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第21章

第 21 章

明明是靜寂清涼的秋夜。

窗外只有幾聲蟲鳴，一縷涼風。

但遲遇的腦海裏卻是驚雷陣陣。

他眼裏映着謝卿晟那好看得出奇的面孔，鼻端萦繞着那令人留戀的淡淡冷香。

他耳邊回響的，是自己的心跳，還是謝卿晟方才的言語？

遲遇掙紮許久，嘴唇終于動了動——

“哥！”

遲遇驚得差點從沙發摔下去。

謝卿晟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遲遇下意識往後躲閃一下，速速站起身，看着迷迷瞪瞪走出房間的遲笑：“笑笑？怎麽起來了？”

笑笑揉着眼睛：“哥？我怎麽睡着了？新聞是不是都放完了？”

遲遇：“是啊，早放完了——”

他扭頭看了眼挂鐘：“都快九點了。”

笑笑趿拉着拖鞋坐到了沙發上，抓過遙控器打開電視：“那我等着看九點的今日要聞。”

她打了個哈欠：“老師說，看這個也很有用，特別适合練習壓軸大題。”

她坐下來之後，這才反應過來好像和平常有什麽不對，擡頭看着謝卿晟：“咦？卿晟大哥還在呢？”

雖然遲笑什麽都沒問，但遲遇心虛得不行，提高了聲音道：

“他和我剛才……剛才在讨論漫畫呢！”

“還有，他現在就要走了！”

說完，他逃一般的跑到玄關處，手握在門把手上，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開門送人。

謝卿晟不急也不惱，低笑一聲：“嗯，我要走了。”

遲遇低下頭，根本不敢讓自己的視線和謝卿晟對上。

偏偏謝卿晟彎下腰，輕車熟路地就捕捉到了小魚那飄來飄去閃爍不定的視線：“關于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小魚想要往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背已經抵到了門上。

小魚想要說點什麽，卻發現腦子比剛才更亂了。

謝卿晟的身體微微前傾，面孔越發靠近，遲遇驚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就差呼喊出聲——

然而謝卿晟只是将自己的額頭在遲遇額間輕點一下。

“那個問題，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清楚。”

謝卿晟溫熱的氣息，落在了遲遇耳邊。

恰在這時，客廳裏傳來了正氣十足的新聞播報音樂聲。

聽着這無比正能量的背景音，遲遇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也顧不上細想了，頓時脫口而出：

“那個！學習！學習！”

謝卿晟：“……？”

遲遇：“我……我……我想好好學習來着！”

謝卿晟：“……所以？”

遲遇：“所以……呃，你不是，呃，擔心我成績不好嗎？至少，至少等我考完這次的期末考試，再、再說……”

謝卿晟直起身，揉了揉遲遇柔軟的頭發：“好。”

*

遲遇會這麽回答，并不完全是慌不擇路下的搪塞。

中秋假期結束以後，他确實沒有什麽空餘的時間了。

要想在江大計算機系取得一個還不錯的成績，本身就需要砸進去大量的時間精力。

何況除了正常上課，遲遇還和其他幾位同學組隊報名了“百年校慶作品征集”的活動。

遲遇他們請教了老師之後，準備試着用計算機做一段活潑的動畫，再用上歡快的真人配音，介紹江大的歷史與今天。

遲遇是這些同學裏唯一有着筆記本的，而且這臺筆記本裏還自帶了一款價格高昂的動畫軟件。

再加上遲遇對畫面的感知力遠遠超過其他人，他理所當然地成了小隊長，也成了實際付出最多的人——隊友們分別負責不同的素材、場景、背景，和遲遇一起讨論劇本和分鏡，但最終的制作整合全都放在了遲遇這裏。

如此一來，遲遇在白天根本沒空去想別的。

有一次，兩位室友趁着和他讨論動畫的間隙，賊兮兮地換了個話題——“魚啊，你和晟哥咋樣了。”

遲遇的臉雖然又開始發燙，但他的眼睛并沒有離開屏幕：“唔，沒空想……”

“等咱們把這個動畫交上去，再把期末考試考了……我，我再來考慮這個問題……”

周鵬和許睿先是一個腦袋往左歪，一個腦袋往右歪，随後又對看一眼，臉上寫滿了：果然是學霸的世界啊！

只不過，當夜裏躺在窄窄的鐵架床上和謝卿晟互發短信時，遲遇忍不住會想：謝卿晟真的是……喜歡我嗎？

問完那個問題以後，謝卿晟再沒提過這件事。

他的态度似乎和之前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只是每次要一回頭，一擡頭，一轉身，都會發現他在看我……

遲遇摸了摸滾燙的臉，心道如果他喜歡我，那協議要怎麽辦？到時候還要去假結婚嗎？

可是如果他喜歡我，這還叫假結婚嗎？

不對，雖然他喜歡我，可是我……我……

啊我也不知道我對他到底算是什麽感覺啊！

每每想到這裏，遲遇的邏輯就變成了被貓咪玩兒過的毛線球，怎麽理都理不清楚了。

他只能将手機丢到一邊，扯起被子蒙住頭，成為一條躲進沙子裏的小傻魚。

*

時光如水。

江大鐘樓旁邊的郁郁樹叢，先是染出深淺不同的橘紅金紅，又在一場接一場的秋雨裏褪去了顏色。

最終，只有棕褐色的枝幹依然挺立，在冬日的晴空下掩映着那經歷了百年風雨的紅牆。

今天又是遲遇他們小隊讨論的日子。

讨論的地點照舊約在了“江江快餐”。

和店員趙峰笑着打過招呼後，遲遇找了張大桌子坐下，打開了電腦。

再過兩天就是作品提交的最後期限，動畫也終于要定稿了。

由于動畫占的空間比較大，郵箱沒辦法發送這麽大的作品，所以遲遇他們打算将成品刻成光盤交上去。

今天就是大家再最後看一看，還有沒有什麽小細節要修改。

沒一會兒，其他幾位隊員也到齊了。

遲遇按下了播放鍵。

屏幕上，一群Q版的小團子跑進了江大校園，用軟萌的聲音相互提着各種問題。

說實話，這段動畫遠遠談不上“制作精良”，但勝在畫面清新動作自然，小團子之間的各種互動都是大家商量着定下來的，非常貼近校園生活，是可以讓人“會心一笑”的用心之作。

動畫播完後，隊員們都有些激動，覺得這次的作品還是頗有看頭的——就算拿不到大獎，蹭個優秀獎還是十拿九穩。

說着說着，大家又不禁誇起了遲遇。

畢竟大家都知道，這次的小作品，遲遇毫無疑問是出力最多花費心血也最多的。

遲遇被誇得有些臉紅，連聲說都是大家一起想一起做的，自己也沒有特別多做什麽。

一位女同學便感嘆道：“學委你別謙虛了——你看你那黑眼圈，肯定昨晚又熬夜了吧。”

“要不是你一遍遍改，最後效果不會這麽好。”

許睿也道：“是啊，小魚最近沒少熬夜，有時候我們讨論完都躺下了他還自己爬起來把電腦打開。”

周鵬則是歪嘴一笑：“小魚這投入的，連戀愛對象都沒空搭理了。”

這話一出來，立刻讓大家的興奮度翻了番：

“什麽？小魚有對象了？”

“學委談戀愛了？對方是誰啊？”

遲遇原本就泛紅的臉這下更紅了。

他慌忙搖着手：“沒有沒有，我沒有不搭理他，我回家的時候他還幫我想構圖來着——”

話一出口，遲遇才覺得有些毛病，趕緊否認道：“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我對象，是，是……”

不過，這樣的事後否認哪裏還有什麽用？

一行人都嘻嘻哈哈開始起哄，讓遲遇改天一定要把對象帶來給大家看看。

遲遇這下徹底說不清了，只能面紅耳赤地扭轉了個話題：“要是大家沒有其他意見了，我明天就用這一版去刻光盤了哦。”

大家自然是紛紛表示沒意見。

遲遇按下了保存鍵，又将這段動畫拷進了移動硬盤裏做備份——畢竟，這段動畫成品只有他的電腦裏有，又不能發到郵箱保存，只能時時刻刻用移動硬盤來做雙重保障了。

*

當天晚上。

遲遇他們上完最後一節課，背着書包三三兩兩出了教學樓。

在回寝室前，一行三人照例要去看看那只被他們認養的大橘，順便給這超級能吃的胖家夥添些貓糧。

幾人很快到了小樹林邊。

若是往常，大橘應該已經氣宇軒昂地踱着貓步來接見他們了。

可是今天，大橘的貓窩裏裏外外都空空的，倒是有兩只小貍花過來好奇地看着他們。

這大冬天的，大橘怎麽沒在貓窩裏好好蹲着？

許睿蹲在地上，用他自學的貓語叫了兩聲，自然是沒有得到什麽回應。

周鵬在旁邊“嘿”了一聲，說這大胖橘不知道又跑到哪裏浪去了，咱們明天再來吧。

恰在這時，謝卿晟的電話過來了。

遲遇和往常一樣接起電話，先從“大橘沒在貓窩”說起，又不知不覺地和謝卿晟聊起了別的。

最近這段時間，差不多每次來喂貓的時候，謝卿晟都會和遲遇通話。

謝卿晟給出的理由是：想知道大橘是否安好。

當然了，這個理由，也就只有小傻魚本魚才會相信了。

每當遲遇眼底帶笑或者耳朵泛紅地低聲打電話時，他的兩位室友都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然後默默地走到他前面，裝作沒看見也沒聽見。

看破不說破，人間美德。

很快，三人進了宿舍樓，走到了寝室門口。

周鵬出鑰匙，還沒把鑰匙插丨進鎖孔，“吱呀”一聲，寝室門自行開了個縫。

周鵬皺起眉頭：“咦？我忘記關門了？”

說完，他問了聲許睿：“我咋記得我關了呢？”

許睿搖搖頭：“不記得了——我當時怕遲到，跑着下樓的。”

“你是不是慌裏慌張地就忘關門了啊，以前也不是沒忘過。”

周鵬一邊說着也是哦，一邊推門開燈，嘴裏嚷嚷着“啊累死了今天這堂課——”

他的聲音一下收住了。

許睿卻“啊”地叫出了聲。

一只黃色的大胖貓，嗖一下從書桌蹿到地上，藏進了角落裏。

但兩人的吃驚卻不僅僅是因為大橘。

原本走在最後的遲遇，手裏握着電話，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臉色瞬間轉為了煞白。

他沖進寝室，半跪在地上，在電腦的電源鍵上按了又按。

足足半分鐘，他沒能說出話來。

手機也掉在了地上，裏面傳來謝卿晟反複詢問的聲音。

遲遇嘴唇哆嗦着，撿起扔在地上的電話，勉勉強強吐出幾個字：“電腦……還有硬盤……進水了……”

書桌上的所有東西，都像是被貓推到了地上。

電腦和移動硬盤也不例外。

不止如此，暖水壺也被打翻了。

看上去，暖水壺好巧不巧地砸到了移動硬盤上，以至于硬盤盒完全碎掉。

不止如此，暖水壺裏的熱水，全都倒在了筆記本電腦和移動硬盤上。

電腦已經無法開機了。

移動硬盤不但外殼七零八碎，裏面更是泡滿了水。

不用想，裏面的數據肯定是保不住了。

遲遇他們最終的成品，凝聚了他們大半個學期心血的成品，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