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又遇小舅舅

又遇小舅舅

“我後悔了,我想好好活着……”沈棠的手還在抓着唐硯初的胳膊,因着動作,衣袖又往後滑了一截,上面布滿了可怖的傷痕。

她因急性腎衰竭住院,在如今的醫療水平,這病并不顯得有多可怕,許是在病痛的折磨下,她那深埋心底的病症再次浮出水面,越演越烈,這才讓她在醫院一待就是這麽多年。

該怎麽說呢,她同周馳自小相識,小升初那年,周馳同她告白,之後便一直是以戀人的身份相處。

倘若不是她母親病重,他們兩個應該會像約定的那樣,上同一所大學,可事與願違,他們啊,一個去了海城,一個留在了宋城。

都說異地戀是一場測試,沒人能夠得到“優秀”,就連“及格”都是一場泡沫幻影,是雙方的自欺欺人。

沈棠覺得自己十八歲之後的生活就是一場木偶戲,線的另一頭是誰,大概只有老天知道。

十九歲母親病重,二十歲父親得了早期胃癌,二十一歲父母去複檢,雙雙車禍身亡,二十二歲她畢業後去了海城……

每一年有每一年的悲劇,二十二歲這一年,在不知道周馳已經領證的情況下,她和“男朋友”上了床,然後懷孕。

也不知道操控木偶線的人是有多無趣,她的劇本就像霸總小說裏的劇情一樣的狗血,檢查時,意外發現周馳已經領證,而她從名正言順的“女朋友”變成了地溝裏的臭老鼠。

生下西貝的三年時間裏,她沒有一刻是不想死的,後來也确實是付出了行動,帶着西貝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沈棠本以為自己釋懷了,可事實證明,她沒有。

“小三”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根刺,早就深入心底,只等着一個最好的時機,然後被她狠了心地拔出,接着順着之前的那個豁口深深刺入,一下,兩下……

嚴重的抑郁症,不受控的自殺傾向,沈棠每晚都在等待着撒旦伸出惡爪,将她拖入煉獄。

可她又一次後悔了……

眼淚早已将她的面容打濕,眼睛紅腫,可沈棠依舊是緊緊地抓着唐硯初,哭啞的嗓子每開一次口就扯得她直發疼。

“我後悔了,我想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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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再一次重複。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知道嗎,西貝出車禍的事,我,我還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的,我,我,我真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

“我想活下去,不想再讓我的西貝擔心了。”

沈棠注意到露出的傷口,慌慌張張地将衣袖往上拉,似是想到了什麽,又急着将衣領豎起,可依舊是擋不住脖頸包着的紗布,當即用手捂着,嘴裏一直念叨着,“今天十五,西貝要過來了,我不能,我不能讓他擔心,不能……”

唐硯初伸手附在沈棠的手上,并未言語,但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足以抵達沈棠的心髒,慢慢的,沈棠放緩了呼吸,順着唐硯初的力道把手放下來。

“今天是十五號嗎?”沈棠輕聲問道。

這樣的場景歷歷在目,幾乎每一天,他們都有在上演。

“今天是十五。”唐硯初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平靜柔和,似是一道暖光,将沈棠心底的寒意驅散,令她無比心安。

沈棠低垂着眼眸,心想着,你們曾救過我和西貝一次,現在可不可以,也請你們再重新救我一次。

這一次,被困在囚籠裏的公主鼓足了勇氣,她打算自己從囚籠裏走出來,外面還有她愛的人在等着她。

見沈棠已經平靜下來,唐硯初暗松了一口氣,事實上,這樣的事自從沈棠知道沈西貝出車禍後,每一天都在上演。

起先沈棠什麽都聽不進,還需要依靠鎮定劑,現在她已經能夠自己平複下來了,這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了。

唐硯初看了一眼床頭櫃,見果盤不在上面,下意識覺得是沈棠拿到了洗手間裏,畢竟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果盤從瓷盤到鐵盤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從鐵盤到沒有又只需要一天的時間,近幾天沈棠的狀态還不錯,鐵做的果盤再次被放到床頭櫃上。

唐硯初看了沈棠一眼,然後轉身朝洗手間走去,洗手間的門并沒有被關緊,唐硯初只是往外一拉,門就開了一小半。

然後……然後他就看見沈西貝一手拉着門把,一手抱着裝滿了水果的果盤,眼睛哭得紅腫,淚水還在順着下巴往下滴落,衣領被打濕了一大半,像是落水的貓咪。

沈西貝沒想到唐硯初會過來,紅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面的慌張顯而易見,他下意識放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因為動作幅度過大,果盤上的水果掉了幾個,接連發出幾道聲響。

沈西貝似是被吓了一跳,整個人渾身緊繃,像是下一刻就要炸毛的貓咪,他見唐硯初的眼神也有些錯愕,微微一愣,還不等沈西貝有下一步反應,唐硯初便将門給合上,然後就聽到慢慢遠離的腳步聲。

沈西貝:“???”

“沈姨,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門外傳來唐硯初的聲音,沈西貝矮身撿水果的手微微一頓,接着将那水果撿了起來,用水沖幹淨。

“西貝一會兒就來了,要是看不到我該着急了。”

外面的對話還在繼續,而沈棠的話聽着有些猶豫。

沈西貝想,她是想出去走走的。

“我一會兒和西貝說。”

“那……行。”

沈西貝等了好一會兒,等到病房門被關上了還再等,心裏默數了十秒後,這才推開門。

他将果盤放在床頭櫃上,看了眼已經空空的病床,接着又走進洗手間,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

沈西貝用冷水洗了把臉,接着又捂了一會兒眼睛,眼眶和鼻頭還是有些發紅,将臉上的水抹幹淨後,沈西貝沖鏡子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強,不過跟粉絲說的“職業假笑”沒什麽兩樣。

平複了一下心情後,沈西貝走出病房,朝着醫院自帶的花園跑去。

那兒有他要找的人在等他。

……

離開醫院時已經是快要下午三點了,想起離開時,沈棠對他說的可以多過來看看,沈西貝只覺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被放下了一半。

“剛才的事,謝謝你啊。”沈西貝對着說是送他的唐硯初說道。

“不客氣。”唐硯初溫聲說道。

“那個……”沈西貝有些疑惑地看着唐硯初,“你還不進去嗎?”

他都已經送到醫院門口了。

“我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這,這麽早的嗎?”沈西貝一臉的不可置信。

看着沈西貝這副模樣,唐硯初沒忍住笑了一下,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我目前的主職工作不是心理咨詢師,況且,今天是周五,幼兒園離園時間提前,我得去接我的兩個外甥。”

“糖糖空空?”沈西貝兩眼放大。

沈西貝的眼睛很好看,扇形雙眼皮,睫毛濃密如鴉羽,眼睛清澈透亮,裏面好像住滿了星河。

唐硯初微愣了一下,總覺得這像極了他們幼時相識的畫面。

他抿唇笑了一下,問道,“你一會兒還有什麽規劃嗎?”

沈西貝再一次被唐硯初的笑弄愣了神,好一會兒才搖頭說,“沒有”。

唐硯初的氣質溫潤如玉,他的笑容溫柔,他的語調溫和,像極了書中所說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唐硯初聲音裏含了明顯的笑意,“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他們?”

這話聽着有些低沉輕柔,沈西貝只覺自己被重重地錘了一擊,腦袋暈乎乎的,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嘴就已經出聲替他答應了。

“啊?好啊!”

等沈西貝反過神時,就已經稀裏糊塗地坐在了唐硯初開來的車上,安全帶已經系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系的,反正他是沒一點兒印象。

今天的情緒一下高一下低,車內又開了空調,渾身都懶羊羊的,沒一會兒沈西貝就睡過去了。

趁着紅燈等待時間,唐硯初将毯子蓋在沈西貝身上,然後鏈接藍牙,撥打了一通電話。

“Boss。”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西貝在我這邊,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語氣雖說還是溫和的,但到底是上位者,話音一落便不容置喙。

“好的。”對面的盧傑西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立即答複。

他跟了唐硯初四五年,現又被派去保護沈西貝,對于這其中的種種多少有些猜測。

還沒到目的地,沈西貝就已經清醒過來,還是有些懵圈的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蓋在身上的毯子,等把身上的毯子疊成小方塊,他才驟然清醒,反應過來還欠了唐硯初一句“謝謝”。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唐硯初的聲音就在他一旁響起。

“到了。”

伴随着話語的落下,車子也停在了路邊。

“嗯。”沈西貝看了眼窗外,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将帽子和口罩重新戴上。

只聽耳邊傳來一聲嘆息,沈西貝正要擡眸看他,就見唐硯初傾身過來,伸手将沈西貝才戴上的口罩摘下,有些無奈地說道,“口罩戴反了。”

“啊?噢噢。”沈西貝有些無措地拿走口罩,确定正反後重新戴上,然後打開車門,趕忙下去。

沈西貝擡手整了整帽子,接着又理了一下衣服,耳邊似是還在回響着唐硯初的那一抹輕笑。

心口像是被一片羽毛輕輕劃過,癢癢的。

“這都什麽事啊!”

沈西貝背對着車子,小聲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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