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欺負老實人
第19章 欺負老實人
關敬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他與死者的家屬面對面坐在一起, 彼此沉默。
關敬英永遠不會去做打破僵局的那個，因為死者是他處理掉的。無論他說什麽，都會顯得虛僞。
此時關敬英對面坐着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 吳優的弟弟——吳律。
他們兄弟名字的寓意很棒，只是在此時聽起來莫名多了幾分黑色幽默的味道。
“你和他一樣？”吳律開口詢問, 那個“他”指代的正是他的哥哥吳優。
“是的。”關敬英點頭, 他坐直了身體, 準備迎接可能會發生的各類突發情況。
關敬英不介意吳律咒罵他或者擡手揍他, 這是人之常情。
“你們就是一群蠢貨。”吳律的雙手攥拳, 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褲子, “你們覺得自己在做什麽偉大的事嗎？到死都覺得自己特別不得了對吧？”
“不是每個早死的人都是仇文，你們不會被寫進課本裏，沒有人記得你們！”吳律看着關敬英的眼睛嘶吼，“你們就是一群炮灰！可悲的炮灰！”
關敬英神色不變。
“你和他是一樣的蠢貨！”吳律說。
“沒人想成為仇文。”關敬英平靜開口，“如果有選擇，誰都不想早死。”
“你們沒有選擇？！”吳律的聲音劈叉轉了個彎, “放屁！你們不幹這個會少吃少穿？不幹這個能餓死？”
“不會。”關敬英搖頭，“但對于我們這種‘蠢貨’來說，我們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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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優期望人類能回到陸地，再擡頭看看天空。關敬英也期望有那麽一天，擡頭就是天空，低頭就是花草。
哪怕他知道那個時刻離他很遙遠。
關敬英知道自己這種自以為是犧牲很可能是沒有意義的, 他控制不了過去，更無法控制未來, 他甚至連當下都控制不了。
他已經剝離了其中的浪漫色彩, 他只是執意那麽做。
吳律看着關敬英，他忽然不去譴責了。
吳律知道譴責是沒有用的, 因為吳優就是這樣。
“一群神經病。”吳律罵了這一句後轉身離開。
關敬英在原處坐了一會兒，在确認吳律不會再返回後他才起身。
這間辦公室門外有人在等他。
“被打了嗎？”馬敬嘴裏還叼着香煙，煙沒有點燃。他上下打量關敬英，發現關敬英身上沒傷口之後他打了個響指，“吳優他弟的素質不錯嘛，居然沒有攻擊你？”
“你在這邊幹什麽？”關敬英問他。
“看看你的情況呗。說真的，這種狀況我也遇到過。”馬敬指了指自己的臉，“裴楊他老婆當時掄圓了給我兩個大耳光。她手上還戴着戒指呢，你看我這兒還有劃出來的傷口。”
關敬英輕嘆了一聲。
“別嘆氣了，這種事兒睡一覺就忘了。一起去吃一頓好的？”馬敬說到這兒，忽然注意到了向這邊走來的程東潔。
“我不去，我自己做飯。”關敬英拒絕了馬敬。
馬敬也不惱，他忽然想起自己答應過的另一件事，他樂呵呵地一把摟過程東潔的肩膀。大力在他後背上拍了拍：“你不來我都要忘了，你之前照顧了我，我請你吃頓飯。”
他看着程東潔的臉，略作思考：“這位……小兄弟！”
程東潔：……
【他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
【有很大可能。】系統認同了程東潔的猜想。
【叮，馬敬好感度加五，當前好感度六十。】
六十的好感度都記不住名字！這到底是什麽奇人啊！
關敬英沖程東潔打了個招呼，随後便離開了。
他在往家走的過程中路過了一家花店。
花當然都是假的，它們看起來極其仿真，據說觸感也和真花沒有區別。
關敬英沒有摸過真花，只是在看到它們後關敬英忽然想起了仇文跟他說的那些事。
教程他已經發給仇文了，仇文還會需要這些嗎？
他站在花店門口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給這些花拍照發給仇文。
仇文幾乎是秒回：【好漂亮！是電視裏那種花！】
【這是假的。】關敬英也立即打字。
【假的？！】仇文很震驚。
随後仇文也發來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是一個由布料組成的五顏六色且肥厚飽滿的花。
這花從形态上來看更像是多肉植物。
【很可愛。】關敬英是相當認真地在誇贊，他确實覺得大胖花做得很不錯，而且花花綠綠的很喜慶，顏色紮眼又漂亮。
【但是沒那麽漂亮。】仇文很惆悵，人類世界裏有那麽漂亮的花，關敬英真的還樂意睡他們的花房嗎？
【很漂亮啊。】關敬英覺得那個花做得很有想法，一般花長不成那樣。
【你喜歡？！】仇文很驚喜。
【很喜歡。】關敬英回答得很迅速。
【那太好了！】仇文忽然覺得自己偷人的計劃又有成功的希望了。
關敬英不知道仇文在想什麽，他等了一會兒，在确定仇文不會再給他發消息之後他才向店主詢問這些花的價格。
仿真花并不便宜，更何況關敬英想要購買的量還不少。
關敬英在基地的生活點數還挺高的，但是他上次發工資的時候已經把多餘的點數給捐了。
過兩天發工資了再買吧，各個品種的仿真花都買一些……
哦對了，還得給仇文他們買一些合身的衣服。仇文的衣服看起來很舊了，仇冰河和其他喪屍的衣服看着又沒那麽合身。
多買一些吧，以後還能換着穿。
這樣想着，關敬英又開始為難了。
他壓根不會買衣服，工作之前他的衣服是他父母的同事朋友送的，工作之後他基本只穿制服。
也許可以找人問問。
周穎莺就挺會買衣服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她總會在自己附近轉悠。
就問她吧。
【根據監控顯示，惡毒女配被關敬英捕捉。】系統提醒程東潔。
在程東潔刷了馬敬六十好感度之後，系統解鎖了更多的功能，他現在可以短暫地入侵基地監控，監視重要角色的動向。
【捕捉？】程東潔覺得系統用詞有些奇怪。
【周穎莺在觀察關敬英的過程中被關敬英發現，她被關敬英叫到面前問話了。】原本盛氣淩人的女配看起來跟個小鹌鹑一樣。
沒辦法，周穎莺從小就是他們家的叛逆分子，她挺尊敬關敬英這個苦行僧的，但她這種叛逆小孩最怕的就是關敬英這種過于一本正經的同輩。
在得知關敬英只是想買衣服時，周穎莺松了一口氣，同時她又開始好奇關敬英要給誰買衣服。關敬英他自己日常都只購置制服。
“我妹妹和她的養父以及叔叔阿姨。”這個沒什麽可隐瞞的，基地在知道有仇文這麽一批喪屍之後采取的是積極溝通的态度。
仇文并沒有表現出攻擊性，而且他親手撫養了一位人類，還養得很好。
種種跡象表明仇文對人類的态度再差也是個中立，屬于可以拉攏的範疇。
【原文裏關敬英和基地對仇文的防備又是為什麽？】程東潔實在不懂，自成世界之後整個世界會忽然變溫柔？
他對面的馬敬見他半天不動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還吃嗎？不吃我就連你那份一起吃了哈。”
【應該是蝴蝶效應。】系統分析，【仇文說他一開始也是個陰郁的性格。他很可能是在養育女主的過程中産生了較大的變化。】
原文裏女主和關敬英第一次見面是很狼狽的。
女主穿着不合身的壓力服，關敬英透過壓力服的頭盔能夠看到女主白皙瘦削的面容。在發現關敬英之後，女主下意識想要躲閃。
而現在……女主在關敬英還沒看清她臉的時候就一個頭錘撞了過來。
果然是女主太過熱情開朗了吧！
這種從各個方面看都很健康的女主，別人根本不會誤以為她遭受過什麽虐待。她根本不會躲別人眼神的，她只會盯着人看，看得人心裏發虛。
而且女主永遠是一副心裏沒鬼正氣凜然的模樣。
【如果說原文裏關敬英一看就知道仇冰河受了委屈的話，現在的關敬英……】程東潔恍然，【他對仇文把他妹妹養成大胖丫頭心懷感激吧！】
找到了自己素未謀面但是有心理創傷的怯懦妹妹和找到一個健康大只還能吃的妹妹完全是兩個概念啊！
好吧，這樣起碼證明其他男主不會因為女主那邊的變化而受到影響。
比如馬敬。
“啊！飽了！”馬敬拍拍自己的肚皮，對這頓飯相當滿意。
程東潔看到了自己面前光可鑒人的盤子：【……我吃的呢？】
【馬敬幫你吃完了。】系統解釋。
随後好感度提示又出來了【叮，馬敬好感度加三，當前好感度六十三。】
程東潔笑不出來，他懷疑這個好感度增長是因為馬敬多吃了一頓飯，吃得很滿足。
他想要的好感度增長環境起碼也得有那麽一丢丢感情發展的苗頭，起碼得有一點春心萌動的感覺！
但他現在只想用盤子給對方腦袋頂來一下。
“吃完了，走了啊！”馬敬揮揮手大步朝餐廳外走去。
甚至沒有飯後活動！
【我要虐死他！我之後一定要虐死他！】程東潔攥緊了拳頭。
……
“爸爸，你确定要這麽做嗎？”仇冰河正對着鏡子，而仇文站在她身後鼓勵她。
“這樣才能讓那孩子毫無抵抗地跟我們走。”仇文認真點頭，“你看起來再可憐一點試試？”
仇冰河對着鏡子義憤填膺地皺起眉頭。
仇文覺得仇冰河進步很大，起碼不像是要沖過去和鏡子裏面的自己鬥毆的樣子了。
仇冰河對人類社會的确很好奇，仇文覺得仇冰河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向關敬英提出去人類社會待一陣的想法，然後憑借仇冰河精湛的演技把關敬英往他們喪屍小基地騙。
“還記得爸爸跟你說過什麽嗎？如果在人類社會遇到了人品很棒的愛人……”仇文透過鏡子去看仇冰河的雙眼，等待仇冰河接茬。
仇冰河也不負他所托，立刻道：“那就一起騙過來！”
“對的！！”其他喪屍們歡呼鼓掌。
“喜歡的人要三個以下哦。我們養不起太多。”史載邊鼓掌邊提醒。
他們都在圍觀仇冰河上表演課，給仇冰河上課的老師是仇文。
仇文沒有表演經驗，但他見的人類最多，活得也夠久。
以仇文的指導能力配合上電視劇情的輔助，仇冰河一定能很快學會如何表現得柔弱惹人憐。
“好！靜，你出來一下。”仇文看向少年體形的喪屍。
這個少年體形的男性喪屍是喪屍團裏最沉默的一個，當然，他的沉默只是在其他三人襯托之下顯得沒那麽聒噪而已。
“假如你是關敬英。”仇文拍了拍靜的肩膀。
靜點頭：“我是關敬英！”
仇冰河看向自己的靜叔叔，深吸一口氣，她緊皺眉頭：“哥哥！我不想留在這兒，我想回家！”
靜很配合地睜大眼睛：“什麽？！”
仇冰河繼續：“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家。”
仇文做了個“還有”的口型。
仇冰河立即補充：“你不和我回家我會傷心的！”
“那我回！”靜想都沒想，“我不要讓你傷心！”
“噢～”淑雲捧着自己的胸膛，“我心都要碎了，怎麽有人舍得讓冰河這樣的好孩子傷心呢？”
史載和糯米在一旁認同地點頭。
仇文也覺得這個成果很不錯，但仇冰河如果能哭出來就更好了：“冰河你能掉眼淚嗎？”
“這要怎麽掉眼淚？”仇冰河不懂。
她幹巴巴地擠了兩下眼睛，什麽都沒有。
淑雲舉手：“這個我知道！冰河你稍微想象一下，你不在的日子裏仇文只能每天枯坐在你房間裏回憶和你的點點滴滴，他想張嘴叫你，但是你不在。他還有可能大晚上跑去基地門口看，就為了離你近一點。”
這下仇冰河不需要醞釀就哭了，眼淚唰唰地往下流。
仇冰河肯定又自己腦補加工了一番。
仇冰河最無法接受的就是她爸受委屈，這一點基地裏的喪屍清清楚楚。
明明他們這些喪屍不會衰老，但每次仇冰河看到電視劇裏與父母相關的情節時依舊會淚流滿面。
“爸？”仇冰河哽咽着看向仇文，她的聲音都在發飄。
“我不可憐，你淑雲阿姨他們會陪着我的。”仇文狠不下心訓練仇冰河了，“就像你每次睡着之後那樣，我們會一起看電影，一起做其他我們喜歡的事。”
“只是這次你要‘睡’久一點，但我們總會等到你醒來的那一刻不是嗎？”仇文摸了摸仇冰河的頭，“你也不能總待在爸爸身邊呀。”
“為什麽不能。”仇冰河的腦袋埋在仇文身上，聲音悶悶的。
“可是冰河也好奇人類的社會啊。”仇文摟住仇冰河，“冰河你也會好奇生育你的爸爸媽媽是什麽樣的，也會好奇自己哥哥具體是個什麽樣的人，人類的基地裏又有些什麽東西。”
仇文輕拍仇冰河的後背：“你本來就是人類，好奇自己從哪兒來再正常不過了。”
仇文注意到冰河最近不去看恐怖片了，她反而更喜歡那些慢節奏的電視劇或者電影，每次看到生活化的場景時，仇冰河的眼神都會發光。
她在向往，但是她不想扔下自己的喪屍家人。所以她沒有提過自己的向往，她選擇對她而言更重要的喪屍們。
仇文覺得這種放棄是沒有必要的，明明她有機會。
但仇文又不希望仇冰河離開的時候帶着遺憾，所以：“記住我們的任務！把你的哥哥綁架過來，讓他成為我們家的孩子！”
“好！我一定把他綁架過來！”仇冰河握拳。
“記得裝可憐哦。”仇文又說。
“我會很可憐的！”仇冰河鄭重點頭。
仇文給關敬英發了讓他帶仇冰河去人類社會了解了解的訊息。
【收到，過幾天我會過來一趟。我帶醫師來給冰河補疫苗？】
【疫苗？】仇文不太懂這個。
【這樣可以讓冰河免疫一些疾病。】過去的十八年裏仇冰河被隔離在喪屍堆裏，喪屍們不會攜帶傳染人類的疾病，她的環境相當安全。
但是人類群體中疾病傳染的概率就大大增高了，仇冰河需要補一些疫苗。
【哦，這樣啊，那她要疫苗。】仇文不想讓冰河生病。
【那您呢？】關敬英又問仇文，【冰河過來了，您會覺得孤獨嗎？】
【還好啊，冰河不在的那一百多年我也是這麽過來的。】不過在養了仇冰河之後他還沒有和冰河分隔那麽久過。
【您沒有進食人類的記錄，所以我想為您申請一個實驗室的位置。】關敬英發來了他的想法。
大概是怕仇文誤會，關敬英又連忙解釋：【基地只會對您做一些基礎的詢問，他們不會真用您做實驗。】
【做實驗也無所謂啦。】仇文對這種事不抗拒，他以前也配合過人類做實驗，【不過我不能扔下其他喪屍。】
“诶？為什麽不能扔下我們？”圍觀他發消息的淑雲不懂，“我們不需要你陪诶。”
“就是喽。”史載深表贊同，“我有戀愛談。”
“你們走了我們就出去溜達。”糯米點頭。
仇文一直在帶孩子，他們雖然也深度參與了仇冰河的成長，可是他們沒有怎麽被哭鬧的仇冰河折磨過，也不會焦慮成仇文那個樣子。
“我們又不會變老。”靜也說，“你想和我們一起玩，以後多的是時間啦。大把大把的時間。”
仇文打量了一圈喪屍群，就在喪屍們以為自己還需要勸時，仇文給關敬英補發消息：【我可以抛下他們，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們啊？】
“你就不能再推脫一下嗎？”淑雲微微蹙眉，“好歹我們也一起待了這麽久诶。”起碼再推脫推脫，然後他們這群喪屍再勸，最後仇文不得已答應去陪仇冰河。
“我怕你們反悔。”仇文誠懇道，“我也沒有那麽想陪你們。”
喪屍們噢了一聲，随後他們互相擠着後退。遠離了仇文獨自悲傷去了。
他們在偷偷說仇文的壞話。
仇冰河想要上去安慰，卻被她淑雲阿姨瞪了一眼：“小告密者！”
他們以前偷偷說仇文的壞話是會接納仇冰河的，但是仇冰河總是去給仇文告密，他們現在已經不信任仇冰河了。
被發現了目的的仇冰河也不慌，她學着剛才裝可憐的樣子皺眉：“我只想離你們近一些。”
“噢！我的冰河！”喪屍群擠到了仇冰河身邊，他們包圍了仇冰河。
仇冰河透過喪屍與仇文對視。
仇文默默給仇冰河豎起大拇指。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他們想去基地的需求給基地帶來了怎樣的震撼。
一個養大了人類的喪屍當然值得特殊對待，但基地真正亢奮的原因是仇文還活着時的身份。
哪怕作為一線人員，他們相當清楚現在的仇文與過去的仇文沒關系了，他們也依舊抑制不了自己亢奮的情緒。
那可是仇文啊！！
當關敬英帶着醫護人員準備出發時，他陸行車上被塞了更多的花。
一部分是自己買的，一部分是基地其他人買的。
“雲先生。”關敬英看向來送行的雲先生，之後雲先生還要負責接待仇文，“您應該知道現在的仇文不是過去的仇文對吧？您是專門研究喪屍和變異植物的。”
“我知道。”雲先生點頭。
“您看起來像是要哭了。”關敬英指了指雲先生的臉。
雲先生嘴唇顫抖。
關敬英往後退了一步：“好了，您不要說話了，我先走了。”
這次他只帶了兩個人，一個楚铎負責開車，一個周穎莺負責給仇冰河打疫苗檢查身體。
周穎莺看着那一大堆一大堆的假花，不由感嘆：“仇文啊……原來仇文長那樣？确實好看。”只是仇文還活着時，這電視明星一樣的長相給他帶來的只有麻煩。
不夠專業，被官方推到臺前作秀的玩偶。
周穎莺也不知道怎麽面對仇文，一個只出現在教科書上的人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他不是仇文。”關敬英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這樣說了，“他已經死了，所以他身上沒有仇文的職責，也斷了與人類的聯系。”
周穎莺看起來有些難過：“他最後是被放縱組織殺掉的。我知道，是人類自己親手殺了人類的天才。”那就不該再奢望這個人會再回來了。
“只是他最後還是和人類建立起了聯系。”周穎莺撐着自己的腦袋，“他養大了一個人類。”
喪屍到底是怎麽養大人類的啊？嬰兒那麽容易死……
周穎莺是個叛逆小孩，可再叛逆的小孩也聽過那個名字。她沒有見過仇文，因為他們之間隔了快兩百年的時光。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見過仇文，他們只能從書本資料上了解這個曾經的少年天才。
而現在周穎莺馬上要見到仇文了。
基地裏很多人都要見到仇文了。
仇文不再是那個教科書上的仇文，他對人類沒有歸屬感，不會再為了人類的未來日夜操勞。他的人生，他的執着，在他死亡的那一刻被徹底抹去。
連曾經見過他的人，曾經與他共事的戰友都随着時光流逝變成了墓碑上一個個名字。
而現在那個壓根沒讀過書的喪屍在機緣巧合之下養大了一個人類的孩子。
恰好他不吃人類，恰好那個女孩遇到了他。
他不再是少年天才，他不再對過去研究的東西感興趣。
根據關敬英的報告，他的生活很“無趣”，只是在看電視或者做手工，偶有些奇思妙想，但那不是什麽值得發論文的報告，那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活。
他不是仇文。
可他不是仇文嗎？
周穎莺靠在仿真花堆裏，腦子一團亂麻。
她只知道自己在得知養大關敬英妹妹的喪屍是那個仇文時，她莫名有些想落淚。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這樣，她甚至說不清自己在為什麽而落淚。
也許是因為希望與奇跡一直都在，重新燃燒起來的地核……一個從喪屍堆裏平安長大的女孩……
前者很大很大，那是人類的希望之火。後者很小很小，那是一個孩子的人生。
誰比誰更重要其實是說不清的。
“他不是仇文。”周穎莺再張嘴時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她注意到自己的聲線被情緒影響，平複了許久之後她才接上第二句：“他也是仇文。”
關敬英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很快關敬英又說：“到了。”
周穎莺迅速擡起頭，而楚铎已經在擡手給外面等着的仇文打招呼了。
“把花抱下去吧。”關敬英對周穎莺說。
不需要他提醒，周穎莺轉身抱起了一大捧的仿真花。
楚铎打開陸行車門：“我先下去接你。”抱着這麽多花下陸行車很有可能會摔。
陸行車外的仇文在見到楚铎之後揮了揮手：“好孩子。”
“仇先生！”楚铎呲着大牙笑得挺樂呵。
“關……嘩！”仇文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一大捧的仿真花給驚到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花，仿真花看起來和真花沒差別，它們只是沒有生命。
周穎莺和關敬英兩個分了幾趟才把這些花抱下來。
“仇先生，這些是給你的。”關敬英又拿出幾個袋子，“這些是給您買的衣服。”
“诶？！”仇文有些不知所措，他都還沒有偷到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給他送衣服了？
“可是我的衣服夠穿诶。”仇文還有很多衣服，都是以前那些人類留給他的。
“那些衣服舊了。”關敬英看着仇文身上那件黑色鬥篷。
也就是仇文臉長得好看，襯得那破爛的鬥篷還挺有美感，風吹起來的時候看着還挺帥。
但凡換個面黃肌瘦的，那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難民打扮。
“這兒還有淑雲女士他們的衣服。”關敬英又說。
“你真是個超好的孩子。”仇文一下子接受了這麽多禮物，感覺自己腦袋都有些懵懵的。
他目光從裝衣服的袋子到那些被裝在大灰袋子裏的仿真花之間反複游走，感動壞了。
在他緩過來之後，仇文終于注意到了那個新面孔：“哇！這個孩子也沒有吃過飽飯嗎？”他看的是周穎莺。
周穎莺雖然身材高挑，但她基本不會跟隊出外派的任務，所以周穎莺和外派小隊的女隊員很不一樣。
她高挑纖細且皮膚白皙。
仇文感覺這孩子只比程東潔健康一點點。
“她吃過飽飯。”關敬英現在大致能理解仇文的腦回路了，“她是我們随隊的醫師，來給冰河打疫苗的。醫師的工資很高，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
“噢……”仇文表情卻更沮喪了，“所以這孩子是先天不足？”
如果是以前有人這麽跟周穎莺說話，她白眼早就翻過去了。
然而現在周穎莺還沒平複自己緊張的情緒，她滿臉通紅，張嘴發聲半天都吐不出個完整的詞。
“仇先生，她很健康。只是她的工作不需要涉及戰鬥方面，所以她沒必要像我們一樣訓練。”關敬英給周穎莺遞了一個眼神，讓周穎莺開口介紹自己。
“仇，仇，仇，仇先生。”周穎莺牙齒在打顫，“我，我叫周穎莺。”
她蹲地上，在沙上劃了自己的名字。
劃完之後周穎莺又僵住了。
她在幹什麽啊！！！
這個仇文又不是教科書上的那個仇文！他都沒記憶的！自己緊張個屁！拿出自己在基地的氣勢來啊！拿出氣勢來！
周穎莺僵硬地站起，嘗試放松：“我叫周穎莺。”
仇文點頭：“你介紹過了。”
他看着對方通紅的臉，提醒：“介紹了三次。”
周穎莺想跑了。
“你是個很活潑的孩子诶，你一定能和冰河聊得來的。”仇文還以為周穎莺自我介紹三次是因為她過分開朗。
周穎莺面無表情：“大概吧。”
這當然不是她對仇冰河有什麽惡感，她只是心死了。她覺得自己丢人丢夠了，她不允許其他表情再出現在她臉上。
仇文領着幾個人類往基地走。
原本關敬英想幫忙拖那些仿真花，但仇文沒讓他上手。
仇文的力氣才是他們幾個裏最大的。
周穎莺走在最後。
她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要拿出自己女強人的氣勢來，讓仇文知道自己是個絕對可靠的醫生。
她要把高貴冷豔的氣質找回來。
到了基地，脫下壓力服。
仇文領着他們坐在沙發上。
周穎莺挺直背脊，右腿輕輕搭在左腿上。再加上她明媚張揚的臉，這氣場不就上來了嗎？
“好孩子們。”仇文走到他們面前問，“你們是喝純羊奶還是巧克力羊奶啊？”
基地的羊奶是變異羊的奶，仇冰河就是喝這玩意兒長大的。
仇文繼續說：“加巧克力的話會甜哦。”
“我要巧克力的。”楚铎舉手做出自己的選擇。
“純羊奶就好。”關敬英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周穎莺：“……加巧克力的吧。”她默默把二郎腿放平。
“小餅幹要不要？”仇文又問。
周穎莺和楚铎點頭。
十分鐘後，周穎莺抿了一口巧克力羊奶，又啃了一口餅幹，整個人都窩進沙發裏了。
楚铎也是這樣。
他們懷裏還有仇文給他們塞的小抱枕，這抱枕是喪屍自己縫的，可以用來墊背。
“哇，這麽年輕的醫生嗎？”仇文在周穎莺給他科普過成為醫生要讀多久書實習多少年之後，仇文被周穎莺的年輕震撼到了。
已經被誇得找不着北的周穎莺樂呵呵地笑了兩聲：“也沒有很厲害啦，我只是讀書聰明而已。”
仇文繼續感嘆：“會讀書？那你很厲害诶！”電視裏會讀書的都厲害。
周穎莺又嘿了一聲。
“哦對了，你們吃的都是甜的，要不要吃一點辣豆幹啊？”仇文問。
“我要！謝謝叔。”周穎莺立馬點頭。
仇文樂滋滋地去找小零食了。
關敬英看周穎莺的表情有些複雜：“你還記得我們是來幹什麽的嗎？”
已經完全陷進沙發裏的周穎莺：……
她迅速直起身：“對了！你妹妹呢？”她還沒有見到那個和關敬英很像的女孩。
關敬英指向走廊拐角處，那裏伸了五個腦袋。
四個喪屍，一個人類。
“他們從我們進來之後就在觀察。”關敬英腦殼有些疼，“你沒覺得剛才仇文給你鼓掌的時候有‘和聲’嗎？”偷偷觀察的那五個也在小心翼翼地鼓掌。
周穎莺與那五個好奇的腦袋對視：“……現在是什麽情況？”
先開口的是淑雲：“你要用針紮破冰河的皮膚嗎？”他們之前對打疫苗沒有任何概念，畢竟沒有電視劇會着重描述這個。
之後仇文詢問關敬英，得知打疫苗的流程之後他們就開始害怕了。
“我們從來沒有用針紮過冰河。”糯米說。
周穎莺思考了一下他們的意思：“你們是說這女孩長這麽大就沒打過針？她沒生過病嗎？！”
好吧，仔細想想這種情況也挺正常的。喪屍們又沒有藥，他們也不知道怎麽打針。
關敬英有些好奇：“為什麽仇先生沒有抗拒打針這件事？”
“爸爸說他以前打過針。”這次開口的是仇冰河，“以前有人類給爸爸打過針。”
仇文說打針是不痛的，只是感覺刺撓一下。
但是仇冰河和喪屍們不敢相信，用針紮怎麽可能只是刺撓一下？
仇文把小零食拿了過來：“你們先吃東西，吃完之後我再把冰河抓過來打針。”
“抓？”不是說好仇文很愛仇冰河的呢？
“冰河知道打針能讓她不生病，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仇文很無奈。
“她會躲？”周穎莺詢問。
“不是，她會動手。”仇文嘆了一聲，“我得按着她。”
“沒關系，你不用怕。我把她抓過來之後會好好按住她的。”仇文這樣說着，又扭頭去看仇冰河。
仇冰河居然真點頭了。
“沒有打針的概念和習慣嗎？”周穎莺倒是沒覺得這事兒有多怪，畢竟沒有這個概念的話，打針對于仇冰河來說便更像是一種攻擊方式，而仇冰河會動手也只是被攻擊之後還手的本能反應。
“也許我可以先跟冰河打好關系。”周穎莺沖着仇冰河微微一笑，“冰河，你好不好奇人類的女孩有哪些好玩的東西呀？”
仇冰河歪了歪頭。
周穎莺笑容更大，看着莫名有幾分不懷好意：“正好随身還帶了一些化妝品，冰河，塗個口紅試試看麽？”
仇冰河有張特別漂亮的臉，她臉上最好看的就是那雙眼睛。
其實仇冰河不用化妝去修飾，她是大五官，素顏給人的沖擊感就夠強了。
“你幾個意思啊？”楚铎不覺得周穎莺是想給仇冰河化妝，他覺得周穎莺就是看上仇冰河那張和關敬英極其相似的臉了。
周穎莺畏懼關敬英的一本正經，現在她有了個光明正大破壞關敬英嚴肅正經形象的機會，她肯定不會放過。
當然了，仇冰河不是關敬英，不過這不妨礙周穎莺爽到。
“口紅就是那種把嘴巴塗得紅豔豔的東西？”仇文問周穎莺。
“對啊，塗上口紅會讓氣色變好，氣場變強。”周穎莺連忙點頭，她希望仇文能放心把閨女交給她打扮。
“你別……”楚铎覺得周穎莺這樣做有些過頭。
仇文恍然大悟，随即他來了一句：“那要像關敬英這樣，長得這麽好，看起來這麽兇的人類塗上口紅之後會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敢想！”他始終覺得關敬英的體型就是最完美的人類體型，長成這樣肯定不會被欺負。
周穎莺：……
楚铎：“我也不敢想。”
好家夥，周穎莺還只是把主意打到關敬英妹妹身上，仇文這是直接毫無顧忌地打上本人的主意了！
“你能把口紅借我一下嗎？”仇文朝周穎莺伸手。
關敬英瞳孔地震。
周穎莺不知道該怎麽做，她看了看仇文，又看了看已經石化的關敬英：“那個……”
仇文又摸了摸關敬英的腦殼：“你會變成最完美的人類……咦，你嘴唇呢？”
關敬英面無表情緊抿嘴唇。
“你把嘴唇放出來才好塗。”仇文想去揪關敬英的嘴皮子。
關敬英沒有動，依舊坐得板正，但他死都不肯放松嘴唇。
楚铎：！！！
不要這麽對待他們的隊長啊！！
還有隊長到底為什麽不直接拒絕啊！明明眼神都被吓得不聚焦了！
仇文開始撓隊長癢癢了？隊長居然也會怕撓癢？
等等，隊長眼睛裏那是什麽？
卧槽是淚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