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國民岳父(下)
第39章 國民岳父(下)
看着情緒很顯然有些崩潰的田父, 秦珏腦海浮現一排排的牌位,最後眼角餘光瞄了瞄眉眼間帶着擔憂的田譽,緩緩籲口氣, 默念自己從離婚調解中吸取到的經驗——老丈人能促進家庭和諧, 開口道:“雖然家醜不可外揚, 但田叔叔您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說了。最有名的敗家子便是抽大、煙偷賣祖宅, 被我太爺爺聯合幾個族親直接打死了。”
田父一個激靈,結結巴巴:“打……打死了?”
田譽使勁給秦珏使眼色, 示意人用詞稍微現代化文明點,別動不動就死。
然後迫不及待的打開保溫杯倒出一杯溫開水,田譽還手背貼着玻璃杯試一試溫度,才小心翼翼的遞給田父,和聲道:“爸,您些喝口茶潤潤嗓子。別聽秦珏胡說八道。”
瞧着自家兒子如此細心的舉動,田父喝着往日寡淡無味的白開水, 也覺得像是在喝陳年佳釀一樣, 瞬間就覺得自己體內燃燒着澎湃的熱血, 讓他恨不得高歌一曲。
見狀, 秦珏立馬鄭重诠釋死因:“那也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了。且秦家家規很嚴, 一直以來是規矩大于血脈情理。畢竟秦家當年也是人丁興旺的大家族。若是只講情面,則不好管理。”
“那……”田父感受着體內股股流通的熱血, 擡眸看看自家孝順又乖巧的好兒子,靜默一瞬, 幹脆直白問出了心中的糾結:“那就沒有争家産導致敗家的?”
“嫡長子繼承制, 就算平庸也會有族老會輔佐。”秦珏聞言帶着傲然開口, “誰都知道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 所以只會拼命讓家族更強大。”
頓了頓,秦珏還聯系汪家的案例,沉聲補充:“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嫡長子繼承,就算有人因此心生嫉妒,也可以發揮才能通過選拔進入族老會。到時候就可以架空家主,具有話語權。可若是一旦挑戰了繼承制度的權威,平分了股權,整個家族土崩瓦解。那就會白白便宜了外人。”
“像汪家子嗣衆多,股權不管怎麽分,汪家都會喪失了在董事會的決策權。”末了,秦珏還直白指出了汪家存在的問題:“且所有人都心存怨念,那樣會導致不患寡而患不均。”
聽到這個詞,田父抱緊了茶杯,像是借此拉汲取力量。
但不管怎麽自我寬慰,田父發現自己眼睛一閉,眼前浮現的還是火急火燎跑到醫院時見到的一幕。原本個個青年才俊,嘴巴甜的侄子們一瞬間變得全部面部可憎,龇牙咧嘴的,看着對方活像是殺父仇人一樣帶着怨恨。
甚至沒有人給老師簽搶救單子,一個一個互相踢皮球。連律師一個外人都急瘋了。
他先前是聽過争奪家産的事情,可卻是第一次親眼所見,親眼看着自己崇拜的老師一夜之間辛辛苦苦三十年的血汗煙無,甚至還要坐牢。
想着,田父就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鐵錘,疼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小譽你是沒看見那一幕,他們全他、娘的變了。是,老師是風流點,後來小媳婦一任接着一任的。可對孩子,他老人家都是很用心的,想盡辦法培養成才。我培養你,都是照着老師辦法依樣畫葫蘆學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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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譽看着面色驟然鐵青的田父,擡手輕輕拍着人後背,邊替人順氣邊開口緩緩道:“爸,您不是還給我講過故事嗎?兩個和尚擡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原理便是大家覺得自己付出與回報不平衡了。師公哪怕再公平公正,可做人總有些喜好吧?因此汪家衆人自然會心生不滿。”
田父聽得耳畔一聲聲铿锵有力的訴說,還結合耳熟能詳的道理,眼眸沉了沉,擡手緊緊握住了田譽的手,唇畔張張合合許久,最後開口:“我想先去醫院看看老師。”
田譽望着自家老爸眼裏依舊帶着的惶然,毫不猶豫點點頭。
秦珏也跟着點頭,積極開口:“我來安排。”
“老師沒在醫院?”
“保外就醫,換了一家公立醫院。”秦珏回答道。
田父聽到這話心如墜冰窟中,下意識的又握緊了些田譽的手,腦海浮想萬千。
他倒是不怕配合任何的調查,可若是有朝一日,生意失敗了破産了,他們該怎麽辦?
別人不清楚,他自己明白,現在做生意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豁出去肯幹能陪着笑臉能遇到個貴人相助就有生意。現在還是要知識的,尤其是工業智能時代到來,就連家居都要開始全屋智能化了。這樣的時代外加上房價的限制,他是越來越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原來想着秦珏接班,可秦珏簡直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狗犢子。
田父越想越覺得自己腦仁都開始疼得抽抽起來,活像是被丢進了攪拌機被攪拌了一樣。
秦珏迎着田父的注目,昂首挺胸打電話。
田譽:“…………”
一行人悄然到了醫院。
專案人員沉聲轉述:“對不起,汪瑾成不想見你。”
田父聞言恹恹的垂了垂頭,小聲的開口:“那……那若是有什麽需要的,你們直接聯系我。我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好再過來。”
說完田父看看立在自己身邊的田譽,笑着拄着拐杖往外走。
“爸,師公不願見您,這個時候也是為了避嫌,是不是?”田譽望着田父眼裏閃現過的落寞,和聲寬慰道。
“我知道。”田父昂了昂頭,回道:“小譽你放心,爸爸還是很頑強的。我只是在想老師先前跟我提過的建議。”
——秦珏和小譽到底是獨苗對獨苗,秦家到底不圖錢財。
這些話現在回想起來,應該都是老師飽含經驗的寄語。
眼眸飛快瞥了眼秦珏,田父視線停留在人薄唇上,一想起人這張嘴比狗嘴咬人還緊,言辭偶爾犀利的,不由得又覺得心理窩火,憋不住這口氣。
他就不信了翻遍全華夏首富,找不到另外一個門當戶對的獨苗苗。
磨着牙自我琢磨着備胎計劃,田父面上卻不顯,轉移話題:“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這兩天你媽他們肯定忙瘋了。”
聞言,田譽一副邀功的模樣開口,“爸,是我在田氏房地産獨當一面呢!”
聽到這話,田父差點把拐杖都要扔掉了,“什麽?”
邊震驚着,田父擡手指指秦珏,“你這麽大個人,幹什麽用?”杵着當花瓶嗎??
秦珏迎着指責,面色帶着些委屈,一副求田父做主的模樣看向人:“田譽不願意讓我插手,甚至還不許我出現在田氏房地産一步。”
萬萬沒想到聽到這話,田父神情呆滞的轉頭,看向神情鎮定自若的田譽,“兒……兒子?真是你自己處理的?好兒子,趕緊跟爸爸說說你是怎麽處理的。”
瞧着田父說到最後眉眼間盡是欣慰,不帶任何一絲的憤怒與擔憂,田譽微不着痕的籲口氣,笑着說起這幾天的發展。
田父:“…………”
在海城飛回燕城的行程中,田父發現自己除了呆,就剩下驚呆了。
“直播殺雞後,股票就這樣穩住了?”田父不可置信,“那些王八羔子,比如年家,戴家之類的,都沒有趁火打劫?”
“都殺雞儆猴了。”田譽娓娓道來:“自覺聰明的人,很容易多思多想想要面面俱到。我趁着他們思考這段時間,把節奏帶好。要是我們出點事,網友還是會先入為主懷疑是其他房企幹的。”
說着田譽靠近田父,帶着些撒嬌口吻,拉長了音調道:“爸本來我還打算一口氣來個全滅的。可畢竟沒有您的支持嘛。您現在說說感想,我雖然沒經商,但也算很精明的崽子了吧?您願不願意支持我玩把大的?”
田父聽到這話看看身旁忽然間眉眼間就帶着精芒的兒子,恍恍惚惚好半晌,最後抑制不住激動掰着手指頭算了又算。
他之前思維定式了,覺得要找一個跟秦珏差不多的兒婿。
可現在光聽着便覺得兒子成器了,牛逼了,是個小霸總了。
那……那往家裏娶一個兒媳婦也成啊!
嫁高娶低嘛。
那小譽擇偶範圍就可以擴大了。
一琢磨,田父咧着嘴樂開了,擡手拍拍田譽肩膀,“好好好,爸爸答應你。你現在去闖,老爸還能收尾呢。”
聽到這聲篤定的話語,田譽覺得自己一瞬間就像是泡在蜜缸裏,就連空氣都泛着甜蜜的氣息,讓他恨不得永永遠遠沉溺其中。
感慨着,田譽眼角餘光飛快掠過秦珏,眼裏閃過一道精芒。
——既然送上門來,那就得好好利用利用,用來試探到底有沒有所謂的“劇情修正意識”。
被關注的秦珏此刻黯然垂首遮掩住內心不知不覺中溢出來的委屈。倘若……倘若他爸爸還在,那或許也會這樣毫不猶豫的信賴,毫不猶豫的鼓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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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田譽心中鋪展開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臉上卻是依舊噙着微笑,訴說自己發現的事情,“公章的保管人,爸爸您得注意。這關系從前沒展現出來。換一句話藏着掖着必有陰謀。”
“接下來您簽字蓋章都得小心再小心。”
田父聞言嘴角的笑意一僵,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一下飛機,田父都沒回家好好休息一回,便迫不及待的趕回了公司。剛到達辦公室外,田父通過瞳孔認證打開被管家胡亂按了密碼鎖定的辦公室大門,就見厲大軍面帶喜色過來了。
見狀,田父面色冷冷,“老厲,你這消息夠靈通啊。”
厲大軍聞言面不改色,把帶過來的文件夾往辦公桌上一放,神色淡然的看向帶着怒氣的田父,道:“小譽他沒經過風雨,我在關鍵時候出個頭有問題嗎?他證明了自己能幹,我也服氣。就像你,你讓我服氣,我不就踏踏實實跟着你後頭?”
瞧着還狡辯的厲大軍,田父緊繃着臉,“你服氣?那你動什麽存款?哪怕遇到再大的風浪,我有動過存款嗎?”
“那不是我以為你出問題了?”厲大軍說着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面色反而陰沉下來,一臉不虞:“咱們都是男人,哪裏有花女人錢的道理?嫂子那麽強勢的,給你那啥,你不還找我們喝悶酒?”
田父聽到這話一噎。
熟人,尤其這知根知底的,就這點不好。翻舊賬特方便。
心理窩着氣,田父面無表情問:“有事說事,我忙着呢。”
“知道你忙,衛星城的項目你自己趕緊申報,最後的時間點還來得及。剩下的項目趕緊簽字。”厲大軍說着,聲音壓低了一分,“某些老冤家最近跟銀行聯系可頻繁,咱們必須得留出一筆資金,否則銀行沒準什麽時候就催繳債務了。”
“這白城龍越項目,公司覺得可以賣掉周轉資金。”
“還有嫂子那邊打過來一億。這事你自己注意,免得別人戲谑你吃軟、飯。”
幾乎不帶停頓的将文件重要內容訴說了一遍,厲大軍眼眸微微一眯,瞧着田父果不其然看了這份又看另外一份,忙得暈頭轉向的。于是眉頭一挑,厲大軍繼續道,聲音更低了幾分,還擡手搭在田父的肩膀上,一副好哥們分享消息的模樣,低聲道:“我昨晚跟戴家見了一面,聽說戴子珂跟你兒婿關系挺好?”
田父“嗯”了一聲,“戴家還想跟我們一起合作開發衛星城?我不是拒絕了。”
“合作不成情意還在。他賣我一個消息,”厲大軍故意拉長了音調,道:“聽說秦家婚禮是秦珏親自在籌備。據說辦的還挺奢華。”
“說重點。”田父眼皮也不擡一下,只顧看着文件。
“重點就是好像有那麽點婆媳矛盾呗。”厲大軍笑着,“嫂子她當着我們的面說的,除卻了房子股份外,準備了五個億的現金當嫁妝,你打算準備多少啊?”
“遺囑你們不都知道了?都是我兒子的,我要準備什麽?”田父打個哈欠,“沒事你先離開,我還生氣呢,不想搭理你。”
“成,我走。這些文件批好。”厲大軍視線掃過賣地的一份文件夾,眼眸轉了轉。瞧着田父已經把文件放在左手邊,厲大軍眉頭一挑。
都是老熟人了,人這舉動就表示着要跟助理團再了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
想着自己早已打好招呼的助理們,厲大軍笑着轉身往外走,眼裏的笑意漸漸轉化成冰冷的嫉火。
不争饅頭也得争口氣,董事長這個位置得是他厲大軍的。
瞧着人毫不猶豫轉頭就走,田父眉頭簇了簇,喝口咖啡忍住疲倦,把自己聘請的助理們一口氣全都叫了過來。
下一瞬間十三個助理把辦公桌圍成了一圈。
“白城龍越項目一開始誰負責的?”田父道:“先彙報一下情況。”
話音落下就有助理站了出來,彙報道:“田董這項目是我跟進的,2021年購買的土地,原本看中是有地鐵路過。但白城換屆動蕩,因此修改了規劃。這地也就從炙手可熱變成了雞肋……”
田父托腮:“砸了,還有傻子要接手?”
“接手的是當地的房企。”助理說這話的聲音小了一分,“據聞是看中龍越旁邊的山林,想要修建墓地。當地人覺得那山頭風水好,若是我們繼續建龍越二期,會擋了陰宅風水。”
一聽風水兩個字,田父哦了一聲,拿筆一筆一劃寫了個田。就在寫“來”子第一筆時,田父倏忽間腦海響起寶貝兒子的小心再小心的話,眉頭擰了擰。
“你們舉手投個票。”田父頓了頓,橫掃衆人的表情,加上一句,“既然風水好,咱們自己改行建公墓。反正我現在家裏就有大師。”
助理們:“…………”
偌大的辦公室空氣詭異的死寂了一會。
最終還是開口的助理緩過神來繼續道:“田董,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田董聞言沉默半晌,看看簽名處,眸光閃了閃,龍飛鳳舞的練筆寫上自己的大名,邊道:“下一個。”
忙碌着工作,田父處理完堆積的要務後,也沒有回家,反倒是拎着一壇酒跑到了食堂,找廚師長聊天,“老楚,我就說你哪裏不去,跑我這來,敢情是為了當間、諜。”
——老楚,小譽餐飲的創業元老了。早早退休後頤養天年,又覺得膩得慌,鬧着要返聘,跑公司來當廚師。
“那又如何?”廚師長示意服務員把門關緊,直接問:“董事長怎麽有空跑我這來?下基層體驗生活?”
“愁啊,我本來就愁接班人。現在老厲他們一鬧事,我都不敢真把公司交給他們,萬一砸了我的招牌怎麽辦?”田父說着深深籲口氣,“小譽嘛,想要接老李的餐飲,說房地産太累。且最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啊,我總覺得他好像一瞬間就蛻變了,學會忍辱負重,沒有以前那樣傻開心的勁頭。”
“精明了還不好?你非得他被騙了才開心?”廚師長聽到這話,喝口酒,啧啧兩聲:“做生意,你們不也磕着碰着過來?只要他有能耐有業績,小譽就會真開心,不會傻開心。”
田父咬着花生米琢磨着,“你才傻開心呢,我說的是天真肆意的勁頭。”
“天真不就是傻嘛?”廚師長一針見血,“你們等活多長時間?總得讓小譽精明起來,否則他不得走你們前頭?”
“…………”田父聞言恨不得拿筷子當針去縫住廚師長的嘴,“趕緊呸呸呸。晦氣不晦氣。”
逼着人連呸三聲,田父嘆氣,“我或許被老師的事情吓懵逼了。之前有感覺汪家下一代太多人有點亂,可萬萬沒想到這個家能散成這樣,連老二老三的媳婦家都下場争家産了。”
“你關注點在媳婦家吧?”廚師長毫不客氣指出,“否則你直接跑回家跟老板吐槽了。”
田父倒酒,“你喝酒喝酒。一提老汪家的這些媳婦們,老李總會想起老師和師母的事情。我們做小輩的,怎麽說?”
頓了頓,田父滿臉複雜,看向廚師長,問:“你兒子娶媳婦,感覺怎麽樣?”
“別提了,要買房要買車就算了。還以為我真一個廚師呢,眼高于頂的,看我跟看文盲一樣。我不受那個窩囊氣,才跑公司替老板盯着你。”廚師長笑着道:“別人家盯着財務人事,我可是手握廚房還有清潔工兩個八卦陣營,知道你家風吹草動。”
聞言田父眼眸一轉,似想到了什麽,低聲:“清潔工有沒有人手?幫我去盯着助理團。”
廚師長面色一變。
助理團又號稱十三太保。田董這個文盲幹啥啥不成,但是挺崇拜文化人尤其是專業人士,因此高薪聘請了十三個智囊團。這些年輕人百萬年薪,幹得好了,都是分公司總裁。可以說前途無量了。在整個業內也是出了名的。
“真出大事了?”
田父點點頭:“我有自覺。”
話音周遭一片死寂,但下一秒又響起酒杯碰盞的脆響,帶着些歡快打破了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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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續完舊,田父也沒有回家,幹脆回了辦公室後的休憩室呼呼大睡。第二天醒來走完衛星城項目所有的手續後,才打折哈欠回到家。
田譽笑着拉着田父到餐桌前,指指自己“複刻”的秋日藥膳湯,“爸,喝一口,說說感想。”
“不喝,我還生氣呢。我一回來你就跑。”田父板着臉,拿着湯勺攪拌着湯,道:“我可聽老商他們說了,你還雖然不懂具體的房地産知識,但還是很有經商天賦。知道蛇打七寸,也很有威嚴。”
“在公司陪我兩天也好啊。”
田譽聽得田父委屈巴巴的訴說,眉眼間的笑意更真摯了幾分,含笑道:“爸,您沒聽過國無二君嗎?您回來是您樹立的好幾回。老厲他們雖然辦事不地道,可若是悔改了,您就可以趁着我不在,給他們一個臺階下。若我杵在辦公室,你們兄弟兩怎麽交流?”
“直接為了兄弟跌兒子的臉不好看。可若是為了兒子直接無視元老,也會讓其他人心寒。”田譽娓娓道來,并在內心補充一句,“元老這種玩意,就只有等人野心暴露出來,才好名正言順的收拾。否則人情這個詞,難以揣測。”
田父看着說的有理有據的田譽,直接喝口湯,笑着道:“這味道挺好的。”
田譽瞧着露出笑臉的爸爸,嘴角一彎,“好喝您多喝一碗。我給您捏捏肩,纾解纾解疲勞。剛從師父手裏學來的按摩呢。”
聽到這話田父更加開心,覺得自己此刻渾身哪裏都舒坦。
但萬萬沒想到自己開心不過幾天時間,就迎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望着上門的警察,田父幽幽的看着上面的調查令,錯愕不已,“我……我挪用公款?倒賣公司財務獲取利益?還有巨額資金來源不明?”
警察面無表情的點頭,“請配合調查。”
田父沉默的看着調查令上的控訴,擡眸幽幽的看着像是受到消息急急忙忙而來的厲大軍,眼底燃燒着熊熊怒火,雙眸猩紅,一字一頓咬牙道:“老厲,你竟然坑我?”
厲大軍聞言面色一板,“田董事長,你這話說的就太過份了。全商圈誰不知道你偶爾缺錢了會周轉。真要因此搞你,不就早就搞你?”
越說厲大軍面色越陰沉,“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得罪誰了?咱們下個星期衛星城項目就要招标了。”
一聽到這話,其他聞風而來的公司高層們面色紛紛一變,腦海開始琢磨起自家公司的老仇敵。
田父見狀,眉頭依舊緊蹙,雙眸死死的盯着說得铿锵有力的厲大軍,拄着拐杖的手都露出了猙獰的青筋。
不急不緩的跟着警察走,田父視線依舊盯着厲大軍,不急不緩開口:“我配合,我倒是要看看老子那一筆錢不明了。”
望着田父一拐一拐離開的背影,厲大軍腦海不期然浮現出自己先前與戴家人遇見的一幕幕,嘴角緩緩一勾,露出一抹篤定的微笑。
戴家有關系,他們有人手也有錢,衛星城項目,将會是他厲大軍立威的好機會。
越想,厲大軍展望着美好的未來,雙手緊捏成拳,壓住眼裏一閃而過的傷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低聲道:“順着咱們小譽董事的宣傳,把咱董事長或許被陷害的事情散出去。讓網友替咱們盯着其他房企的一舉一動。”
秘書聽到這話,帶着笑意離開。
消息一出,全網嘩然——
【卧槽,田爸爸又被配合調查了,這是什麽鬼?】
【順手查了一下燕城官網,衛星城這個大項目已經申報手續進行中了,還馬上就要開始招标了。這一出事,是想把田爸爸困在監獄裏,不讓人參加?】
【我拳頭要硬了,小譽霸總幹脆你上吧。咱們不争饅頭也要争口氣。哪怕外觀醜點,我都可以忍受。】
【你們為什麽那麽相信田爸爸?他一個文盲能夠有今天。肯定也是有些手段的,呵呵】
【就憑他們風景區項目敢直播,壓根沒有中斷過。能夠受網友的監督。我就相信他。】
【雲城的土特産我收到了。還不錯。且臨時房屋建好後,農戶養豬項目也開始了,也是直播。我們能夠看得見,我就相信他。】
兩幫人争吵成一團,直接把#田爸爸被查#拱上了熱搜第一。
秦母看着熱搜消息,擡眸瞥了眼在試禮服的田譽,狠狠深呼吸一口氣,冷聲道:“田譽,你們家到底怎麽了?你爸為什麽又被查了?”
聽得隐忍着怒火的話語,田譽不急不緩的甩了甩袖子,同樣冷冰冰的開口回道:“是肥肉嘛,所以人人都觊觎。”
“必須給我處理好,半月後就是婚期了。”秦母看着面色冷冷淡淡,完全沒有從前那種溫柔恭順模樣的田譽,面色一沉,不容置喙的開口,“到時候別讓賓客議論秦珏娶了個破落戶!”
“秦老夫人,我是想要離婚的。”田譽不急不緩開口,“是你兒子要婚禮。你與其對我發火,不如跟他說。”
說完田譽擡手一指換好衣服出來的秦珏。
秦珏顯然也聽到了兩人的争執,眉頭緊蹙着看着怒火燃燒的秦母,眼裏帶着些困惑:“媽,您為什麽會用破落戶這樣的詞?我跟田譽既早已領證了,就不會在意田家是不是落魄了。”
頓了頓,秦珏一字一頓補充,“就好像您這些年來一直在幫扶着舅舅他們。爺爺除了在臨城那晚動怒過,其他什麽時候過問這些事情了?論家産,就算田叔叔的公司倒閉了,田阿姨的家産也是比得過舅舅的。”
話音落下,田譽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糾正着:“秦老夫人,的确好像您更适合破落戶這個詞。而我是暴發戶。”
聽得田譽如此陰陽怪氣的連損她,當然最最最重要的是秦珏竟然敢這麽當衆說這樣戳心肺的話,秦母氣得面色青一陣紫一陣,“秦珏,你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被點名道姓的秦珏聞言神色淡然,“媽,我只是實話實說,不信的話,可以拿報表說話。說好聽一些,你們婆媳兩要論家産來互相攀比的話,那算……”
使勁想了又想,秦珏沉聲舉例:“菜雞互啄。”
秦母:“…………”
田譽:“…………”
下一秒異口同聲的響起怒吼:“秦珏!”
迎着雙重的怒火,秦珏淡然:“看,你們現在不就是統一戰線了嗎?婆媳之間好好相處也很容易。”
秦母氣得兩眼直翻,顫顫巍巍的擡手握住沙發扶手,免得自己被寶貝兒子給氣昏過去。
田譽翻白眼,擡手解自己的婚袍,“我先回公司。”
“我和你一起去。”秦珏邊說也脫外袍。
“不需要,我還不想當衆殺人。”田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我他娘的奇怪了,你怎麽發家致富當董事長的?”這形容詞可真絕了。
“高新技術型企業,”秦珏看着田譽難得生動的表情,立馬開口回答,“技術壟斷。”
田譽:“…………你馬上給我閉嘴。不用你去。真要維持表面禮儀的話,你就給我盯着小譽有嘉APP,另外給我注意姓盛的。算算日子,他也從警局裏出來了。”
說完田譽立馬轉身就走,給自家法務打電話。
聞言,秦珏立馬讓人拿上自己的辦公電腦,然後急急忙忙跟過去。臨走之前,秦珏還看了眼躺在沙發上喘氣的秦母,丢下一句:“媽,拜托你維持住表面的禮儀。若是連最基本的客氣都做不到的話,多看看我總結的離婚大全。有六成的婚姻都是被婆婆給折騰沒的。”
秦母氣得額頭青筋都崩出來了,差點維持不住自己多年的涵養,想要對着秦珏破口大罵。
可轉眸間就發現自己的兒子拿着電腦已經身形飛快的跑走了。
竟然跑走了。
秦母氣得磨牙。
而另一邊帶着電腦強行上了車,秦珏忙不疊開口:“我可以跟着你把這些事情辦好。同時也可以帶上口罩,确保沒人認出我。”
田譽聞言揉頭,“秦珏你到底哪裏有毛病?還記得你自己說過被神經病纏着要窒息嗎?”
一聽到這話,秦珏手扣緊了電腦,“對不起,我知道這些話給你留下了陰影。我會改的。”
田譽呵呵兩聲。
嘲諷的聲音立馬在整個轎車內散開,恍若銅鈴般,清脆響亮。
秦珏面色變了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田譽,“你可以同态報複。”
田譽聽到這個詞,笑得更加嘲諷了,“同态報複,講究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可除非你能夠懷孕,否則我們永遠是不平等的。”
秦珏扣在電腦上的手指都開始泛青,一字一頓道:“倘若能夠研究出來醫藥,我也願意呢?那你願不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
聞言,田譽眉頭一挑,狹長的鳳眼被拉着越發犀利了些,恍若刀子一樣,剮向了秦珏,“秦珏,體體面面的離婚。”
“離婚了,還可以複婚。”
田譽聲音都冰冷了幾分,“秦珏,我再說一遍,幹幹脆脆離婚,是我對你的仁慈。在下車之前,你要是不改變主意的話,那等待你的是無窮無盡的報複。除非你秦家一輩子高高在上,你能永永遠遠技術壟斷,讓我找不到一個替代品,否則你會死。”
“我會逼死你。”
說完,田譽幹脆閉眼,不想看秦珏是什麽表情。反正對他來說,對一個被激怒的九千歲來說,手下敗家都是蝼蟻。
秦珏看着渾身散發着戾氣的田譽,不經意間想到了自己與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想到了曾經讓自己困惑過無數遍的眼神,以及田譽握在手裏的刀片。
想着秦珏眼眸閃過一抹篤定。
現在他的的确确可以肯定了,田譽手握刀片不是自、殺的,而是反抗暴力。
換一句話說,當時他出不出現其實并沒有什麽用。
當腦海浮現出這個揣測的時候,秦珏心噗通噗通就跳動了起來。
田譽那個時候是……是真的愛秦珏。
不是恩情。
下意識的,秦珏摸了摸手中的玉扳指,像是要把曾經最真摯的愛意牢牢握在手裏。
無視着耳畔傳來紊亂的呼吸,田譽在心裏打好了腹稿後,便毫不猶豫下車。等關上車門的那一瞬間,田譽聽得身後一聲沙啞卻又異常篤定的聲音,“那我也寧可選擇被你同态報複。”
聞言,田譽擡眸看了眼湛藍的天,看了眼高懸的太陽。
陽光依舊燦爛。
這世上依舊有不被陽光照耀到的陰暗地。
感慨着,田譽回眸瞪了眼要下車的秦珏,冷聲:“我不想你知道我跟我爸的談話內容。”
說完,田譽看向早已在門口等待的律師,邁步朝人走了過去。
辦好手續,田譽看着狹長又帶着些陰冷的走廊,一步步走過,到達了靠近角落的會議室,隔着鐵窗看見了自家爸爸。
相比在海城看見的憔悴模樣,現如今爸爸好像倒是一回生兩回熟了,眉眼間還有從前的精神奕奕。
“只有十分鐘。”律師聲音壓低,“兩位盡快。”
說完自己往監控下一站。
“爸,您要錢還是要名聲?”田譽言簡意赅問道。
田父聞言一愣,“什麽意思?”
田譽遞上手機,飛快打字,然後朝田父展示,“這是我想過的計策。”
田父看着目瞪口呆:“你瘋了嗎?”
“爸,相信我,我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田譽眼裏帶着絕然的目光,铿锵有力道,“退一步,海闊天空。”
此言不亞于晴天霹靂,田父又眨眨眼定睛看了眼手機備忘錄上短短的三行字,望着上面“裸、捐”兩個字沉默,腦海不經意間回想起自己奮鬥的一幕幕:一開始扛水泥沒有技巧肩膀都磨破了皮;累得差點跌進攪拌機裏;當包工頭了不認識差點被騙了,帶着刀去讨薪;上夜大連ABC都不會被人笑話;喝酒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算賬不會算,被騙了,進了牢房;在KTV五音不全,惡補歌曲惡補喝酒游戲……
田氏房地産能有今天,雖然有老師有貴人相助,可他也真的是一步步流血流汗,跌跌撞撞的咬着牙闖過來的。
“您的兄弟們野心大了,可您也講義氣,讓他們破産把他們掃地出門做不到,那就保全自己。退一步獲得雙贏。”田譽沉聲道:“您要的全國優秀企業獎杯,這回肯定能夠拿到。順順利利體體面面風光退休。不像師公那樣,一個家心不齊,最終散了。”
聽到最後四個字,田父眼底都帶着哽咽,“那你呢?你怎麽辦?”
田譽沉聲:“爸,我當然自己奮鬥了。相信我,會成為你們的驕傲的。”
瞧着田譽雙眸都帶着一抹的殷紅,像是艱難的做出了這個決斷。田父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最後笑容燦爛:“那我也算名垂青史了是不是?其他人給他們一個機會,你把老厲給我查清楚了。”
說到最後一句,田父氣得一捏拳砸在鐵凳上。
啪得一聲響徹在狹小的看守所會議室內,震得隔壁似乎都能夠聽得嗡得一聲。旋即就有人在拍拍房門,聲音帶着些怒火:“吵什麽?”
“知道了。”律師應了一聲,擡手指指手表,示意父子倆抓緊時間。
見狀,田譽微笑,“爸,您放心,我肯定查清。”
“那好,我也沒其他什麽事情了。”田父道:“我在這的消息別讓老師知道。你也關注一下你師公。不管怎麽樣,他幫我幫田家那麽多,我們孝敬他都是應該的。”
田譽毫不猶豫點頭,“爸,您放心。”
“那拟定好相關協議,送進來我簽字。”田父淡然道:“放心,我這也算好幾回了,滾刀肉一樣,沒什麽好怕的。”
田譽努力擠出一抹微笑,看着淡然的爸爸,心理卻是恨意滔天。
寬慰幾句後,田譽笑着走出看守所。坐進車後,無視着秦珏的眼神,田譽叮囑道:“去公證處。”
司機聞言一愣,雖然不解但也聽命辦事。
正開着車,忽然間就聽後排響起了一聲急促的提醒,“有車跟着我們,立馬改道。”
聽到這話,田譽瞥了眼秦珏,不容置喙道:“不用改道,就是讓他們跟着,跟着我去公證處。”
秦珏靜靜的看着田譽,“就算田叔叔把所有股份立馬轉移給你,厲大軍也可以結合其他股東,拿到董事長的位置。”
“這是我的家務事。”田譽冷漠:“我沒踹你下去,并不代表你能夠指手畫腳。”
秦珏咬了咬唇畔,垂首看着電腦屏幕,靜默了半晌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訴說:“我免費給你打工還不行嗎?就不能開口說幾句。你哪怕不願意采納,多個人也多個主意。”
田譽呵呵了一聲,“不是菜雞互啄嗎?”
秦珏聞言面色一僵,小心翼翼的喵了一眼田譽,道:“這……這不是攻略上說,若是婆媳有矛盾的時候,那轉移矛盾是最快速的結局辦法。所以我……我才這麽形容的。”
“合着我還得誇你幽默?秦珏,你自己都說了是轉移矛盾。你怎麽不想想如何解決矛盾?”田譽莫得感情,“只要離婚,我和你媽之間就沒有任何矛盾。”
秦珏聽得這篤定的話語,面色不變,“前任都會被拉出來跟現任比較。不管怎麽樣,你總得承認一點,我們互相是初戀。所以只有互相鎖死了,否則接下來不管遇到什麽人,都還是會被別人提及作為參照物的。”
“…………”田譽幹脆打開手機APP背考研英語。
秦珏這個王八羔子越說,愈發凸顯九千歲曾經的歲月如何的智障。
秦珏見狀默默看了看自己總結的經驗大全,眉頭緊擰。這一招不行,得換一招。
與此同時收到田譽去公證處的消息,厲大軍面色變了變,“就算股份多,又怎麽樣?”
“一天後召開董事會。對外發布公告。”厲大軍聲音都有些迫切的開口。畢竟按着律法,在沒有确鑿的證據下配合調查只有48小時,就算延期,時間也不能超過72小時。
“是。”
一個小時後田氏房地産的公告一出,原本就輿論嘩然的事情愈發人盡皆知。相比網友的支持,股民們的反應卻是直接了些,以致于一天之內田氏房地産股票一下跌了12%。
整個田氏房地産公司都人心惶惶。
厲大軍聽得茶水間傳出員工的議論聲,聽得一聲一聲的田譽秦董,冷笑了一聲。他可是從戴子珂那邊得到了個消息,秦珏是壓根看不上田譽。至于秦珏無視楚知秋的投懷送抱,那也只是人家教好。
想着,厲大軍越發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昂首挺胸走進了會議室。
擡手摸了摸代表董事長的位置後,厲大軍忿忿不平的在左邊第一把椅子上坐下,嘴角噙着微笑看着其他董事入場。
“小譽董事,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厲大軍看着踩着點出現的田譽,老神在在的坐着,不急不緩的開口,“怎麽李董沒一起來?”
田譽迎着其他人複雜的眼神,徑直入內,昂首挺胸走到主位上,擡手拍了拍座椅,“在開董事會之前,你們能不能看一下直播?”
一聽到直播兩個字,厲大軍面色一擰,“怎麽,還打算直播個殺雞?”
田譽微笑,“不,直播有情國家隊入場。”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茫然不解,“國家隊?”
“小譽啊,別打啞謎,有話直說。我們開這個會議主要還是讨論衛星城項目。畢竟這兩天老田實在是太倒黴,應該被人盯上了。”
聞言,田譽示意保镖打開投影儀,大屏幕投放直播的內容。
董事們擡眸看去,就見田父笑容燦爛的出現在眼前,道:“對,公證!我媳婦厲害,我兒子也出息。那我還有什麽可愁的。就琢磨着可憐天下父母心呗,因此我決定把所有錢都捐了,捐給閨女們買房用。畢竟我是房企老板,就當送閨女們一個首付款。”
董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