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醫館
醫館
許承澤?
沈靜姝自是不信,卻又想起方才明明已經離開卻又突然出現在樹林掩映中的某人,不由得回頭看去。
此時,許承澤正立在自己身後,一言不發地看着幾人說話。見沈靜姝滿臉疑惑地回頭看向自己,才咳嗽了幾聲,問道:“沈姑娘,有什麽問題?”
沈靜姝打量着許承澤,怎麽也看不出來他有什麽武藝高強的跡象,卻畢竟得了他相救,只搖搖頭,道:“我只是在想,應當如何感謝許捕頭。”
“不用了,本就是我強迫你來的。将你安全的帶回去也是我職責所在。”許承澤說着話,語調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倒是一旁的葉朗看着兩人客客氣氣地聊着天,忍不住打趣道:“依我看,這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
他話只說了一半,沈靜姝已然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徑直打斷了他,道:“葉捕頭自己怎麽不許?這蕲水縣追着許捕頭跑的姑娘家這麽多,哪裏輪得到我一個窮酸寫文的?”
“可是……”李雲鬟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怯生生地開了口,“沈姑娘和許捕頭,不是本來就是一對兒嗎?”
葉朗聽得李雲鬟這麽說,便是更加的理直氣壯。他到人家姑娘身後立定,仰起頭道:“就是就是,我這是為了促進你們的感情。”
這,哪裏有什麽感情?
沈靜姝心裏叫苦不疊,自己怎麽就忘了許承澤在小報上寫的那些胡言亂語呢?可是迫于形勢,她明面上卻不好作何解釋,只能忍住将某人一刀斃命的沖動,借着夜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接着,便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良久的沉默之後,沈靜姝才看到馮青山帶着一對人馬遠遠地朝着路口跑過來。
到幾人跟前,也沒等人說話,便是鄭重地行了個禮,道:“讓她跑了。”
“跑了?”葉朗驚得連聲量也提高了不少,“你們怎麽辦事的,我就說讓我去了。”
許承澤神色間卻似乎沒半分波動,反倒是安慰起衆人來:“她受了傷,再跑能跑到哪裏去?你帶幾個兄弟在路口守着,剩下的人去周邊幾家藥店醫館摸摸情況。至于你……葉朗送李二小姐回去。”
“那感情好。”葉朗不住地答應着,臉上的笑容即便在夜色裏也顯得清晰明快。
沈靜姝自然知道葉朗打的是什麽主意。将李雲鬟完好無損地送回去,可不就能得了這李府好大一份恩情嗎?即便背後有再多人的努力,最終和好消息一起出現的,才是最容易被人記住的那個。
但惦記這份人情的人可不止葉朗一個人,沈靜姝歪着腦袋想着如何跑去分一杯羹,一旁的李雲鬟先出言拒絕了許承澤的提議:“這幾日李府已經給諸位添了大麻煩了,此時便不勞幾位再費心了。我的身體并無大礙,可以自行回去。”
“二小姐好不容易才從賊人手裏逃脫,甚至差點兒搭上別人的性命,現在是要舊事重演嗎?”夜色陰冷,許承澤的語氣也是冷冰冰的,沈靜姝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又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引來了衆人的注視。
她尴尬地笑着,挪着步子到了李雲鬟的身側站着,才道:“就是因為賊人猖狂,所以追捕劫匪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雲鬟姑娘交給我,我定然完完整整地将人送回去。”
“你?”聽了她提議的許承澤略一挑眉,輕笑聲裏滿是嘲諷,“方才是誰被人劫持,差點兒沒了性命?”
沈靜姝本就有些尴尬的笑容是徹底僵在了臉上,她搜腸刮肚地找着詞語想反駁,卻不得不承認許承澤說的是事實,便是搜尋無果,只得呆在那裏。更是一個不注意,被許承澤扯過自己的衣袖往前走去。
于是乎,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回頭求救,可她依依不舍的目光沒有得到任何一個人的回應。很快,連李雲鬟那抹淺色衣衫的影子也徹底消失在了黑暗裏。
接着,沈靜姝又想靠自己的力量從許承澤手裏掙脫出來,未果,便只能被人以扯着半條胳膊的奇怪姿勢行在路上。
她腳步飛快,腦子也沒閑着,盯着眼前許承澤的背影胡思亂想出了一部又一部下場凄慘的大戲,終究還是被自己的腦洞吓得渾身一激靈,幽幽開口道:“許捕頭,我們這是去哪裏?”
“醫館。”
“你不是還要我去跟劫匪硬碰硬吧,這麽艱巨的任務小女子真心是無法勝任啊。”沈靜姝本就是沖着李府的賞錢而來,劫匪不過是捎帶的,何況才從那人的生死威脅下逃了出來,仍舊心有餘悸,眼下自然一心想着保命要緊。
可許承澤沒有半點兒要放手的意思,也就是這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來到了一處醫館前。許承澤在門前立定,擡手便是敲了門。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色裏顯得格外清脆,仿佛觸碰到了什麽機關,裏面黃色的燭光亮起,照得連門外的這方小天地裏也有了絲絲暖意,再然後便是門吱呀一聲開了,探出來一位姑娘清秀的臉,倒是原主記憶裏能找到的臉。
蕲水縣首屈一指的女大夫,鐘意。
“許捕頭?”鐘意見到許承澤有些驚訝,随即眼光才流轉到沈靜姝身上,來回上下打量着她,一邊看還一邊打趣道,“這位,是不是就是傳聞裏的沈姑娘?”
“嗯。”許承澤點頭應着,“她脖子上的傷,麻煩鐘大夫幫她看看。”
聞此,鐘意神色間的玩笑意味瞬間收斂了起來,她緊走了幾步湊到沈靜姝跟前,察看起她脖頸處的傷勢來。待察看完畢,她才直起身子往屋內走去:“沈姑娘,這是得罪了什麽人?”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沈靜姝悄悄看了許承澤一眼,也不知能否這情況告訴大夫,只能與她随口胡謅,又很快轉移着話題,“大夫,我這傷嚴重嗎?”
“嚴重的話,沈姑娘此時,怕不能站在這裏說話了。”鐘意答着話,手裏的動作卻是不停。細細長長的手指在那櫃臺的瓶瓶罐罐中翻飛,很快便找了許多也不知名字的藥品調和好,将其中的大半裝進一個精巧的小瓷瓶裏,又将剩下的敷到一塊紗布上,向沈靜姝走來。
“沈姑娘,忍着點兒。”鐘意輕聲細語地安慰着她,眼疾手快地将那紗布敷到了沈靜姝的傷口處。
“嘶。”藥物的刺激讓沈靜姝因吃痛而出聲。很快,那疼痛感便四散開去,配合着藥物帶來的清涼感蔓延全身,她才覺得好受了些,那細微的疼痛掩映在層層疊疊的紗布之下,好像緩慢地消失不見了。
鐘意将傷口處理好,才又将那小瓷瓶和一大包紗布遞到了她手中,囑咐她道:“切記,傷口不要碰水,每六個時辰換一次藥。傷口不深,但愈合總有個過程,沈姑娘切莫着急。”
“會留疤嗎?”整個過程都一言未發的許承澤突然在這時開了口。
“一切要看沈姑娘體質。”鐘意答着話,又有些好笑地看着許承澤,“許捕頭,若是留了疤,你還要嫌棄人姑娘不成?”
眼瞅着那大夫又要将話題引到奇怪的地方,沈靜姝連忙擺手,以防這話題繼續下去:“今夜,多謝鐘大夫了。沒什麽事,我們就先告辭,不打擾鐘大夫休息了。”說完,便是轉身欲走,卻又是被許承澤一把拽住了衣袖。
鐘意瞧見沈靜姝的慌亂樣子,本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再見這許承澤沒有要走的意思更是疑惑:“許捕頭,可是還有要事?”
“早些時候,你有沒有接收過一個右手臂有箭傷的姑娘?”許承澤說着話用手還在自己身側比了一下,繼續描述道,“那姑娘身量大約這麽高,興許還穿了一件白色的衫子,還蒙了面。”
“沒有。”鐘意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今夜,我可只接收了沈姑娘一個病人。”
“那如果見到了,麻煩你去縣衙傳個信。”
“放心吧。這種身量的,要真是個姑娘,那可是太好認了。”鐘意說着,也在自己身側比劃了一下,竟是比她自己還要高出了半個頭。
許承澤的臉色微微一變,卻是只道了一聲“多謝”,便又扯着沈靜姝的衣袖雙雙離開了醫館。
“我們現在要一家一家的去尋嗎?”沈靜姝被許承澤拉醫館處理好了傷口,本應該多感謝他一分,可是夜色漸濃,一想到還得四處奔波,語氣裏也免不得蒙上了幾分埋怨的陰影,“蕲水縣的醫館也不少,這得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那就不去了,我先送沈姑娘回家。”許承澤的話聽起來是溫馨至極,卻是讓沈靜姝怔在了原地。
許承澤感覺到後面人停住的腳步,後頭略帶疑惑地看着沈靜姝。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回頭,已然讓沈靜姝為自己寫下了幾百種不同的死法。
她将自己腦子裏的苦情戲都收收好,問道:“許捕頭上次不是說,随随便便就丢了的人不配做衙門的線人嗎?”
“上次你又沒受傷。”很有道理,無從反駁。
“走吧。”許承澤招呼着沈靜姝往前走,這次,沒有上手扯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