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孩子被我打掉了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通了。
那頭靜悄悄的,似乎在等着我說話。
我抿抿唇,手指不由得縮緊,“霍…淵…淵哥哥?”
對方沉默片刻後,輕笑出聲,我頓時愣住,不是霍淵,是個女人?!
“明沁,是我。你姐夫正在洗澡呢,有什麽事嗎?”孫姿的聲音傳過來,語氣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挑釁。
暮色已沉,我看到街口的路燈依次亮起,看到昏黃光線裏移動的行人,看到不遠處的野貓慵懶的打了個滾。
眼淚模糊。
我把電話挂了。
那些人間煙火,離我太遠了,沒有霍淵的愛,就算這個孩子生下來,他的生命也是不完整的。
霍淵一旦結婚,我就是小三,而我的孩子,是小三的孩子,是永遠不能光明的私生子。
尚未出生落地,世俗已經給他貼上了這麽多的标簽。
我怎麽會…怎麽會允許它經歷這些痛苦?
房間裏沒有開燈,我抱着頭坐在地上,無聲落淚,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嚎啕大哭。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我卻沒有接聽的勇氣。
我太脆弱了,太害怕他再說那些傷人的話。
不知道哭了多久,腦中一片昏昏沉沉,肚子裏面更是空蕩蕩的,我從地上掙紮着站起來,餘光看到手機不停閃爍,走近一看,竟然是好幾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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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孫姿發來的。
理智告訴我,不要看,但情感已經快一步作出決定,我打開了。
赫然幾張照片映入眼簾。
孫姿穿着幾不蔽體的情趣內衣,躺在床上搔首弄姿,她沖着鏡頭挑釁的笑,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
我咬牙接着往下翻,是她把霍淵的衣服抱在胸前,享受的嗅着。
再往下就是浴室透明玻璃門上,映出霍淵挺拔高大的身姿。
我氣得把手機摔了。
他們會做什麽,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我把自己丢進大床裏,使勁用棉被捂住頭,仿佛這樣就能與世隔絕。
第二天一大早,我預約了醫生,要去打掉這個孩子。
醫院裏照樣人山人海,明明大家看起來都像是健康的人,卻在這裏相遇。
我在婦科前排隊候着,沒想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下,不确定的疑惑傳來,“明沁?”
這個聲音……
我頓時愣在原地,随後僵硬的轉過身。
王颀沖我笑了笑,“吓傻了?”
“……”我抿了抿唇,想到上次他的為難,便不想給他好臉色。
王颀看我表情,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他嬉皮笑臉的打哈哈,湊上跟前,對我道,“還生氣呢?明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長這麽美,我看上是應該的啊。你就當上次我嫉妒霍淵才犯的錯,能不能原諒我?”
他和霍淵不一樣,吊兒郎當的,臉皮厚話還超多,在他身上,找不到嚴肅和不茍。
我習慣了和霍淵相處,對這種花枝招展的男人,沒有辦法,只能躲閃。
無奈王颀寸步不離,見我要走,用力拉住我的手,“明沁,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頓時慌了,生怕他看出端倪,抽出手後沉聲道,“你管我?王颀,離我遠點,我煩你!”
一口氣跑了許久,直到看不見王颀,我才停住腳步。
從包裏翻出號碼牌,我緊緊的捏着,重新往回走。
王颀已經不在原地,婦科門前排隊的女人中,或者有人陪,或者沒有,大家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悲痛喜悅裏。
我找到位置坐下來,低頭撥弄手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不遠處有人在盯着我看,等我看過去時,卻空無一人。
大概是想多了吧。
昨晚沒睡好,腦袋一片混沌,我撫摸着平坦的小腹,忍不住越發心酸。
很久很久以前,霍淵很疼我的,是真的疼,恨不得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的疼。
那時候他想要個我們的孩子,所以常常不戴套,我只是利用他,當然不肯懷孕,于是私下裏偷偷吃避孕藥,後來被他發現,我們爆發了一次次争吵,可每次他都痛苦又心疼的把我抱在懷裏親。
知道我不想懷孕,他開始妥協。
生活多諷刺,曾經不屑一顧的東西,哪怕霍淵心肝寶貝的捧到跟前,我都不會看一眼,如今卻為了這個意外懷上的孩子,而糾結而痛苦而後悔。
我活該。
男人的愛流逝太快,消失了就不會再來。
擁有幸福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等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耳邊傳來護士叫我的聲音,我恍惚回過神來,跟着走進手術室。
她們要我把包摘了,然後平躺到冰冷的手術臺上。
房頂刺目的白燈充沛,洋洋灑灑鋪天蓋地,晃得我睜不開眼睛,我聽見醫生護士小聲的交談,聽見麻木無情的機器開始工作。
護士按住我的手,讓我放輕松點。
“等等!”
我猛然起身,從手術臺上爬下去,房間裏的醫生護士看着我,不悅的皺眉,“你做什麽!機器已經啓動了!”
“不!”我叫着,“我不做了!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最後一刻,那種感覺很奇怪,什麽霍淵,什麽難過,我都不記得,腦中想的,只是純粹的要保住它。
我抓起包踉踉跄跄的往外跑,慌不擇路的跑錯了方向,卻不想迎頭撞上霍淵。
熟悉的男人滿身怒氣,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用力的勾住我,把我往牆上用力一甩。
我扶住牆,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是處偏僻的角落。
霍淵越來越近,他突然掐住我的下巴,“明沁,孩子呢?”
我愕然擡頭,“你怎麽知道?”
一定是王颀!
只有他只能是他!
我的出神,讓霍淵更加憤怒,他雙目猩紅,眼底熱浪翻滾,是我從沒見過的樣子,“我問你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明沁,你是不是把他打掉了!你說話啊!你他媽給我說話!說!”
他瘋狂的咆哮着,震的我耳朵發疼,被緊緊勒住的脖子,越來越緊。
我閉上眼睛,沖他笑,“姐夫,孩子被我打掉了。”
霍淵悶哼一聲,用力把拳頭砸進我身後的牆上。
他甩開我,退出好幾步,焦頭爛額的像頭暴怒中的野獸,終于,他快步走過來,一巴掌打我臉上,“明沁,你好狠的心!為什麽連個孩子都不肯放過!”
我狠?
我哪有他狠!
“是!”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捂着臉看向他,死死的盯着,“我就是這麽狠!你能把我怎麽樣!你這麽喜歡孩子!讓孫姿給你生啊!我這麽下賤的女人,怎麽能懷你的種!哎呀,早知道我就不把孩子打掉了,說不定還能跟你要一筆錢呢!”
“我!”霍淵被我激怒,撲上來掐住我的脖子,“怎麽會有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養條狗養八年,都他媽該喂熟了!明沁,你有沒有心!你他媽有沒有心!回答我!”
我也是有心的啊,只不過它在你身上。
霍淵走了,我被丢在地上,像個破布娃娃,就這麽躺了大半天,有人路過看到我,吓得大喊出聲,她忙過來把我攙扶起來,低聲安慰。
我糊糊塗塗的離開醫院,邊哭邊走,到家時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睡得半夜有電話打進來,居然是王颀。
我把王颀罵的狗血淋頭,對面的他脾氣異常溫和,笑眯眯的道,“明沁,我發現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你了。怎麽辦?”
“去死吧!”
這個電話就像是毫不起眼的波瀾,隔天我就忘到了腦後,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在早起上廁所時,發現下面出了點血。
想到肚子裏的孩子,再也坐立難安,我匆匆忙忙收拾妥當,就去了醫院。
仔細的做了檢查,最後确定是小事,醫生再三警告,最近一定不要再有劇烈運動,順便給我開了些保胎的藥。
既然決定留下這個孩子,那麽以後要對自己好點。
要早睡早起,要一日三餐,還要按時鍛煉,保持心情舒暢。
我把這些一一記下來,從醫院出來,去了趟圖書館,借了很多優生優孕的書籍,下午去了趟學校,辦了休學。
人生中即将迎來血肉至親,我從未如此鄭重對待過。
這是我和霍淵的孩子,選擇不告訴他,只是不想讓他搶走它。
更何況,他和孫姿…
我什麽都沒有了,請上蒼和所有神明,可憐可憐我,把這個孩子留給我。
習慣了邋遢粗糙的生活,最開始有點難,我不太會做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只能從頭開始學,好在整天待在家裏沒事,做菜反而成了消遣。
每天早起鍛煉,上午看書,下午聽音樂散步,晚上早早入睡。
生活可以波瀾壯闊,也可以這樣小橋流水。
定期的第二次産檢,我早上剛出門,正在公交站等車,遠遠的看到一輛招搖的賓利開過來。
到跟前時,車窗降下,露出王颀的笑臉。
他沖我擺擺手,“沁兒,上車,我帶你去醫院。”
“……”
我不理他,他就停在大路上擋着道,很快車後就堵了一車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讓人煩躁不已。
衆人指責的眼神看過來,我臉上發燙,使勁瞪王颀,他咧嘴笑,“你不上我就不走!我就耍賴!”
有病。
我到底還是上了車。
他傾身過來給我寄安全帶,吓得我渾身僵硬,“我自己來。”
“我來。”他動作麻利,片刻後便拉開距離,深深看了我一眼,“去做産檢?”
“你……”
“我查過了,醫生說你沒做流産,不過你放心,我沒告訴霍淵,我甚至讓醫生告訴他,你流産了。”王颀笑眯眯的說完這一通,沖我揚眉,“我是不是很機智?”
我沒看他,偏過頭去,車子發動,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模糊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