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絕望與希望
絕望與希望
孟顏甜腦袋空空,一直到後面的車輛排隊在催,整耳欲聾的喇叭聲穿透車窗玻璃傳到了她耳朵裏,她恍然。
返程路上,她身體止不住地發抖,點開車載屏幕的音樂想讓自己清醒一點,還是停留在上次那首歌,她按了啓動,陳奕迅苦澀的歌聲響起。
“應該怎麽愛,可惜書裏從沒記載
一千種戀愛一些需要情淚灌溉。”
葡萄在秋天成熟,現在已經過了豐收的季節了。今天好像很難熬,尤其是現在,窗外還下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有着越下越大的趨勢。
她記起了他們倆剛在一起的第一個冬天,兩個人凍得通紅卻緊緊牽着的雙手,那時說的誓言永遠停在了京北的那場大雪中。
擡手切了這首歌,眼淚在眼角搖曳,真正這麽一天來臨的時候心還是會猛然的疼痛。
面包和愛情終究一個也抓不住。
眼前十幾米突然竄出一只白色的動物,與冰雪顏色幾乎一致,她沒時間去分清楚這是什麽動物,只是被吓了一跳。
“啊——”
方向盤猛然一打,踩了一把急剎,車子在這滿是冰的路面上停不下來,即使加了防滑鏈,車子還是控制不到的打滑。
猛然地旋轉之後,撞上了道路一旁的欄杆。“砰——”
伴随一聲的突兀巨響,發動機的聲音和車內的音樂同時戛然而止。
車子卡在了一個淺溝裏,熄了火,所有亮起的按鈕都被熄滅。
孟顏甜臉上還挂着淚痕,環顧四周是一望無際的白茫茫,整個白色的世界只剩一個路面還依稀可見,但是路面看起來也越來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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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過路的車輛都沒有,她整個人都慌了。
“求救,得求救。”
她抖着手掏出手機,信號欄顯示一格信號都沒有,她有些崩潰。
開始嘗試撥打電話,一個電話都撥不出去,她不死心試了頭腦中所有背過的緊急救援電話。
試試這個。
那個呢?
一個又一個,都不行。
孟顏甜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盤發洩情緒,整個人埋在方向盤上交叉的手臂之中。窗外大雪密集地有力地落下,全都堆積在了窗戶之上。
今年的自己屬實好背,被領導踩、被渣男出軌就算了,現在竟然落到自身難保的地步。
她猛然擡頭,對了!
打開了扶手箱,找到了當初第一天剛來雪原時她向簡升晨借的移動信號增強器。
天無絕人之路,她笑了,抹了抹眼前模糊的視線。
打開了信號增強器的開關。那一明一滅微弱信號跳動,和此時的心跳同頻。
她哆嗦着手,她差點拿不穩手機了,她快速地撥給了最近通話位列第一個的簡升晨。
“嘟”聲響起就已經很讓人振奮了。
電話響了一聲那頭就接起。“喂——”
斷斷續續的,一個“喂”卡了好幾下。
“救我,我在……”話還沒有說完。
通話竟然斷了!只剩冰冷的嘟嘟嘟聲。
孟顏甜看着腿上的信號增強器,指示燈全部熄滅了,人都傻了,她按了好幾下電源。
沒電了。
她上次用過之後一直都沒有歸還,也沒有充電,車上也沒有能充電的數據線。
她邊落下成串的眼淚邊大力地按着方形盒子的開關,開關都要被按碎了,指示燈沒有如願亮起。
最後一點希望也被這風雪澆滅。
冷靜,不能哭。不能消耗任何體力,一定會有辦法的。
電量也只剩40%了,她将手機開到了省電模式。開始翻找周圍的物資,口袋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平安符,車內有一瓶水和早上剩下的一個雞蛋。
還有4個小時才天黑,今天一定會有過路的車輛,如果沒有路過的人,也要想辦法熬到明天,熬到雪停。
可是真的好冷啊,即使身處密閉的車廂,也擋不住天寒地凍無孔不入的侵襲。
她剝了冰涼的雞蛋,硬是吃了半個,給自己補充了體力,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冰的雞蛋,沒想到是這種味道,蛋腥味也好重。
充滿霧氣的車窗玻璃上被她寫了一個大大的“SOS”,但又很快被風雪覆蓋。
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一輛車都沒有。
雪越下越大,頗有一種要把這個世界覆蓋的意味。她嘴唇發白,緊緊捏着口袋裏的平安符,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胸腔起伏越來越大,整個車內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了。
很久很久。
還是沒有人經過,她不得已冒出了一個越來越絕望的念頭——如果今天就這樣被大雪淹沒,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都沒有人知道啊,她很悲觀。
孟顏甜眯着眼睛,想起了小時候很喜歡的大富翁游戲,只不過就是投擲骰子的時候運氣不好罷了,抽到了一張很爛的“命運”牌,但是只要“活着”,就存在逆風翻盤的可能性。
“我......不能死,我還要去報複......渣男,我還要翻身.....給鄧彭看。”
可是好困。
賣火柴的小女孩是不是也是有這種相同的感覺?
......
如果人臨死之前真的有走馬燈,每個人會看見什麽?
無數個瞬間構建的片段交彙于此,似乎在告訴她,在與命運交手之前,也有過無數個溫暖的昨天。
她看到了爸爸媽媽和好多家人,高中最喜歡的王老師,姚奇,吳曉意,還有——
簡升晨。
為什麽會看到他?
她沒有想到這輩子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他的“喂”,他聽到她的求救了嗎?他會把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當一回事嗎?
真的好困。
要控制不住她的眼皮了,因為整個身體都不屬于自己了。
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看到的是花紋複雜的天花板,天堂裏的裝修師傅都是這種審美嗎?
怎麽和我們西北風格有些像呢?
天堂還挺暖和。
身體逐漸有了感覺,動彈一下手,指尖傳來發麻的感覺。
她嘗試支起上半身,還好,能動彈,除了累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一個小巧的紅色調圓頂毛氈帳篷,中間的火爐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憑經驗判斷這應該是一個蒙古包。我這是......被救了?
有人推門而入,她猛然回頭。她記起了剛才在車裏閉上眼睛前最後一剎的那個身影,白色的雪花覆滿了黑色的肩頭,她看到了他的臉,那是荒蕪裏唯一的一簇光。
簡升晨用那一只沒有受傷的手端了一個陶瓷杯子走了進來,杯子裏還冒着熱氣。
“醒了?感覺怎麽樣了?”
她剛醒來有些呆。
“快把這碗熱水喝了。”
她乖巧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熱水,喝了一口水,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簡升晨順勢坐在了床沿上,一雙瞳仁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冬日冷感的太陽,她不敢回看,只好低下頭繼續喝水。
整杯熱水喝完她才緩過來。“你怎麽知道我出事了?”
“不是你打電話要我救你了嘛?”和外面冰雪都快一個溫度的語氣。
“那你怎麽找到了我?”
“你忘記我是幹嘛的了?”
“謝謝。”她非常抱歉。
“謝我什麽?”
“謝謝你的信號增強器,謝謝你及時趕到,謝謝你總是救我。”
她這才敢看向他,他頭發不像往常整齊,微微有些淩亂,輪廓棱角分明,他緊抿着唇,遲遲沒有開口。
她感受到了,他在生氣。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她用弱微的氣音,她可不敢大聲。
“沒事,你給我添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嘴上不屑。
可是心裏真的很想罵人,一個人開車在冰天雪地穿越無人區,今天暴雪沒看天氣預報嗎?今天如果他再去遲一點點,都會喪命于此。
她這一天天的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在這裏瞎折騰,好好休息就是這麽給我休息的?
可是一想起剛才,他趕到時,發現被雪掩蓋的車子,他打開車門看,到在駕駛座上蜷縮一團的她,沒有以往的血色,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她微張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上。
想起這一幕,所有想罵她的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說再多要她好好保護自己,也只是拳頭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他站起來,只說了一句,“孟姐真牛。”
“走吧,再不走,天都快黑了。”
孟顏甜趕緊自己好多了,拿下身上的被子,掙紮着下了床,走出蒙古包。
她看見簡升晨在向另一個蒙古包中的牧民道謝,還要給他們轉錢,牧民連忙擺手說沒事。
旁邊的公路上停靠的是一輛很長的拖車,上面已經放置好了孟顏甜那輛車頭已經擠壓得變形的白色小轎車。
簡升晨招呼了一聲拖車的師傅。示意孟顏甜去坐那臺小破車的後座。
孟顏甜不敢坐,她想起剛才的情景,有點後知後覺的害怕,她下意識地做了個雙手交叉于胸前的動作。
“別怕,我陪你。”
他虛虛地攬住孟顏甜慌張的肩膀,單手為她打開了車門。
孟顏甜坐在了他的右邊,避免觸碰到他還沒痊愈的左手。
拖車緩慢地行駛在漸暗的雪野。
“這輛車沒有空調。”
“知道。”他掏出懷裏的熱水袋和暖寶寶遞給了孟顏甜,還有不知道從哪裏多出來的羽絨服也蓋在了她身上,這是一個寬大的男款羽絨服,可以裝得下兩個孟顏甜。
“那你呢,你不冷嘛?”
他搖頭,孟顏甜挪動了一下,靠了過去,将羽絨服的一半分給了他。
兩個人因為共享一件外套,挨得很近,近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衣服布料的摩挲聲,孟顏甜呼吸都輕了,也不敢動彈,只是雙手緊緊地攥着懷中的熱水袋。
說些什麽?孟顏甜總有一些社交責任感在身上,害怕冷場。
“你說,我們現在算不算在體驗無人駕駛。”她讪讪地露出牙齒,自己把自己給逗笑了。
“很好笑嗎?”語氣冰冷。
她連“哦”都沒敢哦,雙手想找個兜安放,摸到了兜裏什麽東西,她想起來,那是吳曉意給她的平安符。
掏出來給簡升晨展示:“你看這個,我昨天閨蜜來看我給我帶的,多虧了它我才能平平安安。”
簡升晨覺得很好笑,“喂,孟顏甜,你不感謝我,你感謝你閨蜜收到的平安符,平安符會來救你嗎?”
“平安符知道你會來救我嘛。”
“所以,你是去送你閨蜜,你才走這條路。”
“對。”
她這才想起車禍之前吳曉意的話和自己恍惚的原因,一陣無力沮喪再次襲來。
她還沒開始難過,轎車後座的鈴聲響起,她看了一眼,是喬海的來電,她猶豫了。
“不接電話嗎?”簡升晨問。
“......接。”她鼓起勇氣接起“喂”了一下,該來的總是會來,再不想面對的總要面對,可是電話裏聲音斷斷續續什麽也聽不清,看來現在還是沒有到信號良好的區域,聽筒裏又傳來嘟嘟聲。
她看了一下手機信號指示,有兩格信號啊,她打開浏覽器想看看能否上網。
但是她完全忘記了,剛才搜過的內容,就這樣,那盒延時藥的藥品信息就完整地暴露在簡升晨的視線之內,她手抖着切了出去。
完了完了,在老板面前社死了,我現在去世還來得及嗎?
她的臉頰被漲得通紅。
“那個......”她想着怎麽着也得解釋一下吧。
此時,電話又響起。
她又接起,“孟顏甜......你在哪?”對面是喬海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很好。”她沒聽清。
“聽不清,你在哪?”
簡升晨一把撈過孟顏甜的手機,将電話挂掉。
“你......”還沒有等孟顏甜反應過來,他呵出的溫熱早已拂過她臉頰,看着她瞳孔逐漸張大,他扣住了後腦勺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