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若傷和家皆慘樣

第六章若傷和家皆慘樣

王玉昆将賬本箱子從嫣語的床底拿出,掏出了幾十個大洋,警告了此時躺在床上如同死魚一般的嫣語,她側臉微腫,不想再看王玉昆一眼。

大洋的聲音“叮當”響起,墜落在床面,王玉昆斜睨了一眼:“你先用着,等我來接你,給老子安分點!別跟騷狐貍似地……”

嫣語側過身,随那些大洋從自己的身上滑落,這大洋墜落的聲兒可真好聽。

嫣語沒去撿,他真是打發叫花子,回想他那身子、力氣,當真還不如他人。

權當自己被狗咬,嫣語瞥見王玉昆帶走了賬本箱子,零零碎碎在床上聽了些只言片語,看來王玉昆今晚是要銷毀它們。

可她認識王玉昆這麽久……怎能不留一手。

近日忙着紙醉金迷,她跟洋人往往喝得爛醉。

嫣語今日聽得姜胤辰身份,可算是逮着機會接近了。

——

隔了幾天。

深夜,月華如水。

工人們照常卸貨、運貨不停歇的時辰,他們吆喝着為自己打氣,撐過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卻依舊圖不了溫飽,過不上舒坦的日子。

月光下,承載了太多人世間的悲歡。

姜胤辰的車停在碼頭邊,和宗煜調派了五十人跟着他,但這會兒幾十人站那,深夜未免也太過顯眼,姜胤辰便下令讓其餘四十人待命在一處等候。

阿力和姜胤辰在車內抽煙,司機并未發動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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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姜胤辰說從今以後好好跟着他起,阿力的日子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起碼,他和阿琴都不用再去做那些散工,也不用和孩子們住在擁擠、毫無陽光的住處。

阿力抽了幾口煙,常年抽的煙因為牌子太差,所以有時抽,有時他就忍了煙瘾。

這會兒抽一口好煙,反倒不适應,嗆了起來,“辰哥,咳咳,咱在洋人的碼頭這邊等什麽?”

煙嘴碰到唇邊,他望着那個洋人碼頭的方向,視線停頓在洋行碼頭的貨物上。

姜胤辰微抿着,又深吸了一口,些許火星極致綻放出光芒。

煙霧被吐出,缭繞在半空的剎那,難辨他眼神的含義,眸中卻像一個黑色的漩渦,要吞噬一切人們的舉止。

“狗呢?”姜胤辰問。

阿力想起前幾日姜胤辰馴的那幾條狗,簡直兇神惡煞,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馬上,馬上帶來了。”

姜胤辰眼神散漫,帶着點邪魅,“他那些賬本藏匿在何處,搜到了沒?”

搖了搖頭,阿力說:“還沒,但前些日子你讓我查的那個王家工人,他招了。”

用手一邊松開讓他有些難受的領帶,姜胤辰手肘靠在車窗,任由兩指之間的那根煙,因為他的深吸一口後,飄起缭繞的煙霧:“工人和東江人一唱一和,是嗎?”

阿力訝然:“辰哥,你知道!”

姜胤辰無聲地笑:“猜的。”

阿力:“那人一開始不肯招,非得我亮你身份,打了幾拳才說話。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那閣樓就是用來給賭徒們簽賣身契的地方,他們出老千,哪有這麽好的事攤在他們身上連贏十局。東江人給他了一個小管事的位置,專門把人送到洋人的紗廠做工,一簽就是五年!就包兩餐,給兩件衣服,半年才給三塊大洋工錢,豈不可笑!”

姜胤辰緊皺眉頭,冷笑着,姜應元真特麽是個傻子。

因為打斷了姜應元的腿,他成了人人口中的瘋狗。

因為和羽舒的歸來,他成了商會的副會長,人人又言他是舔狗。

但他心愛之人說了啊……

他不是看似兇狠的狼狗,也不是不能遮風擋雨的奶狗。

不管是洋人的狗,還是本地土狗,都是狗。

而狗,都是從狼馴化而來的。

他是那匹狼。

不被任何人馴化。

可他甘願朝着和羽舒跪下他的膝蓋,虔誠地。

五只健壯的狼狗跟在姜胤辰的身後,阿力有些怕。

朝着姜胤辰狂奔而來時,那生撲近在眼前,讓阿力避之不及,小跑到了很遠的地方。

可姜胤辰只一個手勢,便都讓它們乖乖地坐下,幾條狼狗嗚咽搖尾。

姜胤辰從另個手下的手中拿來盤子,裝着幾塊新鮮的肉,血淋淋的,不堪入目。

斜叼着煙,他一塊一塊分甩給這些饑餓的狼狗,它們哈喇子從嘴角溢出,見到鮮肉,狼吞虎咽了起來。

姜胤辰呼出一口煙,居高臨下俯視着,“啧,夥食都比我吃得好,狗鼻子別讓我失望。”

手下幾人牽着一條狗,而後放開了手中的繩,它們朝着洋人那碼頭的界限奔去。

狗吠聲四起,姜胤辰吹了一個口哨,在不遠處踱步,那五只狗便進了洋人的區域聞了個遍。

洋人的管理員沖過來,拿着棍子喊道:“Pee-on!Peon!Fu ck off!(滾開!下\賤工人!)”

姜胤辰從嘴上拿下煙,這會兒哪有下\賤工人在他們區域?

随着管理員一聲喊叫,也有人拿着槍\支對着姜胤辰,以脅迫他的人和狗盡快離開。

他一手插在褲兜內,走近了幾步不以為意,但始終在界限外:“Dogs don't know you. I'm sorry. I'm gonna get them back here.(抱歉,狗不識人,我這就叫它們滾回來。)”

洋人見姜胤辰的打扮似乎來頭也不小,待命的人趕來,洋人眼看他還有近五十人的手下,還是警告道:“This is not your place!(這不是你們的地方,不該來!)”

群狗吠得洋人心慌,可覺得這事還是必須上報。

姜胤辰邊吹口哨,狼狗奔回。

他邊上車,又對着阿力說道:“你越是怕,它們越是嚣張,兄弟,等會兒歸你遛了。”

阿力咽了口口水,“哦……哦,好。”

分包給王家的碼頭,至今還是有人在賭,東江人依舊不死心在這诓人簽賣身契。

幾條狗就這麽吠叫着,奔襲而來,吓毀了一群人,腳勾到了桌角,轟然倒地。

見姜胤辰突襲而來,工人們又趕忙關了貨艙,用其他貨箱放了一些急忙掩蓋。

阿力幾乎被一條狗在牽着跑,而不是他遛狗。

狗鼻子朝着碼頭的貨艙跑去拼命嗅,沒有漏下任何一個角落。

群狗朝着一個方向不停喊的時候,王玉昆跌跑着趕來了。

腆着臉阿谀奉承:“我當是誰,副會長大駕光臨,您來是……所為何事?”

面上這麽說着,心裏卻想着真陰魂不散,整亂了他的賭局不說,又來摻和他的“大生意”。

懶得跟他寒暄廢話,姜胤辰命人砸開船裏貨艙。

王玉昆見他來真的,勸阻道:“不不不,使不得啊姜副會長!艙底若是無意被砸開,漏水了這船貨物就廢了!船上可是幾萬大洋的生意,你不能胡來啊!”

姜胤辰笑了笑:“哦?是怕我的人冒失?行,讓你的人砸。”

沒人敢動,群狗朝着衆人提醒,它們龇牙咧嘴,工人們心想若是被狗咬了,也得不償失。王玉昆此時的地位,還能大過姜胤辰嗎……

“邦邦邦”的聲音起伏響起,工人們順從姜胤辰的命令,姜胤辰撇開王玉昆大步朝着貨艙走去。

看到了和洋人碼頭貨物同類貨品,不免譏笑。

這戰亂年頭,洋人碼頭運輸他們自家軍\火并不稀奇,但王玉昆拿着分包碼頭做這種勾當,又目中無人地讓東江人設賭,很難不讓人想到,他背後靠山是洋人。

王玉昆還能說此地經濟不景氣,望了一眼這破船,這一趟,想必可得賺上其他分碼頭一個月的利潤了。

王玉昆狡辯的本領,可真差勁。

摸了摸那些狗,姜胤辰今日的煙可抽得太多了,又點燃一根,問王玉昆:“王老板,抽煙嗎?”

王玉昆:“抽……抽的。”

但又看了一眼姜胤辰眼神陰狠,連忙擺手,這會兒叫他抽煙,可不是什麽好事。

王玉昆:“不不,您抽。”

讓手下提溜着王玉昆的衣領,姜胤辰一腳揣在他膝蓋後的腘窩,王玉昆被擒着跪地。

那根王玉昆不賞臉的煙,被姜胤辰湊近幾分到他眼前,煙氣升騰,熏了他的眼睛,王玉昆吓得閉上了眼睛。

他之前,就是這樣燙傷嫣語的手嗎?

這個瘋子!

姜胤辰睥睨王玉昆,偷偷摸摸的,這人也不知背着和家做了這事多久?

“用和家的碼頭運輸軍\火,你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膽子真大。”

幾十個手下将貨物擡出,王玉昆自認栽了,煙灰掉落在王玉昆的眼皮上,他一抖。

姜胤辰把煙遞給阿力,硬逼着王玉昆睜開雙眼,逮着他的後頸,讓他看着這堆貨箱。

“賣國求榮,牟這種利?你找死?”

被姜胤辰摁頭磕在了木箱上,王玉昆吃痛哀嚎。

姜胤辰看向一言不發的衆人,他周身的戾氣讓人恐懼。

“這碼頭理應也是有關押工人的地牢吧?來個人,帶路。”

——

嫣語收拾好了自己,鏡子裏的她不過才年芳二十八,她可不服老。

到了仁慈醫院,嫣語找到了姜應元的病房。

那病房外似乎有人看着,嫣語察覺到那是和家的人,還有姜夫人尹文槿也在那哭哭啼啼。

自信地邁着步伐往前去,身姿婀娜,惹得路人頻頻回看。

這不就是清樂府的嫣語嗎?

擡眸所見尹文槿的蒼老,不免譏諷了幾句:“姐姐別來無恙啊,怎臉色如此慘白?眼看自家兄弟反目,不好受吧?”

“你來這做什麽?若不是你,應元和阿曼會鬧到這種地步?老爺會慘死?”尹文槿深知嫣語不是個省油的燈,起初勾引姜應元,嫣語就該掃地出門!可奈何她在自家父君和長子之間徘徊使手段,搞得姜家烏煙瘴氣!

“喲!姐姐這話說的,姜應元當時一事無成,老爺都不肯給他個位置坐坐。人老了,有些東西死拳頭捏這麽緊有意義嗎?你不是不知道,姜應元沒什麽本事,他日日在家帶個孩子,對着那黃臉婆,像個什麽樣?我只不過給他指條路,可沒說一定要這麽做啊,誰料他一賭就輸個精光,我不還是賠上了自己的青春!”

尹文槿咳喘不止,伸手便要打嫣語,和家手下勸阻道:“請您盡快離開。”

本來是要看姜應元來氣氣他,氣死還一了百了,免得日後又賴着她。但這會兒氣氣尹文槿,嫣語也來了勁兒,頗有幾分傲氣:“姜應元樣貌還算中上,可惜啊,也是個不行的,我得去會會你那小兒子,嘗嘗他如何。”

無力的手擡起,指着嫣語。尹文槿頭暈目眩:“你……”

耳鳴、心慌,尹文槿眼前一黑,被氣得暈了過去。

——

被關押的工人們看到王玉昆挨打,紛紛叫好。

可姜胤辰審不出個所以然,因為沒有賬本,口說無憑,王玉昆嘴巴牢得很。

姜胤辰只一件汗背心,悶熱出汗,汗水從發絲滴落。

他兩腳交叉擱在桌上,一手慵懶地挂在靠椅後。

抽完了最後一口煙,阿力跑來說,嫣語來了。

王玉昆被綁着不能動彈,撐着眼皮擡頭,喊着:“不!不可以!”

嫣語換了一件她自認最好最美的西式衣裙,不知道姜胤辰看到她時,會否有看到和羽舒的錯覺。

王玉昆喊出“不可以”,姜胤辰便發覺有什麽不對頭,走近王玉昆面前:“怎麽,你是,她常客?”

豈止是常客!王玉昆一口血吐在姜胤辰臉色,“你不過也是條和家的狗,你憑什麽!嗯?”

“唔!”

一拳打在王玉昆的臉上,牙齒斷裂,姜胤辰捂住他的嘴,逼得他吞下打落的牙,王玉昆面目猙獰,眼淚、鼻涕和口水一瞬間同時溢出,瞪着空洞的雙眼,猶如沙啞的雞鳴聲在他喉間扯出。

姜胤辰眼神森冷:“任何對和家不利的人、事……哪怕你是閻王,我照整不誤。何況,你特麽在賣國!渣滓!”

不請自來,姜胤辰讓嫣語進了地牢。

地牢潮濕,蔓延着血腥氣。

王玉昆頭腦還在暈眩之際,可見到了嫣語,還是能看清個大概糊影。

下來地牢時,嫣語就發覺皆是和家的打手貼牆站着。

一些被關押在地牢的工人看到來了個女的,紛紛起哄。

大、二包工頭為了整日剝削工人,時常有在地牢關押不聽話的工人。

嫣語幾日不見王玉昆,他怎麽這副慘樣了?

此等窩囊廢,就該活活被整死。

慕強之心讓嫣語對姜胤辰頗有些刮目相看,姜胤辰在地牢繞了一圈說:“清樂府的人來這做什麽?你們誰點的菜,誰吃。”

“我們哪有這福氣!”

“姜副會長,不如你來!”

王玉昆說不清幾個字眼:“人渣……走開!”

嫣語兩手撐在桌面,靠近姜胤辰,嫣然一笑:“要賬本?你要的,在我身上。”

王玉昆錯愕地瞪着眼,嘴裏不停地喊着:“不,不可能!不可能!我已經銷毀了!”

指了指自己的衣裙,嫣語偏頭擡起他的手,途徑肩膀,胸前,後背,再往下……她引誘着說道:“要,就來拿。一張一張的,最關鍵的都在我這……都是他做假賬的日期和貨品,你一查便知。”

姜胤辰推開了她:“瘋婆娘。”

目光銳利的不止姜胤辰,還有難以置信的王玉昆。

嫣語手心附上姜胤辰的臉,擦拭他面上的血跡,勾唇笑着:“和瘋狗,不正好是一對?”

一手掐着她細脖,姜胤辰問:“你是不長記性,還是天生無腦?說過不要在我面前發\騷,撈不着好處!賬本我要,但我不需要親自動手,清樂府既然不想再混,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乖乖拿出來,你和王玉昆一個蠢一個傻,還真是絕配啊。”

嫣語握住了他的手,笑着威脅:“怎麽,不敢碰我?嫌髒?我也再跟你說一遍,你知我之前是想跟着誰的!哈哈,但是你娘剛被我氣暈了,你不想替她報複在我身上?”

姜胤辰嚼碎了牙的力道,讓五個手下對她上了手,他們不顧指甲劃破了她的臉頰,不顧她的驚呼,分別拽着她的脖子,一邊粗魯地扒開嫣語的衣服,一邊拿出她放在裏面的賬本紙張往前快步走。

嫣語:“啊!——你們,放開!”

手下在她口中塞了布條,堵住了她的叫喊。

其餘手下跟着一張一張地拾起,有人扯斷了嫣語後背的抽繩,但目不斜視,發了狠撕破了她的衣裙,直到賬本紙張皆被拾起。

王玉昆搖頭奮力喊着,“我招!我招還不行!姜胤辰!你這條瘋狗!放開她!”

嫣語像是穿着一身破布,拖拽着她的身子,最後被姜胤辰的手下用繩子綁在了船錨。

姜胤辰指着嫣語罵道:“我說過,我娘氣病,一并找你算賬!她如果有任何閃失,你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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