：“我跟你說，我哥可直男了。之前在美國，我讀中學，他讀大學，我就經常聽說他又把某個告白的女生弄哭了。拒絕的理由也很奇葩，說人家不會畫畫！可是他自己也不會畫畫啊！還嫌棄別人！而且他還老愛裝了，特別喜歡去逛美術用品店，有時候一逛就是一下午，然後抱着一大堆自己用不着的筆紙和顏料回家。”
“宋悅，”宋玘宸忍無可忍，“再廢話我就送你回家。”
這個威脅很管用，宋悅撇嘴，嘟囔道：“不說就不說……”
車裏暫時安靜了一會兒。
溫禧默默地擡眸向駕駛座的方向望去，不經意間在後視鏡裏和宋玘宸對視了一秒。
似乎是有些尴尬，二人不約而同地移開了眼神。
車窗外的夕陽很燦爛，讓她想起以前畫過的一幅畫。
那是深秋的傍晚，她一點點用刷子鋪着水彩。
群青、赭石、深紅、土黃，是天空的顏色。
接着，應該是檸檬黃和朱紅，還需要一點點白色作為反光的顏色……
“哎呀。”溫禧輕輕皺眉。
在旁邊看書的宋玘宸放下習題，側臉看她：“怎麽了？”
溫禧翻着顏料盒，道：“白色沒有了。”
“去買呗。”宋玘宸道。
“哎，好吧。”溫禧應道。
他們來到經常光顧的美術用品專賣店，卻被告知白色的顏料已經售罄，無奈，只能去別家碰碰運氣。
兜兜轉轉好久，終于在某大學城旁邊的一家店裏找到了他們要的白色。
“喏，有這種要不要？”老板拿出一罐白色顏料放在櫃臺上。
可溫禧只看了一眼，就扯了扯唇角，問道：“有沒有馬利的？”
老板斜了她一眼，道：“沒有，我們高端店，森內利是最普通的了，還有梅耶裏的，你不要就沒別的了。”
“哦，這樣啊，謝謝。”
溫禧垂下長睫，轉身就要走。
可宋玘宸卻拉住了她：“你要去哪？好不容易找到了，不買嗎？”
溫禧搖搖頭：“不用啦，我等學校門口那家進貨了再買吧。”
老板卻說：“丫頭，白顏料最容易斷貨了，你确定不帶一個回去？”
溫禧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只好撒謊：“我、我想起家裏還有一管！”
然後她就跑出了商店。
外面夜幕已經降臨，深紫色的天空上已經依稀可見那顆最亮的啓明星了。
“溫禧？”宋玘宸追了出來，“說的好好的，怎麽就走了？”
溫禧沒理他。
“是那個顏色不對？”宋玘宸問。
“是對的。”溫禧不看他。
“那是因為牌子不好？”宋玘宸又問。
“牌子也好。”溫禧聲音不大。
“那怎麽了？”宋玘宸摸不着頭腦。
溫禧不說話，只管低頭走路。
她不想告訴他，那罐顏料要200塊，而她的口袋裏只有30塊。
若是別的同學，她能毫無負擔地說出“太貴，買不起”這樣的話，可是面對宋玘宸，她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因為她知道200塊對于宋玘宸來說可能就是喝杯下午茶的錢。
越是明白這樣的差距，她就越不想暴露自己的“窮酸”，好像這樣就可以遮掩住他們之間的鴻溝。
“別問了，剛才那個白色我不喜歡。”她說。
宋玘宸三兩步追上她，和她并肩：“那畫呢？”
溫禧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不畫了，落日餘晖也沒很漂亮。”
不過，她也就是嘴犟。
隔天下課，她就偷偷跑進了美術教室，找了一把剪刀，把顏料管剪開，用那些藏在溝壑縫隙中的白色摳挖了出來，一絲不茍地給畫面增加光點，最後磕磕巴巴地完成了那副畫。
“要是再多點白色就好了……”
那樣會更生動。
她一邊看着畫，一邊嘟囔。
哎，算啦。
拿着筆刷和顏料，她來到自己的儲物格前，準備把用具放進去。
可打開的那一瞬間，她卻定住了。
只見原本空空蕩蕩的儲物格此時被塞滿了白色的顏料。
森內利、梅耶裏、馬利、溫莎牛頓……
幾乎她認識的牌子都有。
門上還貼着一張便利貼：希望有你喜歡的白色。
溫禧心頭似乎有只小鹿不可抑制地跳躍起來，留下一處處白色的蹄印，斑駁了她的心扉。
蕭瑟的深秋裏，白色的顏料竟然抹出了缤紛的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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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宋悅在車上被宋玘宸下了噤聲令，但她很明顯閑不住，到了餐廳之後又開始叨叨：“對了，嫂嫂，你是做什麽的呀？平常工作忙不忙？”
溫禧微怔，但很快就斂起了不自然的神情。
“我是插畫師。”
宋悅似乎很好奇：“哎！好厲害呀！你有什麽作品嘛？”
溫禧很少在三次元裏面和剛認識的人爆馬甲，但對方是宋玘宸的堂妹，她也不好那麽扭捏，便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尋跡夢境》插畫系列？”
宋悅興奮起來：“呀，你就是方方小糖呀！”
“嗯。”溫禧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在現實中聽到別人喊她的筆名，還是有股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我還買過呢！”宋悅說着，向宋玘宸眨了眨眼，揶揄道，“這下好了，我哥真的找了個會畫畫的。”
宋玘宸把菜單調轉方向，幾乎是拍在她的面前，道：“點菜。”
宋悅笑得狡猾：“哥，你請我啊？”
溫禧想起自己今晚來找宋玘宸的初衷，趕緊說：“我來請。”
宋悅反應很快：“謝謝嫂……啊，不，謝謝溫姐姐~”
這是一家有名的粵菜館，菜肴造型精美、口味上佳，窗外就是商貿的夜景，用餐體驗也是頂級。
宋悅吃得很開心，忍不住說：“今晚這頓是我回國以來吃的最舒心的一頓了！”
宋玘宸淡淡回應：“哦。”
宋悅噘嘴：“哥，你都不問我為什麽嘛？”
宋玘宸：“不感興趣。”
宋悅嘆口氣，吐槽道：“簡直和我那些相親男一模一樣，一點情緒價值都不會給。”
說着，她轉向溫禧，問道：“溫姐姐，你說對不對？”
溫禧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還好宋悅似乎并沒有期待她的回答，反而自己把話接了下去：“不過，我哥可比那些男的優秀，有缺點也無傷大雅哦。”
溫禧手中的筷子停了下來，條件反射地擡頭望向宋悅。
只見宋悅依舊是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可眼睛卻盯着溫禧：“我哥家世好、長得帥、又有錢，這種人打着燈籠都難找了吧~他這種男人就應該在外面呼風喚雨，家裏的事情就要拜托另一半了。”
溫禧心裏有股氣湧了上來：“可是，那如果另一半也有工作要忙呢？”
宋悅微微驚訝：“再忙還能比我哥忙？或者說，創造的價值能比他多嗎？”
溫禧語噎。
只聽宋悅又說：“溫姐姐，我覺得一個家庭裏分工需要明确，就像畫畫一樣，有主有次，對吧？”
溫禧無法反駁。
宋悅說的沒錯，和那副畫一樣，夕陽是主，光點是次，再怎麽耀眼，也不能喧賓奪主。
可是，為什麽“次”的就一定是她溫禧呢？
她甚至都還沒有要和宋玘宸結婚，而他的家人就已經開始安排起自己的生活了嗎？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吳宣竹曾經和她說的話：這豪門太太你做的來嗎？
“宋悅。”
突然，宋玘宸冷冰冰地開口了。
“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指手畫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