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交換條件

第31章 交換條件

關敬英确實有些多愁善感, 他小時候性格就這樣了。

小時候他媽媽也帶他看過這種各種各樣的紀錄片,而無論多少次他在看到有人犧牲時都會忍不住落淚。

那時候他五官還沒長開,眼睛圓圓大大的, 從外形來看倒像個小女孩。每次一掉眼淚他的睫毛就會被打濕,而且關敬英不會哼唧出聲, 只是一個人默默流淚。

每次他的媽媽或爸爸都會把他摟進懷裏給他擦眼淚, 但越安慰關敬英就越難過。

“哎喲!兒砸你別這樣哭, 你喊一嗓子啊。你這樣哭得我心窩疼。”女人慌亂地給關敬英擦眼淚。

關敬英不哭喊是因為他知道哭喊是沒有用的, 他的情緒并沒有崩潰, 他只是感知到了某種低落的情緒。

掉眼淚只是一種情緒的表達, 但是長大後關敬英愈發明白自己是不能掉眼淚的。

他的職位越高他就越不能表現出脆弱的情緒,他必須是穩定的。在犧牲的戰友家屬面前,在自己的下屬面前,他必須維護自己作為“權威者”的形象,這樣才能讓他們安心。

細細算來,他十多年沒有在人前掉過眼淚了。

沒有人知道關敬英的淚點其實有點低, 直到現在……

仇文懷抱着關敬英,仇冰河輕輕給關敬英拍背。

“我在這兒呢。”仇文說,“不哭了,不哭了。”

仇冰河也說:“我也在這兒呢,別掉眼淚。”

這對父女一唱一和,把關敬英這個成年人當五歲小孩哄。

“我其實沒有那麽難過。”關敬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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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文把他抱緊了些:“不用逞強的, 孩子。”

仇冰河也撲過來抱住他:“不要那麽倔強。”

仇文盤了盤關敬英的腦殼:“實在不行就辭職吧。”他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關敬英很無奈:“不可能的,仇先生。”

“可以假死。”仇文悄咪咪在關敬英耳邊說, “然後我再偷走你, 神不知鬼不覺。”

仇冰河跟着點頭:“電視劇裏的硬漢不是你這樣的,你會哭, 你不适合你的工作。不要待在不适合自己的崗位上。”

“所有人都會哭的。”關敬英總算知道這倆人打的什麽主意了,不過他也不覺得意外,“情緒狀态足夠平穩就行。”

情緒平穩?仇文微微挑眉。

他朝茶幾伸出手,然而他還沒碰到茶幾邊就被關敬英抓住了手腕。

關敬英:“不可以掀茶幾!”

仇文大為震驚:“你為什麽知道我想掀茶幾?!”

“你的眼睛一直在往茶幾的方向瞟。”心虛得太明顯了,他想不發現都不行。

說完之後關敬英又摁住了準備伸手的仇冰河。

只要仇文有什麽動靜,仇冰河肯定是第一個跟上的。

被摁住的仇冰河也震驚了:“你簡直聰明得不可思議。”

關敬英并沒有被誇贊的喜悅,他覺得摸清這父女倆的行為邏輯壓根不需要耗費多少腦細胞。

“我喜歡聰明的孩子!”仇文又開始揉關敬英的臉了。

關敬英沒有抵抗,他的手依舊攥着仇文的一只手腕。

仇文揉了一會兒之後停了下來:“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還好。”關敬英敢肯定仇文是在等自己松手。

仇文無奈地擺出了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随後伸手開始撓關敬英的腰腹。

被撓癢的關敬英下意識想要護住自己脆弱的地方,他松開仇文,随後他就聽到了砰的一聲。

茶幾被仇文掀翻了。

仇文目光灼灼地看着關敬英,他在等關敬英生氣。

只要關敬英生氣了他就能證明關敬英的情緒并不穩定。

關敬英确實也愣了一下,随後關敬英輕嘆了一聲:“我去把它扶起來。”他沒有生氣。

他居然沒有生氣?!

仇文僵在了原地。

關敬英起身去扶好茶幾,在确認茶幾上沒有裂紋之後他便看向了心虛的父女倆。

仇文和仇冰河還維持着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

仇文有些愧疚,如諵沨果關敬英真的失控了,那他可以忽悠關敬英,把關敬英騙到自己家去,結果關敬英沒有對他生氣。

關敬英是個好孩子,而自己還欺負了對方。

仇文的愧疚都快溢出來了。

關敬英:“……額,仇先生,你不必這樣。”他對仇文的任何出格行為都有了一個基本的心理準備。

這個好孩子還安慰自己。

仇文徹底自閉了。

仇文緩緩閉上眼睛,原地一躺,就這麽“死”了過去。

“仇先生?!”關敬英連忙跑上去,他下意識伸手放在仇文的鼻子底下,試圖試探鼻息。

在手指觸碰到冰涼的皮膚之後關敬英意識到仇文本身就是一具屍體。

關敬英求助似的看向仇冰河,仇冰河表情變化不大,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父親。

“沒關系嗎?”關敬英問。

仇冰河啊了一聲:“如果你要哭也行。”她以為關敬英又要掉眼淚了。

随後她又說:“我可以跟你一起哭。”恐怖電影裏經常有棺椁與靈堂的畫面,偶爾仇冰河也會跟自己的喪屍叔叔阿姨們一起玩一玩哭喪游戲。

關敬英沉默片刻,随後他伸手緩緩把仇文的眼睛合上。

仇文馬上又睜開,用那雙沒有焦距的純黑眼瞳死死盯着關敬英。

關敬英與屍體一樣的仇文對視,他開始不理解了。

仇文為什麽會怕鬼?他不怎麽照鏡子的嗎?

……

【宿主你确定購買“黃粱一夢”嗎?】系統再次詢問。

【仇文不該和關敬英這麽親密。】程東潔臉色陰沉,【原文裏是關敬英殺了仇文,誰知道現在關敬英腦子裏在想着什麽?】

系統提示【“黃粱一夢”是根據小說主劇情推演的,考慮到小說劇情與現實差異過大,各個角色可能會将這當作一場噩夢。】

購買“黃粱一夢”道具會耗費大量的點數,而且“黃粱一夢”還是作用在主要角色上的。一旦購買,程東潔的積分就只剩零頭了。

而且小說劇情并沒有把所有人的經歷補充完全,其中空缺的地方會直接模糊過去,真實感不足。

【可是現在我根本沒機會攻略仇文和關敬英。】他現在甚至找不到理由在這倆人面前晃,而且周穎莺說的話莫名讓程東潔抵觸,他不想再巴巴地貼上去了。

還是先讓反派和女主哥哥的心态出問題,等他們生出嫌隙之後自己再去做那個粘合劑。

【夢裏有和現實重疊的地方,他們會懷疑夢境的真假。】程東潔不相信仇文能接受一個未來可能會殺死自己的人做自己的朋友。

關敬英也會意識到仇文對人類的威脅,夢醒之後他們就會決裂。

【購買“黃粱一夢”。】程東潔已經做出了決定。

另一邊,并不清楚自己即将經歷什麽的仇文和關敬英足足鬧了一天。

仇文裝死,關敬英企圖喚醒仇文。

仇冰河沒有幫上任何忙,她只會哭喪。

一開始仇文大概是羞愧的,但後來他就是純粹的覺着好玩。

關敬英感覺這一天比他過去出任務還要累,但他并不讨厭這種感覺。

熱鬧又荒誕,這對關敬英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他似乎真的成了喪屍家庭的一份子,他沒有幽默細胞無所謂。仇文總會帶着他一起鬧起來。

這天他睡得很早,仇文和他擠在一個床墊上,關敬英已經習慣了仇文和自己挨在一起。

“你真的不會生氣诶。”仇文覺得很神奇,“你到底要怎樣才會對我發火啊?”

關敬英想了想,随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想象不出來。

仇文一不是他的下屬,二不是他的晚輩。

仇文身上也沒有背負任何的任務,他是獨立于人類社群之外的喪屍,關敬英覺得自己沒道理對這樣的仇文生氣。

“你性格真的超好。”仇文說着,他忽然覺得眼皮有些沉重,“我好像要睡了。”

他從不抵觸睡眠,他可以在自己夢裏見到那些老朋友。

但這次的夢似乎有些不同。

他夢到了奇怪的東西。

那似乎是他的過往,卻又與他真實的經歷完全不同。

他在冰面上撿到了一個嬰兒的救生艙,他養大了那個孩子,給那個孩子取名叫冰河。

可這個孩子似乎很怕他,她從不敢與他眼神相交,永遠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他稍微盯着冰河看久一些都會讓冰河害怕到顫抖。

那孩子想要回到不屬于她的人類世界中去,她甚至求助仇文,救了一個瀕死的人類——馬敬。

仇文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孩子到底是個什麽感情,他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這孩子真是被養得稀爛。

他應該去抱抱這個明顯有心理創傷的孩子,可又有個聲音告訴他不應該這麽做。

為什麽不應該呢?

冰河看起來又瘦又小,那麽不健康。

仇文看着仇冰河與馬敬的溝通,馬敬說話那麽難聽,仇冰河明明也會難過,可她就是容忍了馬敬對她的冒犯。

她在渴望有人去愛她,哪怕那個人在感情上并不算什麽好東西。

最後在仇文進化的過程中,仇冰河逃離了他。

仇冰河去了人類的基地,她依舊不被喜歡。她對愛的索求幾乎是無理智的,而她這副脆弱的模樣也吸引了無數的愛慕者。

他們深愛着破碎的仇冰河,他們都想充當保護者的角色。

仇文想要把仇冰河抓回來,是想保護起來嗎?好像不是。

他破壞了無數人類基地,收編了無數喪屍,他想把仇冰河抓回來後關起來。

最後他得知了仇冰河的消息,而等他趕到時卻發現自己中計了。

無數人類的武器朝他傾瀉而來,仇文不怕,哪怕躲不開他也能硬抗住那些會爆炸的武器。可人類的武器存儲實在太多了,仇文再厲害也頂不住人類過于密集且瘋狂的轟炸。

跑出這個範圍!跑出這個範圍就好了。

“仇文!”有誰在喊。

仇文扭頭看過去。

那是個喪屍?不,不對。

那是人類,一個像喪屍一樣的人類。

“你的實力比我們想象得要更強大。”那個人類開口道,“應該說不愧是你嗎?仇文?”

那個人類朝他沖過來,雙方碰撞在了一起。

仇文被死死地摁在了原地。

他們撕扯扭打,爆炸持續地落在他們身上,他們周圍。

直到某一刻,仇文的皮膚被劃開了,鮮血湧出。

他的防禦徹底崩潰。

滾燙的槍口抵在了仇文的下巴處。

那個人類說:“很遺憾現在才見到你。”

“再見了。”

嘭!

仇文驚醒了。

他從床墊上爬起來,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處。

他身旁的關敬英并沒有被他的動作驚醒。

“好孩子?”仇文搖了搖關敬英。

關敬英眉頭微蹙,并沒有睜眼。

仇文又搖了兩下,見關敬英沒有要醒的意思,他連忙跑到仇冰河的房間裏去。

仇冰河抱着被子睡得很香,她大概是在做美夢,表情十分舒緩。

然而很快仇冰河的夢境就被仇文打破了。

仇文直接把仇冰河拎起來搖晃:“冰河!!冰河!!”

“啊?!”仇冰河驟然睜開眼,“怎麽了?!我在飛嗎?”

她的腳懸浮在半空中。

仇文伸手捏了捏仇冰河的面頰,确認自家孩子還是那個健健康康的好小孩兒:“你怕我嗎?”

“啊?”仇冰河全程都在狀況外,“我為什麽要怕你啊?”

“太好了!!”仇文抱住仇冰河,“你沒有變成稀爛的小孩!”那個纖瘦還精神脆弱的孩子果然和仇冰河沒關系。

仇冰河:???

“我做噩夢了。”仇文說。

仇冰河還沒怎麽搞清楚狀況,不過她先給了仇文一個擁抱:“我永遠都不會怕你的,爸爸。”

“你做了什麽噩夢呀?”仇冰河揉了揉眼睛。

仇文回憶了一下,随後他誠懇道:“我需要安慰。”

原本還有些迷糊的仇冰河瞬間就來了勁,她得保護她脆弱的爸爸:“我安慰你!你說!”

他們父女在這邊聊天,床墊上的關敬英還在做夢。

他的夢與他過去的經歷沒什麽不同,父母早逝,加入外派小隊,後來他意外找到了自己的妹妹——一個漂亮且脆弱的女孩。

關敬英承擔起責任,照顧她,了解她過往的經歷。

養大了這個女孩的是仇文,關敬英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只是愣怔了一下。

他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向任何人傾訴自己的情緒。

他需要維持自己權威者的形象,他不能露出迷茫或脆弱的模樣。

而且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是嗎?

仇文摧毀了一座座基地,那個人類的英雄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兇獸。

內憂外患,他必須解決掉仇文,他必須殺死仇文。

他也的确做到了。

仇文死了,關敬英沒有回基地,他沒時間了。

他迷茫地看向周圍被炸得坑坑窪窪的地面,又擡頭看向滿是沙塵的天空。

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逐漸失控的力量。

關敬英将槍抵在了自己下颚上,他輕聲道:“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說罷,他又看向仇文的屍體:“晚安。”朋友。

他扣動扳機。

在頭顱炸裂的那一瞬間,關敬英醒了。

關敬英的手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身側,那裏沒有仇文。

“仇文……”關敬英心中升起一陣惶恐,“仇先生?!”

“你也做噩夢了?”仇冰河房間裏的仇文探出頭。

在看到仇文的那一瞬間,關敬英懵了下:“仇……先生?”

仇文湊到關敬英跟前來:“你夢到什麽了?”

“我夢到我殺了您。”關敬英如實回答,“然後我開槍自殺了。”

仇文拍拍關敬英的後背:“我也夢到我被你殺掉了。”

關敬英僵住。

“但那肯定是假的啦,夢裏的冰河還是個稀爛的小孩呢。我怎麽可能把冰河養成那種樣子?”仇文啧啧了兩聲,“她都會喜歡馬敬诶。”

夢裏那個仇冰河實在太陌生了,夢裏那個自己也讓仇文感到陌生。

“喜歡……馬敬?”關敬英更加懵了,“我夢裏的冰河也是個自卑敏感的纖細女孩,有很多人喜歡她,她大概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那類感情,她一直在各式情感中痛苦掙紮。”

仇冰河也湊過來了,聽到這話她眉頭一皺:“我有我爸爸和阿姨叔叔喜歡我。”她為什麽要追求感情?

剛才她就覺得仇文的夢很離譜了。

那個夢裏的仇冰河可以說性格完全與她本尊相反。

仇冰河跟人說話都是盯着人眼睛的,她不跟人說話也喜歡盯着人看。

剛仇文還說他在夢裏殺了周穎莺,因為周穎莺對仇冰河很差。

仇冰河當時還沒捋清邏輯:“可爸爸你不是說夢裏那個我已經逃離你了嗎?”

“哦哦,你中途有遇到我,然後情緒崩潰向我哭訴。”仇文一想到當時的畫面就覺得心絞痛。

那個仇冰河似乎永遠在被不同的情緒拉扯。

“啊?”仇冰河不太能理解,她活得沒有仇文那麽久,感受不到那個“仇冰河”所謂拉扯的痛苦,她只覺得她不喜歡那個仇冰河。

仇文夢裏的仇冰河肯定是一個特別糟糕的朋友。

現在關敬英也做了個差不多的夢?

“是你們兩個睡得太近了嗎?”仇冰河不懂,

關敬英沉默片刻,随後他搖頭:“應該不是。”

他忽然想起了某天程東潔對他說的話。

當時他還在懷疑程東潔的身份,程東潔說他自己還在地面上時見過一個女孩,一個和他長得很像卻又纖細白皙的女孩。

仇冰河跟纖細白皙是沾不上邊的,她看着跟外派小隊的女隊員體格差不多。

但夢裏的那個仇冰河的确纖細,程東潔偶爾流露出的某種脆弱情緒像極了夢裏那個仇冰河。

“這個夢……有沒有可能是真的?”關敬英提出了一個聽起來極度離譜的猜測。

然而他面前的仇文和仇冰河都搖了搖頭。

“那樣纖細的孩子是很難在陸地上存活的。”仇文覺得夢裏的仇冰河很可憐,但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就把孩子養成了那樣。

“夢裏我對冰河放任不管,但這不太可能诶。”他撿到冰河的時候冰河太小了,每兩三個小時就要喝一頓奶,仇文還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給孩子拍奶嗝,不然孩子有可能吐奶。

雖然拍了奶嗝也有吐奶的可能性就是了。

他還得換尿布,洗尿布。

他必須日日夜夜守在仇冰河身邊,沒道理在後來仇冰河長大了就跟仇冰河疏遠。

“夢裏好像沒有我養冰河的內容,冰河一開始就是個沒吃飽飯的脆弱小孩。”仇文分析完之後關敬英的臉色卻沒好看多少。

“我夢裏關于我自己的那部分太真實了。”關敬英還記得自己最後開槍自殺時的情緒。

仇文擠到關敬英身邊,他摟住關敬英:“你是說你會開槍自殺嗎?”

“因為我到達了極限,如果我不死,那麽我就會變成殘害人類的喪屍。”關敬英嘴唇微顫:“仇先生,如果那是真的怎麽辦?”

“不怎麽辦,你看起來心理壓力比我大多了。”明明夢裏被殺的是仇文,可醒來之後遭到重大打擊的反而是關敬英。

那個夢境确實也讓仇文感到崩潰,但仇文只是受不了裏面那個被“自己”養得稀爛的仇冰河。

在那個夢裏仇文殺了很多人,包括周穎莺那個孩子。

而且他和關敬英也不熟悉,他不知道關敬英是個淚點超低的好小孩。關敬英也從未與他有過正面有效的溝通。

“兩個完全不認識又身處兩個陣營的人互相殘殺也是沒辦法的事啦。”仇文勸關敬英想開點,他經常狩獵喪屍,對自己被“狩獵”這件事并不算抵觸。

“可是我不應該對您動手的?!”關敬英接受不了夢裏自己的決定,“您是仇文,我甚至沒去了解過您的思想,沒了解過您的為人!”

“我這樣做和那些放縱組織的人有什麽區別?!”

“喂!過分了!”仇文在關敬英的腦殼上輕拍了一下,“你夢裏的那個我和你面前的這個我有什麽關系嘛?”

說着他又指向同樣湊過來的仇冰河:“你夢裏的那個冰河和你身邊的冰河也沒什麽關系。”

“你不能因為你對我有好感就覺得那個仇文也是很棒的喪屍。”仇文不喜歡夢裏那個陰郁又偏激的自己,“你沒有殺掉我,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怎麽可能殺掉我嘛。”

關敬英的手都在微顫。

“嗯,我明白的。”關敬英雙手合十,死死按住自己。

他确實怕得要死。

他不能殺掉仇文,他怎麽能對仇文動手?

喪屍的家庭不知不覺已經成為了關敬英心中的一片淨土,他想觸碰卻明白自己與他們注定平行無法相交。

仇文把關敬英摟得緊了些:“好孩子,別對自己要求那麽高。”他撫摸關敬英的頭頂。

“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孩子。”仇文感覺到關敬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關敬英咬牙:“仇先生,不對勁的,程東潔不對勁。”

“他曾經對我說,他見過一個長得像我卻纖細的女孩。”關敬英在壓抑自己痛苦情緒的同時還能縷清自己腦內的情緒。

程東潔絕對是有問題的,而且今天這場夢也許同樣跟程東潔有關系。

他和仇文做了差不多的夢。

夢裏他殺了仇文,仇文損壞了無數人類的基地。

程東潔想要挑撥他們?為什麽?

程東潔到底屬于哪方的勢力?他想做什麽?!

關敬英咬牙皺起眉頭。

仇文用手指摁在關敬英的眉心上,幫關敬英揉開眉頭:“你在夢裏自殺前在想什麽呀?”提起自己會讓關敬英內疚,那提起關敬英總沒事的吧。

關敬英似乎不覺得自己在夢裏自殺是什麽大事。

關敬英的眼皮微微顫了一下。

“我……”他的聲音有些啞,“我在想爸爸和媽媽。”

陸地是故鄉,是他從未駐足過的故鄉。但他的父母都留在那兒,他當時在想,也許他的家也該在那兒。

“你夢裏有沒有人發現你其實蠻容易哭的呀?”仇文又問。

“……沒有。”沒有荒唐又熱鬧的相處。仇冰河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安慰式地輕拍他的後背。

夢裏的仇冰河也需要安慰。

所有人都在向他傾訴,他只能盡力去平衡好周遭人的情緒狀态。

在他最後向自己扣動扳機時,他感到的是解脫。

他已經盡己所能了,他該回到父母那邊去了。

他的爸爸和媽媽應該還是那樣的年輕,那個記憶裏高大的女人大概也不過他胸口那麽高。

他沒法再坐在媽媽的腿上。

但媽媽會再一次捧着自己的臉為自己擦去淚水嗎?會誇他是個好孩子嗎?

在那裏他還能見到自己的幻想朋友仇文嗎?

不,他應該找不到仇文了……

“好孩子。”仇文伸手拂去關敬英眼角的水霧,“你是一個超棒的孩子,你不該活得這麽累的。”

仇冰河深表認同:“你可以哭得大聲一點哦,我難過的時候哭得超大聲的。”

關敬英反摟住了仇文,他的塊頭比仇文大很多。以往都是仇文抱住他,他只能縮在仇文的懷裏。

而現在他死死地把仇文摟在了自己懷中,死死抱住了自己曾經的信仰,如今的渴求。

“我不會那麽做的。”關敬英篤定道,“我不會讓您出事的。”他企圖把這個喪屍也劃進自己的保護圈。過去他的職責是維護人類,現在他把仇文也放在了自己職責之內。

仇文拍了拍關敬英的後背:“那你努力哦。”他沒有拒絕關敬英的保護。

仇冰河也總嚷嚷着要保護他,仇文把這種保護當成了一種情感的表達方式。

關敬英還在平緩情緒,然而他忽然感覺自己手腕上的通訊被仇文摘了下來。

仇文把通訊給了仇冰河:“給我拍一張。”他的臉還被捂在關敬英胸膛處,說話有些悶。

這是關敬英第一次主動抱他,值得紀念。

仇冰河立馬懂了仇文的意思:“準備好,一!二!三!”

仇文比了個耶。

“拍得很棒!再來一張!哥哥你把臉轉過來!”仇冰河指揮道。

情緒剛上頭的關敬英默默扭過頭看鏡頭。

仇冰河:“笑一個,露牙齒笑。”

關敬英嘴角抽了抽,他局促地揚起嘴角。

仇冰河:“……算了,你別笑了,你倆比耶吧。”不管是仇文還是關敬英,他們強行笑起來都挺吓人的。

關敬英面無表情地比了個耶。

仇冰河又拍了一張。

随後她自己湊過去,她擠到仇文和關敬英中間,對着鏡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總共三張圖,拍好之後就發給了喪屍們。

淑雲他們回得很快。

【好漂亮!你們三個都好漂亮!】

【關敬英這孩子真好,看着就跟我們家的孩子一樣。】

【走出去別人肯定會誤會你們是一家人的,正好我們這兒空了一間超棒的房間,特別合适關敬英。】

【哎呀,要是關敬英能來住一住就好了。】

關敬英:……這群喪屍的目的真是絲毫不用動腦筋去猜啊。

……

關敬英最後也沒能休息滿三天,因為馬敬跑過來找他幫忙了。

“我也不想找你,但是我實在沒辦法了。”馬敬看起來很憔悴,眼裏布滿紅血絲,胡子拉碴的,“你能幫我跟上面說說情,讓他們先把撫恤金發下來嗎?”

“陳力文老婆懷孕六個月,劉海東的爸爸在劉海東犧牲之後情緒一下沖上來,人進了醫院。”馬敬撓頭,“我把我那點存款分了一下,根本不夠。”

“再拖下去人就要死了。”馬敬很暴躁,“他們本來都是烈士!是因為基地的失誤才會犧牲的,結果現在人死了家裏人連錢都拿不到。”

疑似叛逃?誰知道疑似叛逃會調查多久?

“放縱”這個組織又開始冒頭了,馬敬搞不清楚他們想幹什麽,說實話,他也沒興趣去了解,他現在只想搞定撫恤金的問題。

馬敬把前因後果跟關敬英解釋了一通。

在提到“放縱”的名字之後關敬英的臉色明顯黑了一下,他下意識看向了遠處的仇文。

仇文從馬敬進來之後就把仇冰河藏起來了,仇文遠遠地看着馬敬,滿臉警惕。

仇文聽到“放縱”組織之後也懵了一下:“是殺掉我的那些人?”

“不是同一批。”關敬英搖頭,“沒有人能活那麽久。放縱組織的高層在一百多年前就被處死了,一個沒剩。”現在這群有很大可能是借了“放縱”的名字。

當年放縱組織被清理得很徹底,不可能有什麽餘黨。

“可你不是說我活着的時候是英雄嗎?放縱組織殺了我,他們為什麽還要用這個名字?”仇文不能理解。

關敬英和馬敬一時都沉默了。

關敬英也覺得很荒唐,不過他還是開口解釋:“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大概不覺得您當年做了好事。每個人腦子裏的想法都是不同的。”

馬敬不管什麽相不相同,他直接罵道:“那就是一群傻缺玩意兒!他們其實只是想給自己斂財奪權,推了一批極端的瘋子進重要崗位,那幾個基地裏的人都不正常了。”

關敬英無奈嘆了一聲:“其他基地的事我們管不着的。”

說完他又看向馬敬:“如果你有辦法把你前隊友的親屬接到這邊來,我應該能幫忙解決撫恤金的事。”其他基地他就真的沒辦法了。

馬敬聽了這話更暴躁了,不過他沒有吼關敬英,他只是使勁抓了抓自己的腦袋:“過不來,基地攔着不讓帶人,而且孕婦和病人怎麽可能從陸地坐車過來?”地面上的變異生物太多了,根本沒法保證他們絕對安全。

“不行,我得回我基地一趟。”馬敬起身。

“你回個屁!回去送菜嗎?”關敬英把他摁住,“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怎麽冷靜?”馬敬嚷嚷,“他們可能會死!”

他要往外沖,關敬英拽住他。

馬敬轉身就想給關敬英一拳,然而他還沒出拳就被仇文給打回來了。

仇文沒用多大力氣,但是馬敬倒在了地上。

“你不可以打關敬英。”仇文兇巴巴地把關敬英攔在身後。

關敬英:“……仇先生你別打他啊。”馬敬本來就夠崩潰了。

“那他也不能揍你。”仇文覺得關敬英已經是他們喪屍家庭的編外成員了。

馬敬默默爬了起來。

“他們死掉也不是你殺的,你不用有負罪感啦。”仇文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你過去可能只是會多一具屍體。”

“他們是我隊友的親屬!”馬敬吼道。

“沒區別啊。”仇文說,“你誰都保護不了。”

氣氛凝固了。

半分鐘後,眼淚從馬敬的眼中湧出。

“啊?你哭了?”仇文有些詫異,“你不是很厲……”

關敬英連忙捂住仇文的嘴巴,讓仇文不要再說了。

馬敬狠狠地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死真的那麽那麽重要麽?”仇文輕聲詢問關敬英。

關敬英點頭:“您可能對死亡沒那麽有概念……”

“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那就讓他們死呗。”仇文理所當然道。

馬敬一拍大腿:“對!讓他們死!”

“你給我閉嘴!你又不是喪屍!”關敬英咬牙。

仇文立刻又表示:“我可以幫忙!你們只要用一點點東西來換就行。”

馬敬雙眼放光地看向仇文。

仇文指向關敬英:“我幫你們忙,你去我家睡我們準備的房間。”

馬敬愣了一下,随後他居然渴望地看向了關敬英。

關敬英面無表情:“你敢心動我就把你從樓上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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