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祝清禾熄滅燈, 滑進被子躺下：“好，如果你想起來或者不舒服就叫醒我哦。”
方知予把她摟得更緊，在她胸前搖搖頭：“不是的。”
“嗯？”
“以前我留燈是因為家裏空蕩蕩的, 又黑, 有一點光我就不會那麽害怕。”
祝清禾斂眸，原來方知予是害怕。
想想她這麽多年獨自守着老宅, 在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深夜寂靜時面對空曠的黑暗，該是對麽孤獨。
祝清禾心疼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又細碎地吻了她臉頰兩旁的發絲：“以後都不會再怕了, 有我陪着你。”
兩具柔軟的身軀契合地貼在一起，憑依體溫相互慰藉，胸膛裏充盈着滿滿的安心。
在這溫馨的床榻裏, 她們能夠卸去白日裏所有的防備放松休息，此時此刻這座房子才有了家的光輝，不再是一團鋼筋水泥。
翌日, 祝清禾陪方知予到一位老大夫家看診。
這位中醫在錦城很有名氣，很多有頭有臉的人都跟她私人問診，方知予也算她的老患者。
醫生精神矍铄, 留着雪白的頭發, 戴着老花鏡給方知予看脈。
“雖然作息紊亂導致內分泌失調，但你的心脈比上次來看好多了。”
電子處方流行的現代, 老醫生仍舊喜歡用鋼筆寫紙藥方。
“這是半個月的劑量, 早晚服用一劑就好, 如果沒有不适, 下月周期正常，就不用吃了。”
Advertisement
“謝謝醫生。”
祝清禾接過藥方, 老醫生的筆跡龍飛鳳舞，她本想認幾味藥的，結果一個都認不出。
醫生看到她錯愕的表情，攏着白發對方知予笑道：“身邊有人照應着，心境自然開闊些。心病還須心藥醫，內心的郁結化開了，氣血通行，髒腑強健，身體才能好啊。”
方知予點頭。
祝清禾問：“心病？什麽心病？”
她頓時緊張：“醫生，我姐姐是心髒不太好嗎？”
方知予沖醫生使眼神，醫生了然，對祝清禾說：“可以這麽說，她工作忙，煩心事多，心氣這塊就容易郁結，影響體內的氣脈經絡。”
噢，是中醫那套氣血和內經學說，不能說完全沒用，但祝清禾覺得過于玄學。
醫生叮囑她：“你要勸你姐姐多休息，不要糾結負面的雜念，多帶她出門看看走走，哄她開心。”
祝清禾笑道：“是！”
方知予摸摸祝清禾的發頂。
回家喝了一副中藥，中午方知予的身子就輕快多了，下午和祝清禾一起逛商場，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晚上在家煮菌湯火鍋，在花園種繡球花，搭着帳篷看電影，頭靠着頭，望着夏夜的星空入眠。
祝清禾謹記中醫的叮囑，多帶方知予出門活動，帶她接觸新鮮美好的事物，哄她高興。
去視覺博物館的那天剛好穹幕展覽館開放，祝清禾在園區門口記下路線，和方知予牽手游覽。
前面幾個展館是“浪漫仙境”和“畫中世界”主題，四面八方的全息屏幕展示粉色的仙島桃花，還有各種優美的油畫場景，祝清禾一路給方知予拍照。
方知予走得很慢，過類似河流、斷崖一類的3D場景還要扶一下牆邊的隐形護欄。
祝清禾握緊她的手說：“姐姐，都是虛拟的，放松一點啦。”
“嗯……”方知予仰頭看周圍飄落的桃花，“這些特效好逼真，比3D電影看得真實多了。”
“畢竟是和科技館合作的博物館，技術都是最先進的。”
“是哦。”
走到後面有“史前公園”和“浩瀚宇宙”，做的火山爆發和隕石墜落特效有點可怕，幾個來參觀的小孩子吓哭了，害怕地往爸爸媽媽懷裏躲。
頭頂的音響震動，一道大流行砸下來，轟隆的爆炸音震得整個走道都在發顫。
祝清禾見狀，趕忙把方知予攬進懷裏，小心翼翼地護着。
方知予掩唇輕笑：“我又不是小娃娃。”
祝清禾小聲跟她說：“姐姐跨桃花溪都慢吞吞。”
方知予噤聲，由着她護在懷裏慢慢走。
走出宇宙館，剛才同行的小孩子都挂着淚花。
祝清禾輕撫方知予的臉頰，拇指沿着她優美的下颌線磨蹭，方知予擡眸望她，歪頭貼合她的手掌。
“怎麽？”
“不放心，看看你。”
“擔心我像那些小孩害怕得冒眼淚？”
祝清禾不好意思說：“嗯……”
方知予化着精致的濃妝，口紅鮮豔：“哪有那麽誇張。”
還剩最後一個穹幕展館，祝清禾摟着她慢慢走過通過：“我恨不得讓你住在我的心尖上。”
“我感覺我已經在了……前面是什麽館？”
“沒有主題，是個綜合館，地圖上的說明是随機播放一些科教短片。”
最後的展館非常高大，裏面能放下一個足球場，圓球形，仿佛一個地球之眼。
裏面已經有不少人，坐在環形的看臺上，剛進去時穹幕是白色，人在其中仿佛置身極地雪景。
忽然穹幕頭頂擴散黑色，墨汁渲染般迅速擴散，展館頓時從白天變成黑夜，轟的一聲電閃雷鳴，耳邊冒出咕嘟嘟的氣泡響。
等游客的視線适應黑暗，穹幕又逐漸恢複光亮，此時人們已經置身于幽邃的深海。
穹頂特效配合立體環境音和水霧，真實感拉滿，頭頂的閃電還在不斷劈落，穹頂播放的影片正在深海中急速下墜，人們甚至能體會到那種水壓的窒息感，比跳樓機和電梯的失重感更加壓迫。
祝清禾感到輕微的耳鳴，咽了咽喉嚨。
握着的手逐漸松開，祝清禾摸到對方掌心細密的冷汗。
“小魚？”
直覺告訴她方知予的狀态不太對，祝清禾急忙把方知予牽出穹幕館，到二樓的中庭花園坐下休息。
方知予把頭靠在她的肩膀大口喘氣，雙手冰冷。
“小魚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祝清禾捧起她的臉頰，方知予的粉底和口紅遮掩了蒼白的臉色，她閉上眼睛搖了下頭，靠進祝清禾懷裏不說話。
“是不是對剛才看的穹幕應激了，我找找醫務室。”
方知予拉住她的手，喘了一會才說：“沒關系，我休息會就好了。”
“剛才一下太黑。”
祝清禾自責：“這兩天你本來就比較虛弱，我還讓你難受……”
方知予環住她：“你是帶我來玩的呀，展館都很好看，你還精心準備了那麽久，我很開心。”
祝清禾回憶一番，恍然想到從她提議來視覺博物館起，方知予都沒有表現過感興趣，只是笑着答應。
而且進館以後方知予就走得很慢，時不時會扶護欄，這樣的狀态并不正常。
可平時喜歡淡妝的方知予今天故意化了濃妝，僅從面色無法判斷她的情況……
這場約會一直都是方知予在委屈自己遷就祝清禾，因為方知予說了——你精心準備那麽久，我很開心。
“……”
祝清禾的心像被針紮一樣，痛得陰濕連綿，她抱緊方知予，嗓音輕柔：“你不喜歡，不舒服要告訴我呀。”
“我不要你遷就我，只有你感覺好我才能安心，我做準備耗費精力什麽的跟你的開心比起來不值一提。”
“胡說。”方知予把她的兩片嘴唇捏成小鴨子，“和你一起我就喜歡，我就開心，只是有一點點小小的不舒服，這才不算什麽。”
“唔。”水光在祝清禾眼裏打轉，她抽吸一下鼻子，托住方知予的後腦勺把她按進胸口，“是我不好，我沒有仔細觀察你的情緒，讓你難受了。”
“沒事啦。”方知予拍拍她的後背，喝了點水，坐了十來分鐘恢複了平靜。
後來祝清禾開車回家，路上都留着窗戶透氣，剩下幾天的假期對方知予照顧得很仔細。
上班以後某天喝咖啡閑聊，陶冶聽說這事。
她問方知予：“你上周跟小祝去視覺博物館了？我服你。”
方知予給她一記眼刀：“就你大喇叭。”
陶冶無語：“我最近忙得夜不歸宿，哪有功夫宣傳你以前的出糗事跡？”
“少說兩句吧你。”
“哎，咱大二的時候學校組織到科技館看穹幕電影，你嚴重暈3D差點吐到旁邊導員身上，這事除了當年咱班幾個玩得近的，沒人知道了。我不說你不說，現在沒人知道，你怕啥。”
大二那年……
除了同學，應該還有個人知道。
方知予微微抖動睫毛，眼神如潭水般幽深，若有所思。
陶冶看向她：“不過你得跟小祝說清楚，你暈3D還有幽閉恐懼，以後別去那種地方約會。”
“你別不好意思，擔心傷了她精心準備的心，約會過不好才糟糕。知予啊知予，工作事業你是牛的，但是談戀愛你的經驗還是不如我多。”
“去。”方知予對她扇了扇手，像是在趕小飛蟲。
把人趕出辦公室，方知予想了想，沒能實現美好約會，責任在她，如果她在祝清禾提出去視覺博物館的時候就說她暈3D，換個地方就好了。
她虧欠祝清禾一個開心的約會，總得賠償點什麽才好。
方知予想了想，給人事打了個招呼，過了會人事拿來一張表格，方知予把祝清禾叫來辦公室。
“方總？”
祝清禾過來，小桐不在，只有一身職業裙裝的方知予坐在皮椅上。
她把實木桌上的表單推到祝清禾面前：“鑒于你前兩個月的優秀表現，我代表公司決定表揚你。”
“不會是方總要私獎給我的小車車吧？”祝清禾開着玩笑，看清表格的內容，呆住睜大了眼睛。
優秀員工提前轉正表！
祝清禾看向方知予：“我聽人事說提前轉正要求很苛刻，流程很複雜，不好走。”
方知予深情款款：“我的要求很苛刻，流程很複雜，不好走。”
“但對你暢通無阻。”
“更重要的是，你确實很優秀——唔！”
祝清禾傾身越過桌面，隔着辦公桌吻住她。
總監的唇好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