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第2章
穿着校服的少女猛地睜開眼，餘光撇着蠟紅的牆角。
被踢打拖拽的少年死死咬着牙，裸露的胳膊上被人用路障砸得烏青發紫。
眼見着後面的小混混就要撲過去了，古雨拔腿就跑，沖到保安亭喊保安，那幾個混混聽到喊叫聲，沒等保安過來就先撤退。
少年人的書包已經被扯破了，裏面的書本文具散了一地，跟倒下來的垃圾桶躺在一起，看起來亂七八糟的。
保安懶得給自己找事，見被打的學生還有力氣站起來，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勸告他早點回去，複又折返到自己的保安亭。
古雨在一旁把他的東西都撿起來，用自己書包裏帶的塑料袋裝好。
有的試卷上寫了名字，她多看了一眼。
原來他叫姜祯，字跡有些潦草，分數低得可憐。
古雨把塑料袋放在他身邊，轉身就要走了，身後有人突然喊住她。
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有了交會。
名叫姜祯的少年聲音有些奇怪，古雨皺着眉，想到爸爸說的話，緩緩扭過頭。
他微笑着展示出了十分的善意，只可惜眼睛被人打了一拳，此刻眼眶周圍烏青，翹起的唇角也破了口子，流着朱紅的血，他蹲在地上，一雙瞳仁亮得吓人。
古雨看着他的姿态，莫名想起一些動物獵食的場景，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企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叫什麽名字？謝謝你幫我。”
古雨輕輕搖頭，腼腆地朝他笑了一下，而後邁開腿快步往前。
她不想對他透露自己的信息，第六感似乎在提醒她，多說一個字，今晚上不确定的因素就會再多一個。
……
古雨背着書包到許老師家，壁燈的黃色燈光昏昏沉沉讓她想起黃昏時分，日頭即将落山的那一刻。
老式的樓梯每上一步，都有吱嘎的響動。
她爬到一半，樓上的閃光燈閃得她連忙擡手去擋臉，只可惜為時已晚。
古雨驚恐地擡頭，溫柔的燈光下，是許老師。
許老師擺弄着老相機，哈哈笑出聲，她朝古雨招了招手，高興道：“我今天晚上回來，把我老公的相機找到了，還能用，剛剛給你拍了一張。你喜不喜歡攝影？這個相機你拿去玩罷。”
古雨松了口氣，雖然她沒碰過相機，但也知道別人的東西畢竟不是自己的，到時候如果弄壞了就麻煩了，她婉拒了許老師的好意，洗漱之後上床睡覺。
這一覺睡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等她睜開眼，外面是風吹樹葉的飒飒聲響。
近黃昏日光曬在床上，樹杪泛黃，褪色的綠意像是一片平靜的湖水，一點一點漫到身邊，直至将她整個掩埋。
砰——
一門之隔，外面傳來了摔打聲，許老師尖細的嗓音再不斷拔高，不斷刺激着她脆弱的耳膜。
“你跟你爸一樣是個賤貨!”
“那你還跟他搞在一起，一個婊子勾引自己的老師，你下賤不要臉，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我？！”
女人掄起一巴掌打過去，用盡渾身力氣，像是被人揭了老底她惱羞成怒道：“就憑老娘生了你，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居然□□同學，被找上門要不是老娘出錢擺平，你現在就在牢裏蹲着！”
“是她在說謊！我是你兒子，你什麽時候信過我……”
母子兩人吵起來是針尖對麥芒，完全不留情面。
躲在房間裏的古雨沒想到許老師還有這樣一面，那歇斯底裏的咒罵聲很難讓她想起平日裏那個溫文爾雅的女人。
不多時，又是一連串劇烈的打砸聲，陣地似乎轉移到了樓下，屋裏的少女這才壯起膽子将那門開了一條小縫。
陽光從落地窗照了進來，本該去往樓下的許老師此刻一手扶着樓上的欄杆，一手舉着照相機，正對着樓下拍照。
古雨愣住，小聲地喊了她一聲，見沒有回應，她緩緩靠近。
空氣裏是一股濕冷的香氣，穿着栀子花印花旗袍的女人一動不動，古雨盯着她的眼睛，在發現她已經一分鐘沒有眨眼了，轉身就想回屋，不想拐角的樓梯上有人打開了閃光燈，一剎那令她難以視物。
噠噠噠——
聽着陌生的下樓聲音，古雨幾乎是連滾帶爬躲回自己的房間，沒有膽子繼續追下去。
她背靠着門，滑坐在地，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方才所看見的一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漸漸黑了，房間裏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古雨枯坐良久，見實在是想不通，這裏确實又很詭異，她便打算等會兒出去用座機打個電話給爸爸，想要換個地方租住。
她起身想要開燈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手按在開關上，幾秒鐘後見頭頂上的燈沒有任何動靜，古雨這才發現……房間似乎斷電了。
窗外風聲呼嘯，樹枝歪斜刮到了窗戶玻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心跳到嗓子眼，不多時，大雨傾盆，像是催命一樣，古雨腿腳發軟，屋裏徘徊一陣子，見躲着終究是解決不了問題，這才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輕輕開了門。
她踮手踮腳，慢慢靠近二樓的座機，拿起話筒的那一刻，屋裏來電了。
剎那間一片亮堂。
落地窗外，一排排楊樹像沉默的看客，随着風聲，搖搖晃晃貼近落地的玻璃窗，雨水模糊的痕跡使得黑暗裏偷窺的目光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古雨感覺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她趕緊撥號碼，長久的忙音之後，她臉色血色消失幹淨，就在此時，沉寂的房子裏，驟然爆出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
她緩緩扭頭看着樓梯的方向。
樓下，那幾個混混破窗而入，将一樓的少年摁在地上摔打，勢單力薄的少年人在拼死反擊過後，奪得一線生機，連忙跑到樓上。
在他出現在二樓的那一刻，古雨驚恐地發現，因為他莽撞的動作，站在樓梯扶手旁的許老師失去穩定，後腦勺重重摔地，随後像是瓷器一樣，腦袋四分五裂。
那竟然是個蠟像……
來不及反應，幾個小混混緊跟着也出現在視野裏。
古雨喘着氣往房間躲，開門的那一剎身後穿來一道陌生的體溫，突如其來的力道将她推倒在地毯上，她扭過頭，用力的關門聲像是一記炸雷，轟得她腦子一片空白。
先前在學校外面碰到的人，此刻又是另外一副打扮，不過狼狽的氣質卻沒有改變。
她正要開口詢問他為什麽晚上會出現在這裏，但名叫姜祯的少年卻先一步開口問道：“你為什麽會在我家？”
他體力透支太多，這會兒粗粗喘着氣，一雙修長的眼半垂着，看人帶着幾分倦意。
古雨看着他，看着周圍變換的擺設，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之中了。
她指着自己，試探性問道：“我今天在他們打你的時候，幫你喊了保安解圍，你還記得嗎？”
少年搖了搖頭，疑惑地看着她，反問道：“你也在三中讀書？”
古雨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鬧鐘，這才發現，她自從睡過去之後，再次醒來就忽略的時間。
明明她在解圍之後回來，已經是深夜了，一覺睡醒，怎麽着也該是上午才對，剛剛怎麽會是黃昏呢？
記起這一點，她用力打了自己兩下，蒼白的臉上因此有了一點血色。
見她還想再打幾下，姜祯拉住她的手腕，不想她敏感極了，立馬就朝他踹過去。
古雨謹慎地看着他，聲音顫抖：“你別碰我。”
砰——
外面幾個混混這個時候猛烈踹門，古雨的精神緊繃到一個極點，窗外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穿着深藍襯衫的少年慌張地将書桌推過去堵門。
桌子重重晃動，混混大抵是看見了古雨，一面踹門，一面說着肮髒下流話，門已經要被踹開了，
古雨慌不擇路逃到窗邊，閉着眼就想跳下去。
“等等！”
鼻青臉腫的少年抓住她的辮子：“你能跳到樹上去嗎？”
許老師的家附近種了很多楊樹，約莫有十幾年了，樹比樓還高，看着有一人距離的枝幹，古雨點點頭。
雨水撲到臉上，她心跳得厲害，随手抹了一把，就蹲在窗臺上蓄力往前一跳。
她看不見身後的少年，這樣危急的時刻 ，她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壓根沒有去思考的能力。
直到雙腳落地，她方才回頭看了一眼。
天上電閃雷鳴，一剎那的白晝，讓她看清了窗邊那幾張臉。
小混混已經破門而入。
“快跑！”
姜祯此刻已經顧不得她的那些敏感多疑，抓着她的手便奪路而逃。
大雨裏路燈忽明忽滅，時而的閃電帶來短暫的光明，穿着睡衣的少女喪失了方向，被迫随着他的指引逃入一座蠟像館。
“這是我爸爸開的蠟像館。”
濕漉漉的少年人喘息之後向她解釋。
他皙白的臉龐上，一雙眼被雨水沖刷過，帶着些許潮氣，深藍的襯衫緊貼着身體，勾勒出少年人青澀而生機勃發的線條。
看到古雨被大雨澆成落湯雞，他先是将大門關上，而後去屋裏翻找幹淨的衣裳給她。
古雨想到爸爸臨走前叮囑她的話，趁他還沒有回來，将周圍的窗簾都拉開，奈何每一個窗戶上，都焊了防盜窗。
“之前有人進來偷蠟像，我爸爸就做了一些防盜措施。”
身後的少年把一套女生的衣裙遞給她，溫柔聲道：“這些都是給蠟像穿的衣裳，之前已經洗過了，你換上別着涼了。”
古雨轉身看着他沒有多說話，她動作僵硬，拿着衣裳在倉庫裏更換。
連衣裙剪裁合身，連內衣大小也十分适合，看着深淺不同的綠色，古雨心墜到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