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祝偉發懵。

專心吃烤五花的祝玥也擡頭露出錯愕的表情。

祝偉按照他有限的理解翻譯方知予的話:“小方, 你的意思是,祝清禾的獎金你借走了?”

方知予不着急回答,而是像征求許可一樣, 朝身旁投去詢問的目光。

她這個反應更是把祝偉看得一愣一愣的。

祝清禾看懂方知予的眼神, 這是幫她解圍。

“借?借什麽借,她不用借。我的錢都是她的。”

祝清禾就像在說從哪出生, 家裏有幾口人一樣, 有種理所應當的樸實無華。

她越是從容,祝偉越急躁:“苗苗, 爸爸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關系好的可以關聯支付賬號, 你跟朋友處的好是好事。爸爸現在跟你說的是正事,你們就不要開玩笑了。”

祝清禾:“我沒開玩笑。”

祝偉表情複雜。

方知予抱着祝清禾臂彎,笑容溫婉:“叔叔, 真的,她工資卡都在我這。”

企宣部每月的工資表都要經過方知予審核,從這個角度來說, 祝清禾的工資真歸她管。

祝偉:“……”

祝玥左右看看,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看見祝偉臉色突然變得寡白, 大聲問他:“爸, 你怎麽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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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偉瞪祝玥一眼,讓她別胡鬧, 看向祝清禾,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祝清禾不說話。

祝偉提高音量:“祝清禾, 我在問你話。你對你爸就是這個态度?”

祝清禾眼中有了怒意, 身在公共場合,她壓住聲音:“你找我借錢就是這個态度?”

“老子是你爹!”

“祝清禾我就問你, 你是誰的種?誰給的你生命?誰出錢出力把你從穿尿褲的小不點拉扯到這麽大?”

“你爸我省吃儉用供你到大學畢業,你現在能耐了,賺錢了,家裏公司遇到困難你見死不救,還找借口,不搭理我,你的心是肉長的嗎?”

祝清禾實在憋不住肚子裏的惡氣,一吐為快:“我媽媽生我養我,我不知道?”

“爸,從我出生起每一筆奶粉錢我媽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念幼兒園到大學的每一次學費,前面我媽記,後面我記,你前後出了有多少?”

“要說公司,是我媽先創業,你後來的,我媽懷孕把生意都交給你。要說房子,是我媽全款買的婚房,你和吳麗的房子都是賣她的換來的!”

祝偉面紅耳赤,不顧周圍的人投來異樣的眼光,梗着脖子狡辯:“我和你媽是合法夫妻,你花的每一筆錢都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産你懂不懂!”

祝清禾哂笑一聲,望着天花板難受地眨了幾下眼睛。

“什麽我的就是你的,以後都是我們的,我會讓你幸福的,爸,你就是這樣騙我媽媽,騙了她一輩子。我從小看了多少你的虛僞,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祝清禾嘲笑祝偉,也嘲笑自己。

一個小時前她還真像個傻x一樣信了。

她以為爸爸看到她的成長,理解她的艱辛,能夠有一點為她着想了。

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禮物,她都感覺爸爸是不是在往好的方向變了,不是說人年紀大了心性也可能轉變嗎?

轉變個鬼。

是壞男人要變成壞老頭了。

冷靜下來客觀分析,一個二十二年沒送過女兒禮物,連女兒的生日蛋糕都要霸占的爸爸,在女兒畢業工作後突然獻殷勤,為什麽?

因為這位父親的禮物早在暗中标好了沉重的價碼。

祝清禾做幾個深呼吸平複情緒,柔聲問方知予:“姐姐吃好了嗎?”

方知予輕輕搖頭,在餐桌下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我不餓,沒胃口。”

祝清禾對餐桌對面說:“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她彎腰拿包,祝偉冷哼一聲,語氣尖酸:“祝清禾,你就是舍不得錢,不想幫家裏你直說。”

祝清禾憤懑地看向他,剛要開口,方知予問祝偉:“你說公司遇到問題,是什麽問題,資金缺口多少?”

不愧是一步步把華樂做成五百強的執行總監,方知予一提問就展現出精英營管理者的卓越氣質。

祝偉的神色很難看了:“你一個外人問這些做什麽?”

方知予條理清晰地說:“旁觀者清。站在一個清醒的外人角度,你更需要的是分析公司狀态,而不是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如果拿苗苗十萬塊獎金就能填補的窟窿,你賣車賣包找親戚朋友借點就能補齊,沒必要花孩子的錢。”

“如果窟窿遠遠不止十萬,那麽你應該集資,貸.款,這就不是苗苗那點獎金能補的,你找她沒用。”

“做生意,任何時候都要保持清醒。如果你是清醒的,家裏人不用你說自然會支持你。但是很明顯,苗苗對你的公司根本不了解,職業經理人都不可控的風險,憑什麽讓一個剛進社會的年輕人當血包?”

說到最後,方知予的聲線如利刃刺冰:“而且,她還是你口口聲聲說愛的女兒。”

祝偉臉上的橫肉打顫,他指着方知予粗聲吼叫:“你算什麽敢教育我!”

“我女兒肯定就是你帶壞的!”

祝清禾擋到方知予前面:“爸!你不要污蔑人!”

祝偉破口大罵:“祝清禾你到底姓什麽!胳膊肘往外拐!”

祝清禾推開他:“爸,你要是真的缺錢,不是有房有車嗎?”

争吵聲戛然而止。

祝偉瞪大了渾濁的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上前問祝清禾:“你什麽意思!”

“房,車賣了起碼有五百萬,你公司小,怎麽都夠了。”

“你!你怎麽能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是你着急要錢,不是我,對嗎?”

“你!”

“祝清禾!”

“祝清禾——”

祝清禾牽着方知予出餐廳,頭也不回地開車走了。

祝偉氣得撐在餐桌上大喘氣,拿起一個杯子想摔,想起是餐廳的要賠,又默默放下。

祝玥不敢出聲,把剩下的牛排放到火上烤。

祝偉見了罵她:“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會幹什麽!”

祝玥掀眼皮:“你罵我呗,我告給媽聽,扣你私房錢。”

祝偉大叫一聲,狂躁地踢了腳椅子。

錦馨花園小區。

吳麗坐在床上疊衣服。

祝偉帶着祝玥回家,讓她進屋看書。

吳麗在卧室裏問:“錢要到了吧。”

祝偉沒應聲。

“老公?問你話呢。”

祝偉不耐煩:“要個p,你出的馊主意p用沒有。”

他看到地板上攤開的行李箱,吳麗一件一件往裏面裝衣裳,他吃烤肉吃的一肚子火噌噌往上竄:“你發什麽神經?”

吳麗冷冷地瞥他一眼:“我發神經?有病的是你!”

“我帶玥兒到她外婆家住段時間,那群讨債的都是地痞流氓,不能讓他們吓到我女兒。”

祝偉踹開行李箱:“要錢的時候是老公是爹,出事了就扔我一個人扛是吧?”

吳麗莫名其妙:“祝偉你腦子有坑吧,你背着我借高.利.貸招來一群流氓,你不管老婆孩子的安全就算了,反過來怨我?!呵,我當初真是眼睛瞎了,看上你這麽個窩囊廢!”

祝偉推她:“誰窩囊廢了?是誰看到我剛死了媳婦兒就對我噓寒問暖?我房産證上加你名字的時候你笑得比誰都歡!”

“苗苗媽留的那老婚房是你買的嗎?”吳麗眼神嫌棄,拉好行李箱提出卧室,“不可理喻。”

“玥玥,收拾書包跟媽媽去外婆家。”

吳麗等到祝玥出門,跟祝偉說:“工傷賠償那事你好好想想,什麽時候債還清了,我帶玥玥回來。”

嘭。

祝偉看着重重關上的房門,揪住頭發慢慢蹲下。

*

晚飯沒吃多久就被祝偉攪黃了。

祝清禾沒心情吃,擔心餓着方知予,帶她到附近的酒餐吧再填填肚子。

祝清禾坐在外擺區滑手機。

祝玥:姐,裙子你沒拿,你住哪我叫閃送給你。

祝玥:這事我挺你,爸憑什麽找你要零花錢啊,我要是比賽得獎了也不給他。

祝玥:對了,我跟我媽回外婆家了,最近家門口經常有奇怪的人,姐你千萬別回去哦!

……

“在看什麽。”

方知予遞過來冰淇淋,祝清禾滑掉小黑裙的照片:“祝玥給我發的消息。”

方知予的眼角匆匆瞥到一眼裙子:“小朋友說什麽了?”

“她說跟吳阿姨去她外婆家了,叫我不要回家,最近總是有奇怪的人盯着。”

方知予思忖少許,說:“你爸爸可能被騙高.利.貸了。”

顯然十萬根本救不了祝家。

祝清禾剛畢業沒有積蓄,但凡祝清禾工作幾年有點存款,指不定祝偉還能說出什麽不要臉的話,興許背後還有吳麗推波助瀾。

祝清禾默了默,說:“随便他吧。”

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祝偉自己捅的婁子,難道要她這個剛畢業的女兒收拾麽。

方知予問:“你沒告訴家裏你住哪吧?”

祝清禾當即明白她是擔心讨債的順藤摸瓜過來找麻煩。

“沒有,失竊以後我和小鈴蓓蓓都很小心,在公司都不會說具體住址。”

更不可能洩露方知予住的地方。

“那就好,你這段時間盡量不要一個人。”

“嗯……”

方知予舀了一勺冰淇淋,送到祝清禾嘴邊戳一戳:“好啦,嘗嘗好不好吃?”

豆綠色的冰淇淋,在炎炎夏日裏看着非常清爽。

祝清禾乖巧地張開嘴。

味道……

“噫!知予姐姐,這個味道好奇怪啊!”

祝清禾連忙把冰淇淋推遠,做出痛苦表情的同時,眉眼間的凝重随之消散。

方知予狡黠地笑:“是嗎,這是老板推薦的新品。”

“什麽味道啊?”

“抹茶香菜。”

“No!!!”祝清禾猜姐姐是故意的。

故意逗她開心。

仲夏的晚風吹着很舒服。

祝清禾把車停進車庫,在花園裏多吹了會風。

方知予定的花束到了,先進屋放花。

祝清禾覺得方知予是個很唯美的人,她每周都定了花,把生活過的很藝術,有音樂,有畫,還有魚和鮮花。

方知予說是因為她聽過一條建議,養養魚和花能讓人保持好心情。

微風拂過紫色的牽牛花,驅散祝清禾心中的煩悶,她突然有了靈感,趕回房間記錄。

祝清禾打開門,書桌和床頭櫃上多出一簇簇色彩明麗的花朵,大床的正中央躺着一條精巧的紅色禮裙,垂順的裙擺沿着床緣展開,垂着嶄新的吊牌。

溫暖的一抹鮮豔。

“比起黑色,我覺得紅色最襯你。”

祝清禾聞聲回頭,方知予放下了墨黑的長發,身上換了一條白色的新禮裙,款式和剪裁和床上那條紅色相同。它們是一對姊妹款。

方知予走近她身邊,帶着她看床:“苗苗,今天你的新裙子,你的禮物。”

強烈的酸澀從胸膛湧上鼻腔,祝清禾用力忍下去,沒成功,只能低低地埋下頭。

“我……姐姐,你早就看出我爸的心思了吧?原來我爸的禮物是要我拿東西換的。我說期待爸爸送我禮物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方知予擁她入懷,撫摸她的頭發。

祝清禾環上她的腰,把臉埋進她的肩膀,一點點打濕方知予的頸窩。

方知予聲音輕輕:“祝清禾,我的禮物也是要換的。”

“換你開心,換你笑。”

換你被寵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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