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們是什麽人, 不得對将軍夫人無禮。”跟着沈離垢來相國寺拜佛求子的幾個侍衛大聲地呵斥着莫愁幾人。那聲色厲茬的樣子, 洩露了心底的恐懼和不安。

莫愁聽到這話, 歪着頭打量着對面的一夥人。

為首的是個面容姣好的夫人, 二十多歲的樣子, 看起來猶帶輕愁,身後跟着個翠衣丫環, 旁邊還圍着七.八個侍衛以及幾個轎夫。

來到這個時代幾年了, 可是莫愁還是弄不懂這大宋到底有多少個将軍,每個将軍又會有多少個夫人。

莫愁恍惚記得, 光是包青天裏就出現了好幾個護國将軍什麽的。

看到自家小姐歪頭打量的神色,綠衣上前兩步, 湊到了莫愁面前将面前婦人的來歷小聲低語,“小姐,這人是柱國大将軍桑博的續弦, 閨名沈離垢, 原名沈柔, 是桑博五年前利用遼人犯邊時做的假戶籍。”

當初沈柔先是跟在桑博身邊好久, 然後才成的親。桑博這事做的并不隐秘,紫荊洲在各地都有分壇,當初莫愁是知道展昭會進京城當禦貓的, 所以着重讓洲裏的人打聽朝.廷裏的官員資料,而桑博和沈柔的事情,不過是稍一打聽就知道了。

“...消息可靠嗎?”莫愁從來不懷疑自家的信息網,可是這個信息量有點大。

小時候她着實迷過一段包青天片尾曲, 唱那首歌的人,長的老帥氣了。裏面的那個叫鴛鴦蝴蝶夢的故事,她還記得是那首歌的名字。

呃,跑題了。

那個唱歌的老帥哥不是主題,主題是那個電視劇裏的女人,忒特麽倒黴了。

嫁一個是渣男,碰見一個又是渣男,最後好不容易遇見了個靠譜的吧,還特麽是個霸道總裁型的。

可惜了,沒有天涼王破的本事最後被人逼得只能自殺了事。

這件事情,莫愁就覺得包某人做得太絕了些。還有她們家展小喵,也是個木頭腦袋的棒槌。

那個叫秦什麽的,為了一個男人的安全三擊鼓的女人都不收拾,幹嘛收拾華夏足球的希望呢?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華夏足球才沒有走向世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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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桑博的蹴鞠踢得多好呀,擺在國家隊那就是稱霸宇宙的節奏。

反正不管怎麽說,這女人的三個男人都死掉了。

這輩子苦也過了,甜也過了,剩下的人生只剩下澀然了。

好像最後承受不了打擊還瘋了......

莫愁是怎麽也沒有想過,她竟然還會遇到這麽一位倒黴到讓人懷疑她上輩子沒燒高香的女人。

“你們退下吧。”莫愁還在想着這丫的那些個人生起伏時,便聽到這女人用那輕柔的語調喝退了拿着刀站在她面前的侍衛。

那些侍衛倒都是訓練有素,聽到沈柔的話後,便真的退了下去。不過眼睛仍然盯着莫愁幾人。可見沈柔這位主母在他們的心裏,地位并不低。

不過也是,能陪着自家男人上戰場,幾經生死的女人,是應該得到別人的尊重。

“這位夫人,剛剛是我失禮了,不慎聽了夫人的談話。”沈柔的脾氣很好,說話輕輕柔柔的,這會真心給莫愁賠禮道歉的樣子,還真的讓人說不出難聽的話來。

莫愁仔細地看了幾眼面前的沈柔,這人是真的很溫柔呀。不像她的溫柔要麽只有三分鐘,要麽就帶着皮像肉不像。

“夫人不必如此,也是下人唐突了。”頓了頓,莫愁上前走上兩步,“夫人可是桑博将軍家的?”

沈柔一怔,沒有想到面前的人會這麽問,不過還是笑着點頭,“妾身正是。不知夫人府上是?”

“展昭是我夫君。日前被授為四品帶刀護衛,已随着桑将軍昌州剿匪去了。”

沈柔見莫愁的打扮并不像是官家女眷,再看她的穿着和侍衛皆像是江湖人士,卻沒有想到竟然也是官家女眷。

哦~她想起來了,展昭可不就是出身江湖。估計他的妻室也應該是江湖人出身才是。

“原來是展夫人,剛剛失禮了。展夫人也是來拜佛的?”問這話,沈柔才想起來,也許人家除了拜佛還有可能是來吃素齋的。

...有肉味的。

“呵呵,順便,順便拜佛。”莫愁覺得她這輩子,死後必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拜不拜佛于她最大的意義便只剩下...素齋了。

說完這句話,莫愁和沈柔都笑了。

又客套了兩句,莫愁倒是對這個溫柔似水的女人很是喜歡。

也許是她有她沒有的溫柔,也或是她在命運面前不得不妥協的柔弱吧。

這種東西,城管之女沒有,古墓派的李莫愁沒有,紫荊洲的花蓉就更沒有了。

于是,便覺得很...稀罕。

兩人相攜着進了正殿,然後一起跪下拜了回佛,再然後莫愁可有可無的又跟着沈柔去了送子觀音殿。

看着沈柔虔誠的祈禱,莫愁卻想到了二年後那個将沈柔推進痛苦深淵的孩子。

她自來沒有談過什麽戀愛,自然也不會知道為人.母是個什麽心情。

畢竟此時她連如何為人.妻都做得磕磕絆絆。

沈柔是個虔誠的佛教徒,拉着莫愁将所有的寺殿挨個拜了一圈後,才在莫愁有些心急的情況下,去了早早就準備好的禪房。

“...沒滋沒味的。”每道菜夾了一筷子後,莫愁瞪了一眼自己家信息有誤的侍女,可憐巴巴地嘆了口氣。

她還是喜歡吃肉。

自從守了婆婆的孝期後,她對肉的熱愛已經快趕上展昭了。

嗯,可能已經遠遠超過展昭了。

畢竟幾天不見展昭她還不會怎麽想他,可是一頓不吃肉,她就覺得吃不飽......

“這裏的齋菜,做得還好。其他地方還有更難吃的呢。以前跟着将軍守邊時,那裏有座寺,裏面的素齋,”沈柔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沈柔曾經随着桑博東征西戰,軍中夥食沒還有這齋菜一半好吃呢。可那裏的素齋,在她看來就是毒.藥。

“我對拜佛沒什麽興趣,求他的人多了去了,你看他能不能一一照拂?求人不如求已,最是應該對自己好一些。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誰也別想左右我的人生。能讓我屈服卻沒有魚死網破,同歸于盡的,這世上不過區區...幾人。”活到現在也唯有系統無法攻克。其他的,為心罷了。

“兒女之事,那也不是能強求就能來的。沒有孩子,也不光是女人的問題。诶,說這些做什麽,我來這裏,不過是剛剛進京,家常無聊,便聽她們說這裏的齋菜還不錯,就想着來嘗嘗。雖然齋菜不怎麽樣,倒是有幸認識了夫人,也算是沒白來呢。”

沈柔掩唇一笑,“展夫人性子爽快,離垢也是欣喜結識了展夫人。也不知展夫人與展大人成親多久了?”

這樣的性子還真的不像是個已經成親的女人呢。

“三四年了。夫人嫁給将軍多少年了?”可能是遠離了江湖,莫愁心裏的壓力也變小了吧,所以說起話來也恢複了往日的輕快。

“...五年。”原來已經這麽久了嗎。

說完這句話沈柔的神情便有些恍惚。

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繡帕,沈柔又想到了五年前的那些事情。

沈柔是個沒有一點侵略性的女人,柔柔的目光,看得人覺得對她不好都是一種罪過。

當然了這種事情也是見人見智的,比如說她原來的那位好婆婆。

可就不怎麽喜歡這位兒媳婦呢。

......

“過兩天王丞相家要舉辦個賞花宴,展夫人若是無事,不如和我一起去散散吧。”

沈柔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到莫愁正看着自己,斂目想了想,便提出了邀請。

她回京城也有一年多了,一些交際圈也打了開來。自從将軍年初的時候被封為柱國大将軍,她的身份上去了,在一些場合倒也游刃有餘起來。

帶着這位性子‘直爽天真’的展夫人走進京城官家女眷的交際圈倒不是什麽為難的事情,畢竟那位展大人還随着将軍出征昌州呢。

這一次剿匪之後,将軍便要閑居京城了。

不過征戰二十年,也是時候退下來了。

“王丞相家的賞花宴?”莫愁從來沒有想要嫁給了展昭,然後被封妻蔭子後還要搞什麽夫人外交。

她一直都是江湖兒女,呃,當然上輩子她是城管二代。不過什麽夫人外交,她真的沒有這個意識和經驗。要是搞砸了,腫麽辦?

全部殺掉還是......

“上個月王丞相的女兒出閣了,這是出閣後的第一場賞花宴,所以邀請了不少京中女眷。你剛剛進京,又無人聽說過你,這才沒有收到邀請函。說來,尚不知展夫人在京中居于何處?”

“開封府對面的寒舍。”

“那家起名為寒舍的宅子便是展府?”沈柔大驚地問道。

莫愁看到沈柔一臉吃一樣的模樣,不禁心中大奇。

“夫人如何會如此吃驚?”

沈柔也知道自己的樣子,連忙緩了一下神情,笑着說道,“那宅子就在開封府對面,大家因為包大人那三口鍘刀,都覺得位置太近了一些。”

至于之前那宅子幾度易主,曾經橫死過數人的消息,沈柔卻并沒有在此說出來。

一來以訛傳訛,本不可信。二來現在展昭尚未回京,偌大的宅子裏便只有主仆數人,說了出來再吓着了面前的人,豈不是她的罪過。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夫人也聽說了我們宅子風水不好的事情呢?當初只想着離府衙進一些,也安心一些。哪裏想到那位包大人竟然請了三口鍘刀回來,每天出來進去的,倒是怪讓人害怕不妨再看到什麽。”

這話說的可真的夠實在的了,沈柔聽了都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了。

“你們那宅子為什麽要叫寒舍?”

莫愁眨眼一笑,“天天聽人家說寒舍,寒舍的,于是就起了這麽一個名字,既生動又實用。”想到等将來展昭對人介紹自己家的時候,張嘴就是兩個寒舍那才叫有意思呢。

沈柔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

這個展夫人,性子怪促狹的。

一個性格有些強勢跳脫眼裏不容一點沙子的女人和一個性格有些柔弱包容性強的女人,是最容易走到一起的。

于是這一天的相國寺之行,莫愁別的沒有收獲,到是收獲了一個好姐妹。

白天過得很開心,于是當天晚上回到家,莫愁便讓人去了石家村,去那裏拐個五歲大,叫石清的小男孩。

“若那孩子問起,你只說是他爹将他十兩銀子賤賣給了咱們的。”

“...是,小姐。那這小孩要如何安排?”紅衣對于自家小姐的命令從來不會打折扣,聽了莫愁的安排,便準備行動。

“...送到城外的分壇吧。反正咱們洲裏,不是收容了不少根骨極佳的小乞丐嗎?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若是這孩子的根骨不錯,就讓他習武,若是根骨不行,就交給大管事,讓他來安排。”之後又吩咐了數語,紅衣才轉身離開。

莫愁口中所說的這大管家便是紫荊洲中主管雜務的人。

“小姐,那孩子是個什麽來歷呀?”往常紫荊洲想要培養人才,都是找一些孤兒或是一些小乞丐的,他們是幾乎全不碰這種有父母家人來歷的小孩。

她記得小姐說過,最讨厭人販子什麽的了。可今天小姐又為什麽自打嘴巴呢。

莫愁瞅了一眼自家的侍女,然後嘆了口氣,“什麽來歷,不過是一個苦命的孩子罷了,就當你家小姐我的聖母病發作了。”

這孩子的出現,死了三個男人,瘋了一個女人。雖不是這個孩子的錯,卻也給這孩子的心理留下了一抹沉重的傷痕。

何其無辜~

孩子找媽有錯嗎?

可是他卻錯了。

但錯不在他的身上,而是......

看着莫愁突然轉變的惆悵神色,侍女們幾乎都懵了:“......”

她們家小姐還有聖母以及惆悵的時候?

這太不可思議了。

今天的太陽落山了,那明天的太陽...還會升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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