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陽

春雨初過,暖意正回。

葉眦卻是沒有想到,武當的那檔子破事兒還沒有解決,眼下又是除了一件事來,按照她的個性而言,本就不願惹麻煩,可偏偏,這個人是葉灼秋。

那個她曾經有愧的弟弟。

她将那張輕巧的信紙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惹得杯中水亂鬥,賀長垣看到葉眦鐵青的一張臉,心情大好,哼起了調子來。

這邊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把無比熟悉的劍就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劍體锃亮,這是他經常抱着的那把,清霜劍。

他笑了笑:“蘇少俠,好歹說這把劍也是我的,你這樣對我不好吧?”他睨着眼睛看手握清霜的蘇泯,長身玉立,青衫清冷,正配上一把清霜,極好。

蘇泯面色覆上了一層寒霜,垂着眼眸開口:“閉嘴。”

賀長垣挑了挑眉:“哎喲蘇少俠還學會護着自家的小娘子了啊,我和你說啊,你家這位啊,你可得小心了……”

話音未完,劍鋒一過,削落一縷頭發。

于是賀長垣閉上嘴了,堂堂魔手神醫被人欺負成這個模樣,要是真的傳了出去,還不得被笑死。

“葉姑娘,可是出了什麽變故?”

葉眦吸了一口氣,看着蘇泯半晌,還是決定将這件事情告訴他,她看向外面的天色,開口說道:“阿泯你可還記得那日給我盛雪樓請柬的那人?”

他凝眸想了想,然後點頭:“輕浮賊。”

“…”她歪過頭咳嗽了一聲,“阿秋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她想了想,似乎覺得現在不是争論這些的時候,繼續說了下去:“那阿泯你可知,煙雨十八樓?”

他果然一陣茫然,雖然說他臉上的表情十年如一日的清冷不變,可是葉眦總是能夠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心思。

于是葉眦把這個歸為,夫妻之間應有的默契。

葉眦還未說出這“煙雨十八樓”究竟是什麽,那廂賀長垣便率先開口說了起來:“煙雨十八樓麽?倒是有點棘手,亦正亦邪,坐擁富庶南陽城,十分有錢。”賀長垣眼眸一亮,擡起頭來看着蘇泯,又補充了一句:“富可敵國。”

這煙雨十八樓能夠在江湖中立足,就是靠着有錢,這有一句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人呢?所以江湖中許多高手都願意依附于煙雨十八樓,給吃的、給住的、還給武功修煉,要是葉眦不是清風門少主,還真的想過去。

是的,關鍵就是在于這個“有錢”,也不知道這幾年葉灼秋在外面是怎麽過的,竟然偷摸拐騙樣樣精通,最後還惦記上了煙雨十八樓。

這不剛過去沒幾日,便被逮了。

也不知……這送信的人究竟是個什麽身份,什麽來意,又或者,是故意引她過去,可是轉念一想,這剛剛重生過來,只是個清風門少主,身無長物的,也沒有什麽好惦記的。

煙雨十八樓要什麽沒有,何懼她一個清風門少主?

深思熟慮之下,葉眦還是準備動身去南陽城,畢竟葉灼秋在那裏,就當是……還了當年與上輩子的情分了。

從此以後,只有姐弟之誼,便無其他。

那一天夜裏的風很大,呼啦啦的吹來一層暖意,若真的是要起身去煙雨十八樓,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解決,那就是賀長垣。

要真的是帶着賀長垣去煙雨十八樓,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來,再者說,松濤道長怕也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到最後,還是賀長垣自己同意去武當看一下松濤道長,而且保證不逃跑,不過需要的是等二人從煙雨十八樓回來之後,再給蘇泯仔細查探一下身體,對于這件事,葉眦只覺得撿到了天大的便宜,欣然同意了。

将當時在明月村威逼利誘而來的車夫放走之後,蘇泯和葉眦這就上路了。

那時候的春光漸凋,将嫩綠□□一層一層地剝去,逐漸靠近一團火熱,越是臨近五月,天氣越是熱了起來,倒是葉眦和蘇泯坐的船,溫度倒也不像岸上忽冷忽熱。只不過,葉眦的老毛病又犯了,暈船犯吐,沒有蘇泯就活不下來。

每天坐在船頭,枕在蘇泯的大腿上睡覺,開始蘇泯還得推拒兩把,可是到了後來,知道沒用之後,便應允了葉眦的此般作為。

江湖兒女,何懼這些,蘇泯這樣安慰自己。

水波蕩漾,就像是船上人的心一樣,葉眦只是覺得,希望葉灼秋能夠再堅持一段時間,讓她和蘇泯在這船上再浪一會兒吧,弟弟什麽的,那是什麽?

天氣回暖,武當山最後一場雨過後,天光無限好,将整個武當照得亮堂,仿佛邪物不曾侵犯,松濤道長和幾位師兄弟仍然還在的光景一樣。

宋遇從定人居匆匆到了靜心堂,額頭上不曾出現一絲細汗,他推門進去,裏面的蠟燭和靜心香已然燒盡,一邊守着松濤道長的小道士竟然睡着了,時不時還揮了揮手。

他笑了笑,将飛月劍放在了一邊的桌上,重新燃起了三支靜心香,才将小道士給叫醒了,那小道士,正是當日在武當山門外将葉眦誤認做妖女的小道士承一。

承一張了張嘴,慌張地站了起來,手捏着衣角急躁不安,哆嗦着嘴皮子才開口說道:“大、大師兄,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将衣角緊緊捏在手中,抓出了幾道深深的褶皺來。

宋遇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個腦袋的小師弟,溫和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溫聲出言道:“無妨,近來承一也是累了,早些歇息去吧。”

承一聞言,心神一震,擡起頭來,眼中寫滿了震驚,臉上一紅,怔怔的看着宋遇:“大師兄你記得我的名字?”

他笑意溫和,縱使整個春天過去了,可是還有眼前人在,那邊是春光無限,不,他就是春光,暖意無邊。

“自然是記得的,承一,便先去歇息吧,近來費心了。”

承一使勁的甩了甩腦袋:“不不,承一不累,大師兄才是最辛苦的!”靜心香的味道彌漫在整個屋中,宋遇看着屋外,思緒不知是到了何處。

也不知……葉少主何時才能夠回來。

他眼眸垂下,眼下落出一大片陰影來,他送走承一過後,便扶起松濤道長,傳送內力過去護住心脈,唐隐說過,只要心脈不損,便還有一線生機。

只是希望,葉少主能夠在五月中旬之前回到武當。

內力不斷傳送到松濤道長的體內,他只覺得渾身上下一陣虛弱,額頭上也是冒出了汗來,被陽光一照,晶瑩剔透,散發光芒。

這時候,屋裏不知何時飄下了一朵雪白的小花兒來,蕊中帶黃,四葉花瓣輕輕綻開,宛如含羞姑娘,溫婉動人。

是山梅花。

他手中內力未停下,眉頭緊皺,卻沒有擡頭往上看去,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又是一朵山梅花飄了下來,落在他的肩頭,香味淺淺,萦繞肩頭。

他終于是沒忍住擡頭看去,上面房梁上,正坐着一個黑衣女子,身材淼淼,一身黑衣包裹在玲珑身體之上,上面的姑娘正看着他,精致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笑意來。

雙瞳剪水,盛着一彎清泉,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明明是清純無害的面容,可是偏偏眼角生出一顆小痣來,将整張臉變得妖氣無比。

就像是山野之間萌生出來的妖精。

那女子坐在房梁上,一雙雪白的腳踝露在外面,她晃了晃腳丫,笑了笑:“呵呵,小道士,這老道士就快要死了,你怎麽還每日來浪費自己的內力呢?”聲音如鈴,被風吹的鈴鈴作響,異常悅耳。

可是宋遇卻皺了皺眉頭,眼神一冷,冷冷開口道:“五毒妖女,竟還敢出現在武當!”他心神一偏,內力上險些除了岔子,趕緊收回心神來。

小妖女眨了眨盛水的雙眼,格外水靈,如果不是眼角那顆小痣的話,活脫脫的就是個閨閣姑娘。

她從房梁上跳了下來,落地無聲,輕功出塵,怕也不只是輕功如此厲害,連內力也是深厚,除卻宋遇心系松濤道長沒有發現此女存在之外,怕更重要的是,此女武功,定在他的之上。

她輕笑着走過去,宋遇眉頭皺的更加厲害,分出一只手來,一道掌風和着內力便朝着小妖女打去,她撅了撅殷紅小嘴,直面将這道掌風化解開來,安然無恙。

她小嘴撅着,似乎是有一些委屈,她站在那裏,遠遠看着宋遇說道:“啊,小哥哥你可真厲害,人家差點就躲不開了呢。”她眼睛巴巴的看着宋遇,妖像畢露,若是換了一般人,就怕是要把持不住了。

宋遇心神一動,趕緊念了一段道經才定下心神來。

小妖女看到這般模樣的宋遇,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這時候,宋遇收回掌來,腳尖點地,一躍到桌前,飛月劍出鞘!

劍光爍爍,一斬四洲!

持劍的人面色棱角溫和,此刻眼神裏卻是凜凜寒意,就像是此刻的劍光一樣,小妖女跺腳,一陣香風傳到了宋遇的鼻息之間,臉上一紅,一招飛月趕星從劍中而出,小妖女的模樣,更加委屈巴巴了,躲過一招之後,越窗而出。

她不傻,此刻和宋遇打起來,定是會驚動外面的人,那時候,那麽多道士,一人一劍都得把她給戳穿了。

她一路而跑,笑聲鈴鈴,宋遇調整了一下呼吸,追了出去。

此時,日暮依稀,黑衣婀娜的身影,朝着黑夜而去,身後一道灰白身影,緊随其後,窮追不舍,大有不死不歸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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