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見過安平侯

見過安平侯

“好孩子,快過來!到表姑這兒來!”

趙氏性子又直又急,情緒向來轉換得極快。

見着規矩行禮的小姑娘,馬上卸了方才镯子被毀的怒氣,朝林若雪熱絡地招呼。

林若雪又周致地一福,颔首向趙氏坐着的蒲塌走過去。

安平侯也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神情慈愛地朝林若雪點頭致意。

“薛夫人和林公子近來可好?聽聞雪兒前幾日向學堂請了假?可是身子不适了?”

“請假了?!”

趙氏一雙柳眉倏地懸起:“是不是我家那個小混蛋又欺負你了!告訴表姑,表姑給你做主!”

方才在安平侯面前猛烈誇着的寶貝兒子轉眼又成小混蛋了,林若雪忍住心中笑意,乖巧望向侯夫人。

“夫人誤會了,表哥他…….”

好奇怪,不知怎的,想到這個人了,身上就是一熱…..

尤其是這句“表哥”更像是咒語似的,林若雪叫出口便覺得不太自在,話到最後聲音低得自己都幾乎聽不清了。

“表哥他….很好。”

說這句話時她臉垂得很低,所幸趙氏原本也不是什麽細致多思的人,沒察覺出什麽異樣來。

不過林若雪見了趙氏就更加了然,“親兒肖娘”這句話的确是言論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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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出身江湖名門,性子耿直率真,相貌極美,當年“江湖第一美人”的稱號名副其實,現如今已過而立之年也絲毫風姿不減。

而江淮算是将母親的一副好容貌繼承了個十成十。

“若雪,翩翩兮若流風之回雪。”

安平侯見了這樣一個乖巧可人的小侄女心中也是喜歡,撚撫短須和藹望着林若雪。

“林兄想必也是熟讀詩經禮義的文人雅士,才會給女兒起這麽個溫婉動人的名字。”

“相形之下我家淮兒的名號就略顯單薄了些…….”

安平侯忽然反應過來說的話恐有不妥,戛然止住了話頭,有些忐忑地望向那邊顯然又不痛快了的趙氏。

侯夫人果然被這襲話弄得不樂意了,朝自家夫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兒名字怎麽入不了你的眼了!男孩子名號就要幹淨利落,做人更不可拖泥帶水。誰像你天天捧着幾本破書喂鳥逗貓?我兒好得很!”

她在秦淮水鄉一帶長大,遠嫁到京都數年來思鄉心切,就給親兒取了秦淮的一個“淮”字作名。

江淮不僅承了母親的樣貌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氣質作風上也是随了這個江湖出身的娘,厭文好武好勇鬥狠。

趙氏向來愛憎分明,江小侯也是一樣,讨厭之人就拳頭伺候,喜歡的就拼了命的對他好,正如林若雪這樣乖巧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趙氏覺得合眼緣,即使是初次見了也想百般疼惜。

“上次去送淮兒的時候見着雪兒了。”

見安平侯被她一憝,悻悻然用書遮了臉,趙氏也就平了面上的怒氣。

将林若雪拉到身前,輕柔将她額前一縷碎發別到耳後:“大多數人都走了,就剩雪兒一個在蒲團上坐着抄書呢,乖巧伶俐得很。”

“抄書?”

安平侯眼睛又亮了,猛得将腦袋擡了起來,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樣驚喜望着林若雪:“抄書好,抄書好!文為大善,雪兒喜歡讀書便是極好!不像我們家那個小霸……”

話沒說完卻有些忐忑地眇了趙氏一眼,見夫人一雙秀眉又有要擰上地趨勢,匆忙悻悻地将後面埋怨兒子的話咽了回去。

趙氏果然狠狠白了他一眼又轉向林若雪:“雪兒喜文淮兒喜武,兩個人各愛各的都是好孩子。”

“不過雪兒今日也不必擔憂。”

趙氏又将話鋒一轉寬慰似的道:“你表哥性子肖我直了些,我知道你們學堂人大多怕他。”

“今日你來前,表姑就尋由頭将他支走了。”

原來他不在府上。

林若雪乖巧點頭,心中卻有些異樣。

很難形容,甚至有些…..悵然若失。

嗯,再不相熟的人見的次數多了,無意思量起來也是難免。

她對自己如是說。

“下個月是當朝皇後的生辰,也就是三月十五,娘娘會在宮中宴請皇戚朝臣,到時候雪兒和淮兒一起去吧。”

安平侯忽然想到一事,将手中茶盞放下,笑望着林若雪道。

“對,對!娘娘聖眷愈濃,這次生辰更要大辦,雪兒還沒進過宮吧,和你表哥一起去玩,可熱鬧了!”

趙氏也想到此事,眼睛便亮了,瑩瑩看向林若雪。

這個遠方侄女兒雖是初見,卻十分合她眼緣,此時便一心想着她和自己兒子熟絡熟絡也未必是壞事。

“啊…..進宮嗎…..”

林若雪驚了一下,在原地低頭躊躇起來。

她家之前是皇商不錯,可平日結實的王公貴族并不多,更遑論是皇後生辰這樣的大場面,對于她一個十幾歲出門次數都不算多的姑娘而言還是有些憂疑的。

“不怕。”

趙氏見她咬唇為難,知道她是有些怯。

拉過她的手放在掌裏輕輕拍了拍:“娘娘是淮兒的親舅母,關系密切得很。有娘娘在,都會照看你們的。”

林若雪又猶豫着忖了一陣,緩緩點了頭,那邊安平侯卻又有些為難地張口了。

“不過…..這次大宴,咱們該送去些什麽賀禮好呢?”

驟然提到此事,趙氏神色一頓,想到賀禮之事也隐隐犯了難。确實,該送去些什麽呢?

去的都是皇親國戚非富即貴,早見慣了金銀財寶玉露瓊漿。侯府和皇後的關系并非一般,自然不能拿尋常的寶物字畫糊弄了。

要有心意又不能失了尊貴,安平侯和夫人相互憂心對望,這也是一樁難事。

“侯爺夫人若是不嫌棄,雪兒卻有一法子。”

“雪兒有辦法?”

趙氏正愁無人獻策,猛地聽見這個行事穩妥乖巧的侄女開口,眼中驚喜地望向了她。

林若雪對着二位長輩微微颔首。

“不怕姑母笑話,娘親的繡藝是我們江陵一帶最為出彩的,雪兒自幼便跟随娘親學刺繡,如今已是微通了。”

安平侯眼睛一下子顯出亮色:“啊!我怎麽忘了,江陵最出名的薛繡傳人便是尊夫人,怪我沒早去探望,是姑父姑母之過!”

林若雪笑着搖了搖腦袋,接言道:“若是侯爺夫人信得過,雪兒便和娘親一同在皇後生辰之前趕出一副百鳥朝鳳的刺繡圖來,既不會失了新意,也能周全體面。”

方才犯難的愁事一下子解了,趙氏望着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侄女是越看越喜歡,拉了她便往自己身旁坐。

“承襲薛繡,那還有什麽說的呢,雪兒這樣穩重聰慧,是姑母姑父的福氣。”

用了些茶水,又被侯爺侯夫人拉着寒暄了好一會兒,再踏出栖霞苑時已近晌午。

急着回去和娘親薛氏商議百鳥朝鳳圖的事,林若雪走的步子便急了些,一個沒留神,竟直直撞上了一個挺闊的胸膛。

“笨丫頭,走得這麽急做什麽!”

正要致歉,那熟悉的聲色在頭頂上方響起,林若雪擡頭,瞬間便驚訝出聲。

“江小侯?”

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是竄個頭兒的時候,林若雪甚至覺得自己每次見面,這人就比前一陣又高一頭。

劍眉星目,挺拔如竹,或許說得就是這個意思。

而林若雪想對視上那雙冷然的星目,卻只能高高仰着腦袋。

可那人此時顯然不太痛快。

居高臨下,用一如既往不悅的神色冷冷望着她:“我說娘怎麽突然要我去練武呢,原來是你不願見我才故意将我支走了。”

“我沒有!”

這人一如既往的不講理,虧她方才還在心裏念了他一瞬。

林若雪擡着頭不甘示弱:“我哪裏那麽大的面子,何況也不必這樣做。”

況且,她哪裏不想見他了……一見面就這樣冷冰冰的,真是煩人。

她在心裏小聲嘟哝。

江小侯抱着臂又冷冷打量了她一陣,似乎是在仔細辨別對方“不想見自己”的可能性。

良久,終于從鼻腔輕哼一聲,“嗯,諒你也不敢。”

林若雪:…….

江淮卻已轉過身,同時還不忘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林若雪被他牽着走,不明所以,驚呼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前面一身玄衣的少年卻不回頭,邁着長步子,留她一個十分高傲的背影,撂下冷冷一句:“我餓了,你去陪我用膳。”

林若雪便不言語了,任由他将自己牽着,走出府門去。

又任由他将自己抱上馬車又抱下來,被牽着走進了一家裝飾華麗的酒樓裏。

“來二兩牛肉一壺清茶,還有你們這兒的招牌是什麽?”

江淮低頭指着菜單,林若雪坐在對面,一個皂帽薄衫的店員望着桌旁這兩個半大不小的少男少女,眼底卻是暗暗的不耐之色。

那小二年紀也不大,應該是頭幾天當工,還沒鍛煉出老道生意人看衣望氣識人的毒辣眼力見兒。

再加上江淮一身黑衣用得是他認不出的料子,林若雪更是向來素簡,他就只當是一對尋常人家的兄妹。

鞋尖兒已經不耐煩地在地上點了又點,一雙眼不斷地打量眼前的兩人,唯恐他們拿不出付賬的錢來。

江淮問了半晌卻不見這小二作答,再擡頭時聲音就冷了。

“本侯問你話呢,聾了嗎?”

那小二原本就十分不吝,見眼前十幾歲的少年這麽大口氣,更是認定了他裝蒜吹噓自己,開口時語氣就更不屑了,甚至還輕嗤了一聲。

“切。”

他嫌棄地瞥了一眼冷眼瞧着他的江淮:“毛頭小子一個,還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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