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監牢
第81章 監牢
在軍部監牢的分級裏, 陸天行并不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囚犯。
他的精神力等級為B,沒有經過體能訓練,盡管所犯的罪行嚴重, 但沒有任何暴.力傾向, 武力值也很低。
“陸天行要求無監聽探視。”獄警向旁邊的會見室示意, “周圍是隔音玻璃,我們會時刻注意會見室內的動靜。如果他出現異常舉動,我們會立即進入制止。”
“另外……按照規定, 以防雙方在會見室內發生沖突時情況不可控,你的戰寵要留在會見室外。”
狼:“嗷嗚!”
阿銀很不情願。
陸繹沒能阻止容靡來和陸天行見面, 容靡今天早上出門時狼還試圖拖着青年的衣擺把人拽回門內。現在還不讓阿銀跟進會見室, 狼更不情願。
“別緊張。”容靡拍了拍狼頭,目光掃過軍部監獄走廊上的安保機器人,和随處可見的獄警。
他能感覺到整個監獄都安裝了能量降幅設施。就算監獄內真的發生了沖突戰鬥, 也很難翻出天來。
容靡:“阿銀乖,在這兒等我。”
狼:“……嗷。”
狼于是在會見室的玻璃牆外站定, 望着容靡獨自推開會見室的大門。
會見室大門被從外推開,陸天行戴着精神力手铐腳铐,從椅子上擡起頭。
他比容靡上次見到時瘦了許多, 眼眶微微凹陷,原本儒雅的氣質被刑訊洗去, 擡眼打量容靡時的目光帶着不明顯的神經質, 翹了翹嘴角。
容靡在他面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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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找我。”青年神情輕松, 率先開口。
陸天行看了他半晌, 咧開嘴笑了笑。
“因為你似乎十分在意陸繹。”
“小繹也表現的很在乎你。”
“‘表現’。”陸天行重複說道。
“你注意到過吧。”他說到, “無論他表現得多麽在意你。但在你個人……與所謂的人類之間,他永遠會選擇人類。”
容靡仔細想了想。
“如果你指的是你的親人因為與冰蝶作戰而犧牲的話……我想陸繹如果能夠選擇, 會更願意當時前往作戰的是他本人。”
“只不過人類确實不具備分裂能力。”
“而無論是陸繹的母親,還是你的妻子……她們前往戰區時,都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麽。”
“你似乎很難理解陸繹的痛苦。”
“或者是因為你自己無法對抗冰蝶,難以對真正的敵人宣戰,反而思想扭曲地去找替罪羊。”
陸天行的笑容諷刺。
“我不認為小繹真的會感到痛苦。無論我的姐姐離開我們時,還是我的妻子離開我時……我曾經為此感到憤怒,但這些對我已經不再重要了。”
“我想要他以死償命。”
“如果你不想,就替他付出代價。”
“他最在意的是什麽人類聯邦……”
“解除他身上冰蝶毒素、讓他活下去的代價……會讓他最愛的聯邦支離破碎。”
“這樣的價格,你想要支付嗎?”
“你不想要支付也沒有關系。”陸天行緊緊盯着容靡,笑容變大,“他會痛苦的走向死亡,比我的妻子、比我姐姐去世時還要痛苦……那些冰蝶毒素能夠讓他生不如死。”
“沒有人會在他與聯邦之間選擇他,就像他沒有選擇我的愛人……”
“稍等。”容靡忍無可忍,打斷陸天行神經質的話語。
“我很難想象。”青年的語氣仍舊随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讀出他黑色瞳仁深處掩埋的冰冷怒意。
陸天行并未注意到他的變化,只聽見容靡問道:“你給陸繹注射的冰蝶毒素到底有什麽特別,需要毀滅聯邦才能解開?”
陸天行揚起一個笑容。
他臉上露出混雜着驕傲、恐懼、與崇拜的複雜神色,容靡忽然想到什麽,不等陸天行說話,開口道:“成蝶?”
青年思路轉得很快。
“你見過塞西爾。”他篤定道,“你的精神力毒素……和成蝶精神力有關系?”
“……那是一位偉大的主宰。”陸天行說道,“塞西爾大人……他會毀滅聯邦。”
“但能為人類帶來新的未來!”
“舊秩序被打破,新的世界建立。”
“冰蝶的基因與人類融合,從此人類再也不用擔心精神域疾病,不用擔心在星際探索中因為宇宙射線的輻射發病,不用擔心過度作戰後的精神力失序,更不用擔心治療師數量不夠、等級不足,有人因無法得到治療而死。”
“塞西爾大人賜予我一道精神力絲,我從中提取出了高濃度的特殊冰蝶毒素,針對陸繹的身體數據和精神力波紋做了改動。”
“那些毒素不止存在于他的身體裏、破壞他的器官。如果不能被及時清除,最終也會進入他的精神域……哦對,你是他的治療師。”
陸天行冷笑道:“陸老爺子将治愈陸繹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但是精神力百分之五十的匹配度又能做什麽呢?更何況你的精神力強度那麽高。”
“你是一名天賦卓絕的機甲師,就注定不能成為優秀的治療師。”
“你進入了他的精神域嗎?無法做出高效的安撫吧?更不可能清除蟲族毒素……”
容靡能夠治療陸繹精神域的信息還從未向外公布過。
青年向後仰身,抱着手臂靠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陸天行發癫。
“如果你想救他,想徹底清除他體內和精神域內的精神力,就需要塞西爾大人親自到場,放出它獨有的精神力絲進入陸繹的精神域,将毒素吸收。”
“那要怎麽完成呢?”陸天行笑着道,“你要找到塞西爾的精神力碎片,卻不能襲擊它。”
“軍部會配合嗎?還是你只能自己偷偷完成這一切?”
“你要怎麽保證陸繹的精神域還屬于自己?用什麽換取塞西爾大人的幫助?”
容靡唔了一聲,沒有說話。陸天行向前探身,故作好心道:“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
“在戰區第三區AE分區最外層的邊界附近,你可能會有一些意外發現。”
“塞西爾大人想要的是聯邦,而不是毀滅人類。用有關聯邦的重要情報換取塞西爾大人的幫助也許可行……”
“如果你認為自己一個人無法做到,也可以尋找自己的盟友。”
“陸繹有一些關系很好的朋友……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吧,像是那位曾經的軍部天才機甲師孤泓,精神力研究所的陳墨。”
“當然,他們也熱愛着聯邦,所以也許你不能告訴他們全部的真相。但為了陸繹,他們會願意違反一些自己的準則……”
“你也可以不這麽做。”陸天行見容靡不說話,作出理解的表情,點了點頭道,“你可以試着等待現在的藥物能不能治愈陸繹。”
“藥物當然不會毫無效果,只是随着時間推移,效果會逐漸降低,最終聊勝于無。”
“當陸繹的身體拖到那個時候以後,恐怕你也不會再有時間去尋找塞西爾大人了。”
“五天以前,你想要見陸繹。”容靡直視着陸天行的雙眼,冷靜道,“這也是你當時想對他說的話?”
陸天行愣了一下。
他顯然沒想到在對容靡說出這麽多驚天動地的信息後,青年居然不為所動,甚至轉換了一個話題來問他。
因為沒有來得及反應,陸天行下意識搖了搖頭。
“不是。”他不自覺順着容靡的問題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他……狼狽成了什麽樣子。”
容靡點了點頭。
“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些東西都是這幾天在軍部經受審訊時想出來的?”他冷聲道,“看來軍部的審訊流程還是過分人性化了一點,還能給你想東想西的餘地。”
“……軍部的審訊流程?!”陸天行提高聲音,目光中透出驚恐,混雜着瘋癫,“他們折磨我!逼出迫我承認罪名!要對我處以背叛人類罪!”
“但我在第一醫院任職期間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和塞西爾大人合作,雖然會犧牲聯邦的高級官員,但着這卻是救更多人的方法……唔!”
“咚!”
自從進了會見室後一直表現得十分冷靜的容靡忽然擡手,一把按住陸天行的頭顱,将他的頭狠狠撞向下方的桌板。
青年按着陸天行的頭顱站起身。
陸天行被猛然襲來的劇痛擊得頭暈眼花。他發出一聲痛號,身體劇烈掙紮,卻沒能擺脫容靡的桎梏。
“咚!咚!咚!”容靡的動作快,且幹脆利落。
他知道獄警在外面看着,很快就能察覺到屋裏的異狀,進來阻止他的動作。
在此之前,把陸天行磕得越狠越好!
“冰蝶飼養人類,就像人類飼養農場裏的牛羊。”容靡居高臨下看着陸天行。對方的鼻子中滲出鮮血,額頭一片紅腫,神智恍惚,被容靡抓着發根擡起頭時,雙眼甚至翻出了白色。
“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對你親昵,仿佛你是他們的朋友一般,關心你的健康與成長。”
“只為了等到能将你的精神域吸食,成為它們晉級的補充能量。”
“而僥幸逃離冰蝶圈養的人類将居無定所,在宇宙中漂泊。一生沒有安穩地踏上過土地,沒有見過屬于自己的日升日落。”
“永遠對周圍充滿警惕,随時都将陷于戰火。”
“從不仔細規劃一周以後的未來,把每一次與朋友的會面都當作最後一次。”
“在無垠的宇宙裏,被雖然稀薄、但卻持久漫長的絕望包裹。”
“燃燒着自己的、親友的、所有人的勇氣與生命,尋求着不知道在何方的出路。”
“甚至不知道是在尋找出路,還是在垂死掙紮、茍延殘喘……”
“咚!”
“你想做冰蝶飼養的牲畜,不要拖上別人。腦子實在不好使,不要了也行。”
“咚!”
陸天行再次被容靡按着狠狠磕上了面前的金屬桌板。
青年的神色仍然冷靜,但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将陸天行的腦袋死死按在桌面上。
“咚!咚!”
在容靡一次次的動作重複中,陸天行戴着精神力鐐铐的四肢抽搐了兩下,口中的哀嚎變為了嗬嗬氣聲。
“這兩下是為了陸繹。”青年目光冰冷如霜,“他倒了八輩子黴有你這麽個親戚,他的母親也是,你的妻子也是。”
“告訴我。塞西爾的精神力碎片,在AE區的哪裏?”
陸天行:“……”
“嗬……嗬嗬……”他的頭被壓在桌面上,雙眼充血,無神地看着容靡,嘴唇顫抖了兩下,吐出破碎的音節。
“不……我只知道那裏有……”
容靡對這個答案不意外。
要是陸天行真知道東西在哪兒,他就要懷疑塞西爾進化出的智力水平了。
“不過,你和塞西爾的合作也十分密切吧?”容靡若有所思,“你是一名醫生,認識不少人。”
“你是它滲入軍部,滲入科學院的媒介。”
“聽說你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已經告訴了軍部,但我不太相信。”
容靡的手掌中亮起紫色的光芒。
青年的精神力滲入陸天行的精神域。癱軟在桌前的人渾身一震顫抖,在精神域泛起的劇烈刺痛中驟然睜大眼,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
“叫什麽。”容靡平聲道,“陸繹感覺到的痛苦比你現在還要劇烈。但上将只要還保持着清醒,哼都不會哼一聲。”
“我不是指他做得對。但你未免也太吵了。”
“少叫兩聲。”容靡低頭看他,“說點有用的。”
“把沒說的事情都和我說說。否則,我還能讓你更難受……”
“沒有……沒有了!……——啊啊啊……——不……有……有!”
“首都星域……首都星域!其實有一只隐藏的亞蝶!”
“他是人類與冰蝶結合的産物……!難以被探測發現!一直在暗中接近軍部的軍官。”
“首都星的軍官……從戰區回到首都星域輪休彙報的軍官……”
“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将精神力絲送入他們的精神域。通過散落的精神力絲,在無形中掌控着軍官們于關鍵時刻的行動……!”
容靡的眉頭一動。
他想起一個多月以前,在桑德爾精神域內發現的亞蝶精神力絲。
以及造成原身父母死亡的戰區突襲。
還有艾倫提到過的,發生在戰區的幾次意外事故。
容靡:“它在你的腦海裏也留下過精神力絲嗎?”
他的精神力就在陸天行的精神域內,可以确定現在陸天行的精神域內沒有任何冰蝶精神力殘留。
“有……有……它曾經……”
“我知道了。”容靡低聲道,“它曾經留下過精神力絲,‘指導’過你的行動。”
“直到它們發現你是如此憎恨陸繹、憎恨聯邦,你徹底忠誠于塞西爾。”
容靡擡起頭,終于放開按着陸天行頭顱的手掌。
會見室內一片安靜,陸天行支撐不住,在容靡放手的剎那昏死過去。
青年向後退了一步,随後皺起眉。
他感受到了一絲不祥的異樣。
自己在會見室內折磨了陸天行這麽久,卻沒有人勁來阻止。
這并不尋常。
容靡抽出桌上的一片紙巾,擦了擦自己不小心沾了血的手掌,而後轉過頭,看向會見室外。
這裏的玻璃幕牆的是完全隔音的。屋內的聲音不會傳出,外面的聲音也不會傳入。除此以外,玻璃幕牆還會将外部能量隔絕。這個設置的本意是防止有人從外部破壞會客室發起襲擊,但也同樣阻止了會客室內的人察覺外面的異動。
因此直到容靡轉過頭向外看時,才發現剛剛帶領自己進入會見室的獄警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了地上。
大只銀狼正站在會見室的門前,露出銳利牙齒,與前方的人影對峙。
狼的身軀将會見室的玻璃幕牆遮擋了大半,容靡向會見室外走了一步,站在狼毛毛沒能擋住的縫隙處,與走廊上的人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