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府
李府
“一萬兩?胃口不小。”許承澤也感嘆道。但他的情緒明顯要比另外兩人平靜許多,甚至拍了拍葉朗的肩膀,安慰道:“不急,我們先去李府看看情況,你去找人尋件便服換上。”
“是。”葉朗嘴裏應着,腳下卻無動作,眼睛探尋地直盯着某處。
許承澤注意到了葉朗的神情,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的眼神正落在沈靜姝身上。
沈靜姝被兩人的探究目光看的有些發毛,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看……看我做什麽?”
“沒……沒什麽。”葉朗笑笑将眼神轉向了別處,倒是許承澤接過了話頭道:“不知沈姑娘,有沒有興趣與我二人一同去李府走一趟?”
“沒興趣。”沈靜姝猜不透許承澤的葫蘆裏又賣的是什麽藥,只是經歷了這幾日的種種,她哪裏還敢去順他的意,便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
“是嗎?”許承澤神色間全然沒有遭到拒絕的不滿,反笑眯眯地喚着葉朗:“以你的經驗,我們幫李老爺破案,能得多少賞錢?”
葉朗還在用自己那不怎麽聰明的腦袋瓜思考這二人到底發生了什麽,突然被許承澤提問,直感到猝不及防:“你不是一直對這些撈錢的門道沒什麽興趣嗎?”
“這次可不一樣。畢竟這次,可不是個小數目。”許承澤搖了搖頭,連連感嘆道,“一萬兩啊。”
“所以呢?我能得多少?”沈靜姝聽着這連聲的感嘆,早就穩不住了,心裏仿佛幾萬只螞蟻在爬,卻不好動聲色,只佯裝鎮定道,“可不會像上次那樣充公?”
許承澤扭頭看向葉朗:“你們辦案來的賞錢,我可曾克扣過?”
“沒有。”後者看着沈靜姝,鄭重地搖了搖頭。
沈靜姝得了這般回答,才松口:“那我便陪二位走上這一趟。”說着,便推開立在門口的葉朗徑直走出了屋子。
屋外不遠處,紅袖、李雲鬟、秋水聚在一處角落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沈靜姝看着李雲鬟濃霧尚未散去的臉,不禁思考起某人的懷疑又有幾分真,竟是不自覺呆在了原地。
許承澤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小聲與她咬着耳朵:“姑娘這次去李府,還請與李家二小姐搞好關系。”
這人……果然每走一步,都有目的。
只是眼下他這要求也是沈靜姝心裏所想。
李府畢竟不是一般的人家,有些人一輩子也搭不上這趟車。所謂的賞錢,此時不過是許承澤放出來的倒鈎,但是李雲鬟這關系卻是實打實擺在這裏的。這就好像老天爺含辛茹苦地炒好了一盤菜遞到你的桌上,至于能不能将你喂養大,就要看你自己吃飯的本事了。
而這一切的前提還是,李雲鬟不是這次的劫匪。
“許捕頭,将心放到肚子裏好了。”沈靜姝只答複了許承澤一句話,便先一步朝着那幾人聚集的角落而去。未到近處,她便揮着手與他們打着招呼:“幾位,聊什麽呢?”
紅袖見她沒了方才進門時那怒氣沖沖的樣子,笑着訊問她道:“談好了?”
“談好了。”沈靜姝全然不知紅袖所謂的“談好”指的是什麽,只是眼下巨大的金錢誘惑已經将那怒氣燃出的窟窿紮紮實實地填滿,溝壑已填,自然是正事重要。
于是,沈靜姝一邊答着紅袖的話,一邊笑着勾上了李雲鬟的手臂:“雲鬟姑娘,我們預備去你家看看,可好?”
“這……”李雲鬟沒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瞬間眼神變了一變似有些為難。下一刻,又思及什麽,眼神忽地亮了一亮,有些欣喜地反握住沈靜姝的手,道:“是不是我姐姐有消息了?”
“二小姐若是真擔心自家姐妹,便不應該什麽都不告知于我。”許承澤此時也已經跟了上來,正聽到兩人的談話,直言道。
直男的字典裏是沒有憐香惜玉這幾個字的,沈靜姝心裏想着,也是見怪不怪了。只是這一番言語,讓沈靜姝明白了為何那些事情他并不直接問當事人,而要從他這裏獲得。
沈靜姝腦中浮現出一貫志在必得模樣的許承澤吃癟的樣子,積在心中的一口悶氣,瞬間消散了不少。
李雲鬟倒是沒這麽幸運了。
這姑娘本來性子就膽小許多,被許承澤這麽一黑臉,又變得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那是……因為……”
沈靜姝心念着與她搞好關系以及之後的種種好處,急忙上前唱起了紅臉:“雲鬟姑娘女孩子家家的,哪裏經得起許捕頭這麽正經的吓?可以理解。”說着,還眼神示意向紅袖求助。
後者也只好笑着點了點頭。
許承澤卻依然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歪頭看着沈靜姝道:“姑娘是在說二小姐,還是在為自己抱不平?”
“我……”沈靜姝一時語塞,正不知怎麽答話,恰巧瞥見葉朗換好了一身便服向着這邊跑來,便與他打着招呼岔開了話題。
“喲,這還都在這等着我呢?”葉朗恢複了一貫沒心沒肺的模樣,笑得歡暢。
許承澤也沒與他留一絲情面,道:“不是等你,是等二小姐松口。”
葉朗愣了一愣,眼神上下打量着李雲鬟。
沈靜姝也就着他的眼神朝李雲鬟望去,只能瞧見她那青一陣白一陣的臉,不禁在心裏長嘆了一口氣。誰料轉頭又瞧見許承澤正緊盯着自己,便只好又往李雲鬟身邊湊近了些,安慰她道:“雲鬟姑娘若是有顧慮,就叫他們明日以官府的名義去便是了”
“沒有顧慮。”聽到沈靜姝這麽說,李雲鬟反而給出了肯定答複。她微微下蹲行了個福禮,道:“我這便帶幾位回李府,請随我來。”
沈靜姝與李承澤交換了個眼神,便跟着李雲鬟先行一步離開了雲雨樓。
許承澤和葉朗也緊随其後。
雲雨樓到城南李家,還有些距離。一路上,李雲鬟依舊是愁眉不展,長時間的一言不發讓兩人即便是在鬧市裏走着也體會着冬日嚴寒。沈靜姝急于給二人的關系破冰,半是收集信息半是真情實感地問了她許多關于李家大小姐的事情。
“姐姐啊,倒是個很值得敬重的人。”李雲鬟說起自家姐妹,臉上一直僵着的表情瞬間松動了許多,“我家幾代單傳,到我們這一輩,父母只得了我們兩個女兒。
父親看似不着急,卻總想着将我們二人像着男子培養。小時候,別人家的姑娘學的多是女紅,即便識字也不過招來女先生來家裏培養,而我們,同男子一樣上的是百家經典。
可惜,我不争氣,自小膽子就小,勉勉強強學了些琴棋書畫。又年少時就遇見了他,自此窩在閨中過些閑散日子。
而姐姐,雖也對先生講的經史策論不感興趣,卻醉心于商賈之事。前些年,父親将家裏的幾間鋪子交給她打理,至今有聲有色,父親前些日子還說,以後這李家的家業托付于她。”
“所以,大小姐才是李家家業的繼承人。”沈靜姝本是自言自語,卻因為兩人挽着胳膊在走全被李雲鬟聽了去。
她接過沈靜姝的話頭,繼續道:“姐姐精于商道,這李家托付于她也是應該的。若是給我,怕是沒幾日就要垮了。”
李雲鬟說得懇切,眉頭也舒展了許多,沈靜姝聽着看着,心情卻是越來越沉重。
同路人這麽多,每個人都各懷心思。利用她的,懷疑她的,誰又能在此刻真正與之交心呢?
“到了。”
沈靜姝正想着,忽地聽見了李雲鬟這麽說,便止住了腳步,擡頭看向了前方。
蔚藍色的天幕下出現了一座園林式的建築,青的瓦白的牆,與周圍喧鬧市場裏那些灰頭土臉的平房就像來自兩個世界的不同物種。
巨大的石門兩側立着兩只雪白的石獅子,眼神拾級而上,便來到了門前。順着那扇石門,再往上便能瞧見上面挂着一塊同色的匾額,上面李府兩個字刷着金色的漆。
什麽叫高門大院呀!
沈靜姝念及自己家裏那潦草的木門和逼仄的院子,不由得感嘆到。而除了這建築本身,令她同樣無限感嘆的,還有此時正立在門口的那個人。
此時,他不過是着一身與李雲鬟同樣花紋的天青色長衫,背着手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便吸引了沈靜姝的目光。
她呆在原地看着他,腦海裏只浮現了八個字:“少年君子,風華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