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聲音是甜
第052章 聲音是甜
當夜驟雨傾盆, 小皇帝又與自己的精銳走散,故而他縱是對蕭濯再不滿,也未敢宣之于口。
再者, 小皇帝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他知道, 剛剛若是沒有蕭濯趕來,他怕是小命不保。
小皇帝坐在火堆前靜默良久, 暗忖自己這一遭好險, 竟險些中了那潘英的奸計。
偏那蕭濯也是個愛教訓人的, 他以人師的口吻,訓了小皇帝近一刻鐘。
小皇帝早已無需蕭濯授課, 這會兒縱然心裏不舒坦,卻也靜靜聽着,無一句反駁。
蕭濯見這小皇帝今日格外老實, 還以為他是吓着了,索性直言道:“不論皇上信與不信, 臣并無弑君之心。倒是那潘英, 其心可誅, 皇上若是與之為謀,指不定下次還要吃大虧。”
“朕知道, 朕會謹記攝政王今日所言, 日後必不再犯。”小皇帝低着頭應了。
若蕭濯有殺他之心,這會兒便是最好的機會。
蕭濯也不言語了,他身上帶着幹糧, 先是遞給了淨夜。
淨夜看了一眼身側的小皇帝, 将手中的酥餅先遞給了他。
小皇帝接過後,蕭濯又拿出了一塊酥餅, 遞給淨夜:“那你吃這個。”
淨夜點了點頭,順手接過之後,便又去蕭濯懷中摸了摸。
蕭濯笑着攥住了他的手:“作何這般等不及要與吾親近?”
淨夜幾乎是下意識便錘了他一下:“什麽時候,還有心情玩笑?我是想看看,你還有沒有酥餅了,你自己沒得吃嗎?”
蕭濯笑了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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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夜自是不信的。
這些日子尋不到淨夜,蕭濯定是沒好好用膳。方才與那群反賊激戰,又極耗體力。
想及此,淨夜将手中的酥餅掰成兩份,遞給了蕭濯一半。
蕭濯倒也沒跟他客氣,接過便咬了一口。
這路上的幹糧,于蕭濯而言,不過就是飽腹之用,平日裏,他也吃不出什麽滋味來。
偏偏今日,從淨夜手裏接過的這半塊餅,蕭濯覺得格外的甜。
小皇帝見狀,倒是也想将餅一分為二,只是淨夜發覺他的動作,便忙說:“臣是真的不餓,皇上吃便是。”
小皇帝捏着手中的餅,卻仿佛沒那麽開心。
這一夜暴雨不停,直至翌日清晨,才總算放晴。
昨夜,就淨夜沒心沒肺地窩在蕭濯懷裏睡了一覺。
小皇帝生怕有變故,也不敢睡。
偶爾聽到淨夜沉穩的呼吸聲,這心裏總是不大舒坦。
他害怕的事,到底是發生了。
淨夜對蕭濯,并非無情。
昨夜蕭濯遇險,淨夜眼中的關切并非作假。
天大亮之後,蕭濯和小皇帝的人,也都趕到了山上。
小皇帝與蕭濯一路同行,到了驿站之後,蕭濯下令原地休整,讓小皇帝先睡個好覺。
小皇帝輕睨了他一眼,倒也并未怪罪他,跟着手下,尋了一個舒服溫暖的房間,好生睡下了。
蕭濯安排完小皇帝,便也顧不上別的,忙去照顧淨夜。
一進卧房,蕭濯便要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
淨夜都說了無事,蕭濯卻還是不放心,非要上上下下都檢查過才好。
到了最後,淨夜甚至懷疑他在故意吃自己豆腐。
直到淨夜困乏得不行,一把推開蕭濯,蕭濯次啊勾起嘴角笑了:“行吧,你沒傷到哪就好。若不然,我可要心疼死了。”
淨夜迷迷糊糊得倒在榻上,後面蕭濯唠叨了什麽,他大抵是沒聽清,只恍惚記得他說,以後再不許離開他半步。
淨夜恍惚應了他一聲,還伸出手摸了摸蕭濯的頭,之後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竟睡到了傍晚才醒。
小皇帝身邊的內侍提前便在門外候着,只等着淨夜睡醒了才叫人:“王爺,皇上有請。”
淨夜挑了一下眉,倒也不敢抗旨,只得溫和地說:“那便帶路吧。”
小皇帝那邊倒是準備了晚膳,準備和淨夜一道用。
小皇帝甚至還親自給淨夜夾了菜,淨夜只恭謹接過,禮數周全。
小皇帝道:“此番出行,都是朕不好,還得攝政王親自幫朕處理爛攤子。”
淨夜垂眸道:“這都是潘英那狗賊的錯。”
小皇帝喟嘆一聲:“朕倒是知他為人,萬不成想,他還能做到如此地步。明日一早,朕便要啓程回宮了。京中事務繁多,朕不能總在外面。只可惜那批寶藏,還是下落不明。朕和攝政王的人趕到的時候,寶藏早已被轉移。那山洞中藏有機關,潘英定是借此,将前朝寶物悄悄轉移走。朕有時總會後怕,若是那前朝皇子暮雲重還活着,定然會用這寶藏東山再起。”
淨夜聞言,倒是不吭聲了。
什麽前朝寶藏,從前的逍遙會活得那般艱難,要真有此重寶,怎會落得個覆滅的地步。
這小皇帝到底還是年輕,聰慧有餘,卻從不會往深裏想。
不過很快,淨夜就發覺自己小瞧了這小皇帝。
他們分明與蕭濯一路回京,半路之上,有賊人殺過來,小皇帝帶着淨夜與蕭濯再度沖散。
淨夜本想勸小皇帝心安,這一次危機,也定會很快解決。
可不成想這小皇帝卻掏出一封信,交到了淨夜的手中。
小皇帝言:“兄長,前朝寶藏不能落入賊子之手,朕深知自己愧對兄長,可這一回,潘英指名要兄長前去換那前朝寶藏,朕無奈,只好答應。不過兄長放心,潘英身邊亦有朕的人潛伏,兄長切莫慌張,只要兄長隐忍幾日,朕答應兄長,一定會将你平安接回朕的身邊。兄長是朕的血親,日後,京中榮華,朕願與兄長共享。”
小皇帝還說:“兄長,身為皇室中人,就該擔負起皇室責任。長公主當年遠嫁,亦是為了邊陲安穩。如今國庫空虛,朕急需這筆寶藏。兄長,這世上唯有你能幫我了。那潘英,只要你。”
淨夜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今日的刺客,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小皇帝趁機調走了蕭濯,這會兒正給他埋坑呢。
淨夜重生一回之後,一向隐忍,對這小皇帝亦是禮敬有加。
可這金朝人啊,到底是卑鄙無恥,淨夜只覺得可笑……
可笑他居然當真沉浸在這皇上兄長的身份裏,誤以為這帝王家,只要對皇上沒有威脅,便可以安穩度日。
淨夜是再也忍不了了,當即嗤笑一聲,對着小皇帝道:“皇上的意思是,讓我效仿長公主,去潘英那和親是吧?”
小皇帝一時語塞。
淨夜又道:“我一個男兒身,卻能對皇上有這般用處,皇上心底可歡喜壞了吧?”
小皇帝臉上挂不住,徑直道:“兄長,朕待你如何,你心裏清楚?”
“待我如何呢?将我一個癡傻兒丢在寺廟裏不聞不問,還是如今讓我去潘英那虛與委蛇?搞不好還得受屈辱,丢了命。”
其實這會兒,淨夜已經冷靜了下來,若是真孤身一人去潘英那裏,他倒也不怕。
縱然他這副身子不如前世,可招式和反應力還在。
最重要的是,他從前和潘英一起長大,對潘英還算了解。
若能借此解決了那潘英,倒也不必天南海北處處尋他。
可就算他要順勢而為,也不能容忍小皇帝如此設計于他。
小皇帝面色漲紅,可很快,他便冷靜下來道:“讓你寺廟靜養,是父皇的主意。朕登基時間,年紀尚小,直至今日也尚未親政,自然顧及不到兄長。可兄長試問,自打朕與兄長相認,哪一樣待兄長不好?”
“那臣也問問皇上,臣待皇上一片真心,皇上吩咐的事,臣都盡力去辦。哪怕是皇上讓臣去騙蕭濯,臣也依舊照做,臣如此,難道換不得皇上一分垂憐嘛?”
小皇帝急道:“你侍奉蕭濯可以,換了潘英怎就不可了?朕與你縱是兄弟,亦是君臣,君臣之道,往日在書房裏,先生也有教授過兄長吧?君有命,臣子不可違逆。兄長這是要抗旨嗎?”
淨夜忽地笑了。
小皇帝到底年輕,藏不住情緒。不過這會兒,他倒是冷靜了下來,恢複了往日的威嚴。
“還是說,兄長心中念着的人是攝政王,不打算與那潘英同道,不過是為他守身呢?”
這話,若換做從前,那就當真是屈辱了。
好端端一個男人,去侍奉另一個男人就罷了,還要為他守身,這是什麽天大的笑話。
可如今,淨夜一時竟不覺得這有什麽。
此時此刻,他根本沒辦法想象,他和蕭濯以外的人親密,無論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小皇帝生怕中途遭了變故,又怕淨夜不同意,兩相争執之間,再引來蕭濯,那事情只會更不好收場。
故而,小皇帝趁着淨夜愣神的空檔,讓人一掌打暈淨夜,随即吩咐道:“将人捆起來,送到潘英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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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夜再醒來之時,他的手腳依舊被束縛着。
且連日裏的奔波再加上被人偷襲,此刻他頭疼得厲害。
他還來不及分辨此刻身在何處,便哼唧了一聲:“頭疼……”
以往他有個什麽不舒服,蕭濯都特別緊張。
淨夜大抵也是習慣了有人照顧,竟忍不住軟下聲音撒嬌。
而那潘英聽到這聲音,倒是愉悅至極。
“聲音是甜,人瞧着也甜。不枉我耗費了半生財寶,也要跟那狗皇帝換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