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五黑年輕時是道上的人,主要負責幫境外人偷渡。後來被關了幾年,出獄後他那上了年紀的瘸腳奶奶為了省錢,竟然走了五十多公裏的山路來接他,然後用省下的錢給他買了他最愛的小籠包。
看着奶奶手上和臉上如溝壑般的褶皺,成年後再也不哭的五黑淚流滿面。他開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是沒等到他盡孝,奶奶第二年就與世長辭。
“我答應過奶奶再也不碰這種事,但顧小姐對我有恩,如果不是她的幫忙,奶奶估計早就死了,所以我破例幫你一次。”五黑嚼着煙嘴,粗狂的臉上露出些許傷感。他似乎是煙瘾犯了,卻礙于兩位女生在場所以沒有抽。
林千薰難得驚訝地看向顧玉,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善舉,擋住她說要幫自己時,林千薰還以為顧玉會借助顧氏的人脈。
顧玉察覺到林千薰的目光,微眯眼眸,像只“你可別小瞧我”的貓咪。
“你知道那兩人是哪個國家的人嗎?”五黑就問。
“口音聽不出來,但看長相應該是白人。”林千薰仔細回想,末了就從包裏掏出兩張速寫紙,上面畫着入侵綠絲絨莊園的兩人畫像,旁邊還标注着名字。
“我去幫你查一查,”五黑把畫像收起來,“他們應該是以正常身份入境的,但不一定會是自己的身份。”
“需要多久才能查到?”林千薰有些急。
五黑比劃着手勢,笑容突然促狹:“這要看看他們高不高調了,慢的話三天,快的話明天就行。”
事實證明那些人很低調,直到四天後五黑才給林千薰打電話,并讓她去城東的一家酒館。
那家酒館開在僻靜的小巷中,門口還站着好幾個不倫不類的年輕人。他們一看到林千薰後就開始吹口哨,林千薰沒理他們,而是給五黑發消息:
“我到了。”
五分鐘後,五黑從裏面走出來接她。
“進去之後跟着我,別随意跟別人搭話。”五黑叮囑。
他換了一身衣服,皺巴巴的西服被他穿得很挫,像一個失意的保險人。
林千薰點頭,然後跟着五黑進到酒館裏。
通過狹窄的走廊後,他們的視線豁然開朗。林千薰這才發現這家酒館裏別有洞天,而且挂羊頭賣狗肉。從外面看這是一家沒位置坐的小酒館,但裏面卻是人聲鼎沸的賭場。
煙霧缭繞,空氣沉悶極為不流通。叫喊聲,骰子聲以及下注聲此起彼伏。林千薰捂住口鼻,跟在五黑身後兜兜轉轉,最終進到一個東拼西湊出來的辦公間。
“等一會兒。”五黑拉過一張椅子給林千薰。
林千薰坐下,小心翼翼觀察四周:“這裏是地下賭場嗎?”
“知道了又何必問?”五黑嘿嘿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他堵着門口站在一旁,雙手插兜,剃着寸頭的腦袋讓他整個人稍顯淩厲。
原本在走廊外探頭探腦的人們看到五黑的模樣,各個把脖子縮了回去。
“我們要等誰?”林千薰又問。
“等這裏的‘飛天’。”
林千薰不知道“飛天”是什麽意思,但是她也不想問。雖然在一個還算封閉的環境內,但外場的嘈雜聲還是讓她心跳如鼓。她深吸一口氣,低頭把手攪在一起。
“你不舒服嗎?”身後傳來五黑的詢問。
“沒有。”林千薰搖頭。
五黑倚靠門框,他看着眼前那抹纖細的背影,末了輕笑:“你是不是不喜歡蔥花啊?”
“嗯?”林千薰很奇怪對方為什麽這麽問,回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我看那次你去吃宵夜時,特意把炒粉裏的蔥花給挑了出來。”作為一名稱職的大排檔廚師,五黑很在意食客對自己菜品的評價。
“那次本來想說的,但是你下手太快了。”林千薰老實道。
“下次我記住了,不會給你加蔥花。”
一個肥胖的男人走進辦公間,兩個人的談話戛然而止。肥胖男帶着眼鏡,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林千薰,然後笑着露出熏黃的牙齒:“帶魚了?”
林千薰一愣,顯然沒聽懂,但她随即反應過來肥胖男應該是在跟五黑說話。
“拿了錢就辦事,在這兒待了那麽久連最基礎的都不知道嗎?”五黑聲音下沉,聽起來有些狠辣。
似乎是聽聞過五黑之前的傳聞,肥胖男做了一個“我懂”的手勢,然後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信封給林千薰。
林千薰接過打開,一沓照片掉了出來。照片中那晚入侵綠絲絨莊園的安德烈正坐在一張賭桌旁“□□”,看他得意的表情估計是贏了不少。
“他叫列夫,但我們私底下都叫他狐臭男。因為他身上噴的香水實在是太濃了。”肥胖男說完還在鼻子前揮了揮手,一臉厭惡,“他是在6號晚上來的,9號之後就再也沒來過。”
綠絲絨慘案發生在10號,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入侵完綠絲絨後就再也沒在賭場露過面。
他們會不會是察覺到警方的調查,所以刻意消失一段時間?還是說他們已經出國了?
一時之間,無數的可能在林千薰腦海中閃過。她視線逐漸清晰,最終停留在肥胖男身上:“除了這個你們還知道什麽?”
“他贏了不少錢,但每次都不把錢帶出賭場,而是分給谄媚的荷官。一開始我們以為他想泡那些荷官,但那人好像對女人不怎麽感興趣,只是單純的覺得贏錢好玩而已。所以我們推測他應該不缺錢,并且心思缜密頭腦冷靜還很懂得賭場的規矩。我在這裏幹了那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發現有人這樣玩兒的。”肥胖男吞雲吐霧。
“還有嗎?”
“小姐,我們這裏是賭場,魚龍混雜的人很多。當初有荷官見他出手大方想往上貼,結果除去列夫這個名字外什麽都不知道。他能把自己的信息瞞得滴水不漏,我們有這些照片已經很不錯了。”肥胖男輕笑。
林千薰沉默,她翻看着那些照片,雖然拍的都是安德烈,卻每一張對方的正臉,這足以證明這個家夥擁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
身後的五黑略微挑眉,似乎也在看照片。
“他還有個同伴......”
“沒有,”肥胖男搖頭,“我們只看到他。”
見得到的線索實在有限,林千薰不由得有些氣餒。她隐隐約約感覺這已經是自己能查到的極限了,卻依舊一無所知。
“那你知道‘绫先生’嗎?”不死心的林千薰再次詢問。
肥胖男依舊搖頭。
期待了那麽久依舊是一無所獲,林千薰心情低落的跟着五黑離開辦公間。等到他們走後,肥胖男從抽屜的夾層拿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容恬淡的依偎在另一位優雅女士的懷中。
這也是一張偷拍的照片,卻能看清女孩面容跟林千薰一模一樣。
“去吧,別讓绫先生失望。”肥胖男褪去油膩的表情,宛如綠豆的眼睛充滿冷肅。
用木板分隔的辦公間突然彈開一扇門,一群不良青年魚貫而出,難以置信這群人在隔壁竟然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唉五黑,你晚節不保啊。”肥胖男摘下眼睛,用衣角擦拭:“希望你能聽出暗號,早點離開吧。”
另一邊,五黑走得飛快。林千薰繞開行人,必須小跑才能追上他。
“你等等我。”她小聲叫道。
“快走。”五黑機警回頭,果然看到一群人從辦公間裏出來。
察覺到五黑神色不對,林千薰不由得緊張起來。在擁擠的過道中她緊急避讓,卻依舊跟一個失意的中年人撞到一起。
林千薰下意識說對不起,但中年人卻仿佛沒有察覺,只是慌張的往人多的地方蹿。
“這邊。”五黑突然拉住林千薰,把她拽到另一條人更少的走道上。
沿路都是用木板隔開的房間,叮叮咚咚的骰子聲不斷傳出,期間有贏家的吶喊也有輸家的痛苦。但林千薰卻無暇顧及,只能任由着五黑帶自己穿行。
“到底怎麽了?”她也有些慌。
“失策了。”五黑沉聲道,步履匆匆:“那個‘飛天’在這裏幹了足足二十年,風風雨雨從未被殃及過,是千年的老狐貍。之前我以為你要查的人只是尋常富豪雇傭的幫手,這種事太多,‘飛天’不會覺得奇怪,吃點錢幫查人也無可厚非。”
“但是我錯了,這家賭場有着嚴格的等級制度,新面孔不可能上‘紅桌’。”
所謂的“紅桌”則是賭注超過一百萬的賭桌,賭場會篩選客戶,讓玩得起的人上桌。
但從照片上看,那個列夫上的就是紅桌。他是外國人,并且還是新人,如果賭場沒有證實他的資産的話是不會讓他上紅桌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人的背後另有其人,他是代替他的雇主上的賭桌。“飛天”肯定知道這貓膩,但他不僅不說還放出誘餌讓自己來咬。
大意了。
五黑懊悔,心裏卻對林千薰的身份有了很深入的忌憚。這個女孩要查的人竟然能夠捂嘴賭場,那該是多麽神秘強大的存在啊。
果然還是不應該趟這趟渾水的。
兩人急匆匆往外走,但還是慢了一步。十來個不良青年分前後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将他們逼停在狹隘的走廊裏。
林千薰面不改色,卻偷偷摸手機報警,臨了卻發現自己口袋裏的手機不見了。
“小姐,來賭場怎麽還能帶手機呢?”一個矮小的男人舉起手中的手機,笑容猥瑣。
“這個賭場這麽不講道理嗎?”林千薰壓低聲音,清眸卻飛快掃視在場的人。但她越看越覺得心悶。圍住他們的至少二十來人,各個都是練家子。光靠自己和五黑根本打不出去。
雖然林千薰曾是拳擊教練,但在男女力量懸殊面前她還是力不從心。這群人長期在賭場混游,會的都是各種陰招。而且這裏是人家的地盤,鬧大後只會讓自己處于不利地位。
在明白眼前形式後,林千薰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長長的過道也變得愈發狹窄。
“別怕。”五黑把林千薰護在身後。
不良青年們沒有說什麽廢話,上來就是開打。林千薰跟五黑勉勉強強能撐一陣子,但随着五黑的一聲悶哼,他的腦袋被鋼管砸爛,鮮血染紅了目光所及之處。
“五黑!”林千薰被兩個男人按住肩膀,根本動彈不得。浸透了藥液的手帕按在她的口鼻,刺鼻的味道襲來,讓林千薰的視線變得模糊。
在閉上眼的那一刻,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
賭場依舊吵鬧,但二樓往上的奢華包廂則顯得很是安靜,賭桌上的人們都衣衫得體,交談輕松。如果不是桌上擺滿了籌碼,這或許更像是什麽商業宴會。
沈容瑜神情倦怠的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欣賞着樓下的烏煙瘴氣。小雀坐在他前方不遠處,正在代替沈容瑜參與牌局。
沈容瑜偶爾輕瞥,發現同桌的客人各個面色難堪,再一看牌,原來是小雀贏得太多了。
“差不多就行了,我們是來盯人的。”沈容瑜淡淡道。
小雀點頭,随即又贏了一把。
就在不久前沈容瑜得知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那就是何通竟然逃出了精神病院。根據院方的調查,應該是沈二叔那邊派人動了手腳。這個差錯讓沈容瑜心情很糟糕,何通是對付沈二叔很有力的一張牌,必須拿回來。于是在線人那裏得到消息後,沈容瑜就帶着助理小雀來賭場“甕中捉鼈”。
樓下人來人往,圓桌外站滿了人。沈容瑜漫不經心的掃視,在看到一抹倩影後他瞳孔一縮。
“艹。”沈容瑜忍不住暗罵,表情陰骘,直接起身飛快離開。
正在牌桌上大殺四方的小雀毫不留戀的抽身,立刻跟在沈容瑜身後。
“少爺,看到何通了?”小雀跟在後面問。
只是沈容瑜沒有心情回應他,他不斷在腦海裏翻湧着剛才看到的一切。
他竟然看到了林千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