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夢境

第74章 夢境

四周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好像世界被人兜頭罩上了一塊幕布, 将一切光亮遮擋。溫熱的液體大片濺在幕布之上,泛起濃烈的血腥味。

冰蝶的能量嗡鳴充斥在四周,越來越多的血液浸染, 将幕布染透。

那些都是容靡的血。

陸繹知道自己在做夢。

以狼的視角, 再一次回到游樂園基地的地下電梯內, 容靡與成蝶的精神力碎片戰鬥,最終被激光槍射.穿倒下。

失去了呼吸,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緊接着, 畫面一閃,視角又猛地轉動。

天地間忽然恢複了顏色, 面前卻是一顆鮮紅的冰蝶精神力球。他的手放在星艦炮管操作臺上, 卻并未下達支援命令,眼睜睜看着那顆精神力球爆裂,把容靡的機甲炸得灰飛煙滅。

陸繹感覺到巨大的恐懼與痛苦。

好像白日落下, 長夜再也不會結束。

他憎恨被理智裹挾的自己,将青年置于危險之中。而不是将他牢牢護在身後, 用自己的血肉為他築起安全的圍牆。

畫面循環往複,好像不會斷裂的圓。

就算他已經悔悟,不管不顧地釋放精神力想要截斷這一切, 但也再沒有彌補過去錯誤的方法。

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青年死亡,從世界上消逝, 無論他如何掙紮, 哪怕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也無法再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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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陸繹……陸繹!”青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虛幻得仿佛只是自己的想象。

容靡的聲音最初十分溫柔, 重複幾次後,終于加重了語氣。

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

“快點醒醒!”青年怒道, “跟你說話呢!我在!睜眼看看!”

陸繹:“……”

對方好像很生氣。

陸繹很少聽見青年的語氣這麽激動。

上将于是掙了掙,最終睜開眼。

視線還是模糊的,隐約看見面前的人影,是容靡的身形輪廓。

手掌上傳來溫熱觸覺,陸繹輕輕動了動手指,下意識回扣住他的手掌。

容靡還活着。

陸繹對自己重複。

他的視線渙散,罩在容靡身上。青年與他目光相對,長長松了口氣。

“做什麽夢了,一直叫我。”容靡剛剛一直不能叫醒陸繹,心裏實在着急。現在看見人醒了,放松下來,又重新放緩語氣,“還一直調用精神力,病房差點給你凍住。”

在容靡周圍,房間內的地板牆壁都結了霜,向外長出長短不一、尖銳如利刃的冰淩。剛剛進屋的護士以為陸繹要精神力暴動,已經吓得出去叫安保機器人支援了。

陸繹:“……”

陸繹看見天花板上懸挂着的冰淩,凝了凝神,啞聲道:“抱歉。”

他在夢中出了一身的冷汗,睡了那一會兒比不睡還要疲乏,聲音也比平日低沉不少,帶着掩不去的疲憊,像是在夢中掙紮得筋疲力盡。

容靡還從未聽他用這種極為疲乏的語氣說過話,心裏微微一緊。

容靡:“別瞎道歉。”

他仔細思索什麽樣的夢能讓陸繹叫自己的名字,又在夢裏累成這副樣子。想了半天,覺得大概是陸繹夢見他們在與成蝶戰鬥,且八成形勢不佳,狀況頻出。

“夢裏都是假的。”容靡于是安慰道,“要是實在難受……喝點熱水?”

“多喝熱水。”他念了個梗,“能治百病!”

陸繹:“……”

陸繹淺淺勾了下唇角。

在他面前坐着的是比他能想象出的更加鮮活的容靡,所以不會是假的。

上将這樣對自己說道,不自覺緊了緊與容靡相握的手掌。

青年覺得這肯定是一個想要喝水的信號!

他于是扶着陸繹坐起,讓上将靠着自己的肩膀,伸手去拿一邊的水杯。

陸繹擡手要接。

然而擡起的手臂卻在發抖。他的手指搭上杯壁,指尖也在發顫,甚至沒有力氣将杯子握緊。

陸繹皺了下眉。

他在剛剛的夢境中掙紮得厲害,身上又帶着傷,竟然有些脫力了。

“別動。”容靡看出他的情況,幹脆替他拿着杯子,“一會兒灑你一身還麻煩……我喂你。”

陸繹:“……”

陸繹沉默一瞬,應了一聲。

容靡于是将水杯稍稍傾斜,看着陸繹張開雙唇,向下吞咽一口。

而後又是一口,唇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水漬。

容靡下意識曲起手指,幫他擦了一下。

上将的唇很軟。

容靡這樣想着,手指半晌沒有拿開。

陸繹:“……”

陸繹上将向後仰了仰頭,表示不想再喝了。

他轉眼看向青年,伸手搭着容靡的手指示意他擡手,卻發現容靡有點走神。

青年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眼裏帶着某種極為迷惑,又有些為難的神色。

陸繹:“?”

他有時候猜不到容靡在想什麽。

“嘴邊有東西?”陸繹啞聲道,“冰蝶毒素又蔓延了?”

容靡回過神來。

“沒有。”青年噎了一下,沒好氣嘟囔道,“別咒自己,這不是打着解毒劑和修複劑呢。”

容靡掩飾性地又蹭了蹭陸繹的唇角,胡說八道,“好像是沾了點東西,給你擦幹淨了。”

實在沒法告訴陸繹,自己剛剛盯着他的唇,是忽然腦子抽筋……有些想要吻他。

上一次喂陸繹喝藥劑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上将的唇型很好看。

現在,他對陸繹唇型的欣賞……似乎更進一步。

大概因為這一步,于是十分突兀地産生了一個想法。

想要感受上将嘴唇的觸覺。

容靡沒有任何感情經歷,一時對自己無厘頭的想法有些摸不清頭腦。

他正在思考,病房門忽然被從外打開。

護士滿臉焦急,手裏拿着一只鎮靜劑,帶着大批安保機器人魚貫而入。

一進屋,就看見屋內的恐怖氣勢已經消散不見,剛剛差點變成絕命冰窟的病房又是一片溫馨。

病床上剛剛險些精神力失控的男人已經恢複了清醒,正靠在青年身上,和青年四目相對。兩人離得很近,青年的手指還覆在男人的唇角,似乎正摩挲着對方的唇,考慮着給對方一個親吻。

護士:“……”

……她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容靡轉過頭,和護士迷惑的眼神相對,順着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指,而後趕緊放開上将的唇。

“麻煩您再幫忙檢查一下,接上止痛泵。”容靡扶着陸繹重新躺下,狀似自然地站起身,目光又看向護士身後。

塞柯正在護士身後不遠處站着,對容靡笑了笑。

“我去見個朋友,一會兒就回來。你再休息一會兒。”容靡回過頭,對陸繹說道。

他将上将的被角拉好,轉頭看向一邊的銀狼,“就在醫院裏,阿銀就別跟來了。”

容靡揉了揉阿銀毛茸茸的狼頭。

“幫我在這兒看着你主人。”他說道,“要是他再做噩夢控制不住精神力,就把他拱醒……”

畢竟精神力頻繁失控不是什麽好事。

容靡:“我去去就來。”

陸繹皺了下眉,但随即并未反駁。

見朋友不是什麽危險的事,他不想讓容靡覺得受到了束縛。

醫療機器人圍在他身邊,隔絕了他與塞柯之間的視線。狼望了一眼容靡的背影,情不自禁立起,而後想起容靡的要求,再轉頭看了一眼陸繹的眼神,終于還是坐下。

“久等。”容靡對塞柯笑了笑,“沒想到你也在這兒。”

“我家在首都星娛樂區,你知道的,離公司的工作室近。”他跟着容靡向走廊盡頭走去,好奇又望了一眼陸繹的病房方向,“裏面的人是你的朋友嗎?我以前沒見過。”

“新交的朋友。”

容靡靠在走廊盡頭的窗邊,随意說道。

“你最近很忙,應該交了很多新朋友。”塞柯笑着道,“想要見你已經不太容易了。”

“最近是有點忙。”容靡順着客套話往下說,“而且……我的興趣變了不少。”

他回憶着原身和塞柯的相處時的交流方式,頗為直白道:“經過這段時間的動蕩,性格也變了一些。”

“不過……一直沒能當面說,謝謝你當時組織我去參加冰火競技賽。”

“那是我确實不了解你的能力。”塞柯的笑容顯得有些無奈,“早知道你駕駛機甲這麽厲害,我說不定還會推薦你去呢。”

“為什麽?”容靡歪了下頭,“讓我去阻止你夥伴們的陰謀?”

塞柯:“……”

塞柯:“什麽?”

他神色十分茫然,看着容靡。

窗戶半開着。

這是一個動蕩的夜晚,但夜風柔和,吹動容靡的發梢。

青年的相貌俊逸,五官不是陸繹那樣富有攻擊性的淩厲,笑起來時像夏日晴空一樣明朗,但漆黑的眼睛審視一般看人的時候,卻帶着如有實質的壓迫感。

“和冰蝶共生會有聯系?”容靡問道。

塞柯:“……”

塞柯與容靡對視半晌,臉上的茫然神色終于慢慢收斂了回去。

“為什麽要這麽問?”他奇怪道,“我有哪裏表現的不對嗎?”

他應該表現得很像一個人類吧。

塞柯仔細想了想。

對,容靡只問他是不是冰蝶共生會的成員,但并沒有真的質疑他的身份。

容靡:“樓下都是警衛隊和軍部的人,你跑不掉。”

實際上,塞柯這幾天的行動一直都在軍部監.視之中,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塞柯的把柄,所以并未動手。

塞柯今晚的行蹤其實也不算怪異。

他租住的公寓就在娛樂區邊緣,看到游樂園交戰的光色離開公寓,不巧遇見冰蝶,而後被送入首都星醫院。

容靡懷疑塞柯,是有另外的理由。

“我也沒想跑。”塞柯嘆了口氣,一只手揣進衣服口袋,“我是陰差陽錯加入的,最初只是覺得好玩,後來才慢慢覺得不對。”

“他們的組織十分嚴密,我想和別人說但又不敢。這次游樂園基地的事情過後,我也想借機向軍部坦白……”

容靡嗯了一聲,不為所動,直視着他的雙眼,等着他繼續編造說辭。

“哎,你不要不信。”塞柯有些無奈,“我今天找你,其實也是想在坦白之前給你看一個東西,問問你的意見。你最近不是和軍部走得很近嘛。”

“是我有一次參加活動撿到的。我一直隐隐約約覺得這東西不太對,又不敢去找警衛隊……”

塞柯一邊說着,一邊把手伸向衣兜。

容靡注視着他的動作,看上去狀态放松,實際時刻準備着應付對方的突然襲擊。

但塞柯确實只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鮮紅色的紡錘形水晶挂墜。

這個挂墜做了能量隔絕處理,普通人一眼看上去,只會覺得像是一個發光的不規則鑽石。然而容靡卻倏然皺起眉。

他站直身體,向前一步,要将挂墜中的東西看仔細。

“你站在那裏不要動。”塞柯也向容靡走了一步,輕聲說道,“你站在那裏不要動,我就把它拿給你仔細看。”

“一動也不要動哦。”

以容靡最想要的東西為誘餌,他的聲音混雜在夜色中,好像帶着某種令人聽從的魔力。

容靡的意識于是模糊了一瞬。

好像有什麽印象被從記憶裏洗去,容靡皺起眉,身體卻不自覺的放松下來。

青年的手肘搭着窗臺,有些恍神。他靜靜看着塞柯朝自己走近,沒有再做出一點反應。

注意力好像被拖入了另一個世界。

在那裏,一切都是混沌,只有塞柯的聲音極為清晰。

“聽我說。”周圍的空氣随着他的話語震動,傳出的能量波帶有特殊的震蕩。

“冰蝶共生會的目的是偉大的,人類不應該反抗冰蝶。我們應該和冰蝶一起,組成一個全新的社會。”

“還有。”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塞柯注視着容靡漆黑的雙眼,彎起眼睛笑了笑,“你和我無話不談。我們總會在一起,從不分開。”

塞柯伸出手掌:“現在,我們将一起……”

“咚咚咚。”

走廊盡頭不遠處的樓梯間內傳來連串的腳步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塞柯敘述語句時散發出的能量波。

容靡眨了下眼,目光凝聚。身上的凝滞感驟然退卻。

塞柯:“……”

他快速收回手中的吊墜,樓梯間的門同時被從裏側撞開,沖出一個金黃色的毛茸茸獅子腦袋。

獅子腦袋上頂着個白白的兔兔團子。

大獅子桑德爾是被頭上頂着的寶石兔指揮着從樓梯間奔跑上來的。

垂耳兔的神色十分不安,目光落在容靡手掌上時,突然炸了毛一蹦而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叽!!!——”

奔雷獅仿佛從兔兔的尖叫中得到了什麽進攻信號。

“吼!!!——”獅子發出一聲大吼,猛然向前一撲,快如一道閃電,把猝不及防的塞柯撲倒在地,張開大嘴,獠牙頂着塞柯的脖頸。

“戴蒙!”

“桑德爾!”

陳書和艾倫一前一後沖出樓梯間,遠處,聽到動靜的安保機器人一擁而上。本來就緊繃着神經巡邏的警衛隊員從通道另一頭趕到。

“怎麽回事!”趕來的警衛隊員大聲詢問。

陳書抱起兔子,看了看獅子,又看了看塞柯,最後看了看容靡。

青年對他點了下頭。

“我懷疑這個人有問題!”陳書于是伸手一指塞柯,義正言辭說道,“他把我的寶石兔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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