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周日是個陰天。
祝清禾到菜館的時候, 祝偉和吳麗各坐一邊,一個比一個臉黑。
吳麗沒有把祝玥帶來,祝清禾松了口氣。
吳麗待她不算親厚, 妹妹也很淘氣, 但祝玥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孩,不該她來承受這種場合。
“你把她叫來幹什麽?”吳麗看到祝清禾來, 不悅地皺眉。
“苗苗是我女兒, 她是家裏的一份子。我給她沖奶粉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祝偉這時候倒很護着大女兒了。
吳麗嗤笑一聲。
他們坐的方桌,祝清禾坐到他們中間的位置。
吳麗:“這個婚我是肯定要離的, 房子我同意賣, 我們對半分。其他我不多要,我給祝玥的二十萬存款你必須還我,可以從賣房的錢裏扣。”
祝偉喝了一小杯白酒:“幹嘛啊幹嘛, 上來就說喪氣話,先吃飯。”
“誰跟你吃飯,你答應協商離婚協議我才過來的。”吳麗拿走他的杯子, “趕緊簽字!”
她把離婚協議書擺在桌上,祝偉掃了一眼,煩躁地推開。
“苗苗, 你昨天打電話怎麽跟我說的?你舍不得吳阿姨走對不對?我們這個家不能沒有吳阿姨, 你快說話啊。”祝偉拉祝清禾的短袖。
祝清禾扯過袖子,厭惡地盯他一眼。
祝偉退回去:“什麽眼神你, 快勸吳阿姨。”
Advertisement
吳麗聽到祝偉的話, 發笑:“祝偉你真可笑, 慌話都不會編。”
她對祝清禾說:“反正都到這一步了, 我跟你之間也沒什麽好裝的。”
“我要為我的女兒做打算,家裏條件就這麽點, 我能給你的都給你了,總不能要我虧待我的親骨肉。”
“祝清禾,你讨厭我我知道。你這個爹我是伺候不了了,從今往後你也不會再見到我,大家都輕松。”
祝清禾彎了下嘴角,吳麗也知道自己裝了十幾年。
過去那麽多年,這個“家”裏到底是誰最難受,話從吳麗嘴裏說出來,吳麗就是最委屈。
她祝清禾還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
“玥玥年紀還小,離婚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你想過嗎?”
祝清禾開口,話是直接對吳麗說的,她已經自動過濾掉了祝偉。
在她眼裏,祝偉只是個染色體為xy的生命體,至于養育的義務,那是人才擁有的概念。
吳麗驚訝的表情裏帶着憤怒:“你給你爸當說客?”
“祝清禾,平心而論我對你比你爸上心吧?你不覺得這段婚姻繼續下去對玥玥的傷害更大嗎?”
祝清禾:“那是你做母親的該考慮的事情。”
吳麗哂笑:“你真夠冷血的。跟你那個窩囊廢爹一樣。”
祝偉立刻拍桌子罵人:“你個潑婦再嘴賤,信不信我扇你!”
吳麗冷哼一聲,掀他一個白眼。
祝清禾等他們吵完了,平靜地開口:“這頓飯是來解決問題的。”
“離婚随便你們,可以協商可以仲裁,跟我沒有關系。”
祝偉和吳麗都詫異地看向她,祝清禾說出重點:“但是賣房的錢必須還我一百萬。這一百萬是我我媽媽老婚房和裝修費的錢,你們必須還給我。”
祝偉的額角暴起青筋:“小兔崽子反了天了,老子叫你來勸和,你來要錢?”
“不是要錢,是告知你們。”
祝清禾慢條斯理地從挎包裏拿出一張透明文件袋,放到離婚協議書的上面,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婚前財産分割協議書。
“我媽媽走的時候我太小,很多事情不懂,現在不一樣了。我在我媽的遺物裏找到這個,我外公外婆都不在了,爸不說沒人知道這事。”
祝偉和吳麗的表情頓時變化多端。
祝清禾:“這份財産分割協議證明老房子和爸無關,我是唯一繼承人。當年你們用賣它的錢換的新房損害了我的權益,現在我有權力追回。如果你們不接受我的訴求,文件袋裏還有一份律師函。”
“哦,差點忘了,祝家的公司原來也不姓祝,最早是我媽媽開的小門店。”
祝偉聽不下去,踹一腳飯桌,幾只盤子丁零當啷撞。
“破事一個接一個,真tm操蛋……給給給給給!不就是一百萬嗎,給你!真是沒心沒肺,白養你吃喝。”
吳麗看着文件袋,眼睛都紅了:“祝偉真有你的,這麽重要的事都能瞞我十幾年。”
“一百萬給她,你欠我的兩百萬也一分不能少!”
祝偉吼叫:“她一百萬,你兩百萬,那房子能賣多少啊,全給你們了我拿什麽還債!”
吳麗:“那是你的報應!你活該!”
她把離婚協議丢在那,拿包起身:“法庭上見。”
祝清禾也沒什麽好說的,在飯店其他人探尋的目光中離開。
只剩祝偉一個人坐在那,對着一桌油膩的菜撒氣。
他撞掉了一個碟子,老板看見了吼他:“一個碟子賠十塊!”
祝偉立馬跟洩氣的皮球似的:“又不是故意的,這小點東西能十塊?”
老板一身腱子肉:“幹哈,你想賴賬啊!”
祝偉立馬掏錢包:“賠賠賠!”
祝清禾在飯店門口望了眼,滿臉鄙夷。
對內重拳出擊,對外唯唯諾諾。
這就是她爸诠釋的“一家之主”。
祝清禾擡頭看看廣闊的天,雲層重重疊疊。
但有一縷陽光透下來。
她對着那束光,在心裏說:媽媽,謝謝你一直在保護我。
我會越來越好。
就像陰天變成晴天。
*
華樂大廈。
電腦右下角有頭像在跳,方知予點開看。
陶冶:我老公這周末帶荞荞去看奶奶,下班去喝酒啊lsp
方知予:?
方知予:陶經理發錯人了)
陶冶:[撤回了一條消息]
陶冶:下班去喝酒啊方總(憨笑)
方知予:去不了呢。
陶冶:怎麽去不了?結束一個項目應該好好娛樂。
方知予:今天清禾要搬到我家。
陶冶:……
陶冶:你給人小妹妹喂什麽迷魂湯了?
方知予:我家不好嗎?
方知予:黃金地段,面積大,帶花園。
陶冶:我竟找不出話反駁。
陶冶:所以你倆确定關系了?
陶冶:什麽時候的事?
陶冶:跟你姐說了嗎?
陶冶:定了就牽出來給朋友們看看,大家認識一下。
方知予:不着急。
陶冶:你這語氣……不會還沒定吧?
方知予:嗯,還不算。
陶冶:???
陶冶:所以你沒跟人家确定關系就?這樣那樣?
陶冶:方知予你這樣可不行……等等,我不太懂你們女txl,你是上面還是下面那個啊?
方知予:陶經理,如果你覺得上班太閑我可以給你加派工作。
陶冶:我有新業務來了,方總告辭。
方知予用光标把“你倆确定關系了?”幾個字标藍,沉默地看了許久才關掉對話框。
看看時間差不多快下班,祝清禾說東西不多,回租房收拾好,打個車到江畔明庭就行。
方知予想了想,沒有主動聯系她,算着時間估計她快整理好了,開車到租房的單元樓下。
祝清禾搬了兩個行李箱和一個大編織袋,背上還背了個登山包。
東西不算特別多,但也不少,小鈴和蓓蓓一人幫她拿了點。
三個小姑娘在單元樓下環顧一圈。
小鈴問:“清禾,你打的車還沒到嗎?”
祝清禾左右看看,再看一眼打車軟件上的車牌號:“沒有,我這顯示他堵在紅旗路那邊了。”
忽然,旁邊有輛車鳴笛。
祝清禾看過去,熟悉的保時捷裏,方知予降下車窗對她微笑。
小鈴和蓓蓓瞪大眼睛:“方總!”
蓓蓓敏感地問祝清禾:“你不是要搬去姐姐家嗎?”
雖然方總出現和祝清禾搬家看起來沒有關系,但蓓蓓莫名地把兩件事串了起來。
祝清禾翻看小企鵝和微信,方知予沒有給她發消息會來啊,這是……突襲?
“是啊。”祝清禾看着方知予打開車門,朝她們走來,還打開後備箱要幫她放行李,就說,“噢噢,上班的時候我跟方總提過一句,她剛好也住在我姐姐那邊,說是有空的話可以捎我一程。”
小鈴和蓓蓓都沒有懷疑,羨慕道:“那正好哎,清禾你快把打車退了吧,他那邊一時半會也過不來。”
她們拘謹地跟方知予打招呼:“方總晚上好。”
兩人合力幫祝清禾把箱子和編織袋放進後備箱。
方知予溫婉可親:“你們好。”
她從後座拿了兩袋甜點,給她們:“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照顧清禾。”
祝清禾:!
小鈴和蓓蓓:?!
小鈴驚訝又茫然:“我們照顧?方總你……”
蓓蓓聯想團建表演,像是明白了什麽,在後面使勁攥小鈴的T恤:“謝謝方總,應該的嘛,我們和清禾是同事也是朋友,就該互相幫助。”
她憨憨地笑,貼心地說:“那什麽,天色也不早了,清禾還要趕回她最·喜·歡的姐姐家呢,方總你們快回家吧。”
小鈴一頭霧水,怎麽感覺蓓蓓說話怪怪的?最喜歡三個字還有重音停頓。
方知予聽了蓓蓓的話,又從車裏拿了兩套某知名音樂家的演出票給她們:“一點心意。那我們先走了,拜拜。”
“謝謝方總!”
蓓蓓從背後推推祝清禾:“好姐妹再見!”
祝清禾看完她們和方知予的交流,被蓓蓓推上車,哭笑不得:可真是好姐妹。
車駛入黃昏的街道。
祝清禾拆開副駕駛準備的零食,問方知予:“怎麽突然來接我?”
方知予開車:“我做不到坐在家裏等你。”
“唔……”
方知予目光直視前方,祝清禾卻感覺她的每一個音節都是凝視着她說出口的。
“可能在你聽來很奇怪,我想要從你身上獲得參與感。參與你從外面進入我家裏的整個過程。”
祝清禾安靜地聽着,手指上沾滿雪餅的粉末,方知予的聲音溫柔婉轉,祝清禾吮.吸指尖的糖粉,全部吃掉。
“不奇怪,我理解你說的感覺。”祝清禾捏緊雪餅袋子,面頰含春,“就像迎接一個新的開始。”
她脫離破碎的祝家,奔赴有方知予在的溫暖之處,想要和她經歷很多,就是這樣一種對參與感的渴望。
“嗯呢。苗苗,我是家裏最小的,可能照顧人不夠周到。”
“你覺得我做姐姐做的怎麽樣?”
祝清禾眉開眼笑:“別人的我不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姐姐。”
方知予嘴角勾起笑意:“怎麽個好法?”
祝清禾細數她的好,溫柔體貼,多才多藝……
可惜都誇上天了,姐姐似乎不太滿意。
方知予停在花園:“祝清禾,下車。”
祝清禾老實下車:“噢。”
她察覺到方知予微妙的情緒變化,反省自己,哪裏說錯了?
箱子和編織袋搬上次卧,還有包沒拿。
祝清禾又跑了一趟地庫,沒有,折回二樓的時候,看見主卧的門開着,她的登山包被方知予放在沙發椅。
祝清禾停住腳步,輕輕敲門:“姐姐,我拿包……”
“姐姐?”方知予身段袅娜,“除了姐姐,你覺得我還适合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