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三只鵝
就在房間裏所有人都在安安靜靜, 沒有發出什麽聲音的時候, 突然, 有人說了一句:“我,我有話說!”
那是一道粗犷又中氣十足的男音, 從大家進入這間屋子起,這聲音的主人還是第一次開口說話。
辦公室裏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被吸引了去。
原來說話的人就是李玉蓮的丈夫。
他說完這句話就停了下去,似乎在等着誰發話。林譯白給了個眼神示意,他才繼續開口:“對不起大家,騙了你們,其實,其實我不是這位大姐的老公。”
他說着指了指站在前面的李玉蓮,對方正一臉驚恐地回過頭看他。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個“李玉蓮丈夫”身上, 面對這樣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半低着頭繼續說:“我叫張遠, 是W私立醫院的保安。對不起我得給向醫生道個歉, 實在對不起, 其實這些事都是宋小姐讓我幹的,給的錢又多, 我就一時鬼迷心竅了, 現在鬧得這麽嚴重,真是對不起大家。”
張遠說的這個“W私立醫院”正是宋姝父親名下的私立醫院。宋家一家都供職于此。刨除之前的事不說, 這個張遠也算是個耿直老實的漢子,他說着給向晚道歉, 還實實在在給她鞠了一躬。算是有誠意了。
辦公室裏的衆人原本就已經因為剛才徐律師的發言十分震驚了。主要是沒想到宋姝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陷害向晚。但是雖然心裏這樣想,卻也沒有完全相信事情一定是宋姝幹的,有些事情沒有個明話兒,總是不能叫人認定的。
這時張遠說的話,無疑像是給事件畫上一個重重的句號。像是直接給宋姝定了刑,再也無法翻案那種。比衆人更驚愕的是宋姝本人,他聽到張遠說話,原本就提心吊膽地站在一邊,擔心着他會說出什麽不利于自己的話來。
可是也是實在沒想到,張遠會這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一時間連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反駁了。
張遠說完長長的一句話,正在衆人都靜默着消化那些話的時候,突然又覺得少說了點兒什麽。複又補上一句:“宋小姐啊,你,這事你別繼續幹了啊,你和向醫生這也是同行,都是好醫生,這,這事咱不能這麽幹啊!”
聽他說完這句,宋姝也算是回過神兒來了。本能告訴她去反駁,她怒火攻心,連一直小心翼翼維持着的淑女形象也顧不得了,開口便說:“張遠!工作你不想要了是吧?!我記得你家還有個心髒病的媽吧?”
“你什麽意思?”向晚脫口而出。
宋姝這時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不過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麽多了。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在譯白心中的形象早就沒了吧?
不過沒關系,她是什麽形象不重要,他們兩個之間最大的障礙就是這個向晚!宋姝這樣想着,眼神有些發狠地看着向晚的方向。
只要向晚離開這兒,他們就能如願在一起。
“你管我什麽意思?向晚,你給我閉嘴吧!”她的恨意已經上升到不可抑制的程度了。她和譯白相識多年,自小就是一起長大的。沒認識向晚的時候,兩個人從來都是一起玩,有說有笑,譯白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處處都對她好。
自從高中的時候認識了向晚,就是這個向晚,讓她和譯白再也沒像從前那麽親密過。就連偶爾下學一起走,他都會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問他怎麽了,他就會看起來平平靜靜,其實眼角眉梢都是愛意地說:“向晚會多想。”
向晚被宋姝這一嗓子喊得有些發愣,她雖然平時總是兇巴巴,控制不住自己怼人,但是實在不擅長吵架。
剛才說話的張遠,沒想到自己說了這些話反倒讓向晚和宋姝快要吵起來了。頗有些自責,對于向晚,他還是十分愧疚的,畢竟自己是參與害人家的人,怎麽都有點慚愧。
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卡,對盛怒的宋姝說道:“宋小姐,宋小姐給的那些錢全在這裏了,我沒動過。我實在沒臉待在這兒了,宋小姐別再錯下去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将卡塞進宋姝的手裏,說了句:“密碼我待會發給你。”
說完,又深深給向晚鞠了個躬,就開了門揚長而去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不過因為張遠剛才說的話,此時辦公室裏的人也算懂了事情的經過。既然張遠走了,現在辦公室裏唯一沒有說話的也就剩下李玉蓮母子了。
大家的目光照例全投到了她身上。
李玉蓮一見這架勢,急的當場就要哭出來了。她的身影明顯地晃了一晃,然後在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哐”的一聲跪到了地上去。
一旁的兒子李宇喊了一句:“媽!”試圖去拉起來她。
這時候站在旁邊的向晚也去拉她,可是怎麽也拉不起來。李玉蓮那瘦弱的身子,這時候卻好像有了十足的力氣。誰也拉不動她。
不僅跪着沒拉起來,李玉蓮還在大家的拉扯中重重磕了幾個頭。
這下子幾個拉她的人都愣住了。這是鬧哪出?
向晚作為這件事情的絕對受害者,自覺這時候還是有些發言權的,便一邊拉着李玉蓮一邊說:“李女士,你先起來啊,這事我不追究了,你先起來再說行嗎?”
本以為李玉蓮擔心的是這件事,才會跪下來磕頭。誰知道向晚都這樣說了,她還是不為所動地繼續在地上重重地磕着頭。邊磕還邊哭着說:“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剛剛還在一邊拉扯着李玉蓮的李宇見狀,也跟着“哐”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哭着喊:“媽!您別磕了!媽!”
向晚是個眼眶子淺的,見到這樣的場面,險些跟着差點哭出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你們這是幹什麽啊?快起來啊!”
久久沒有說話的林譯白突然在混亂中喊了她一句:“向晚。”
向晚回過頭去,只見她的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晶晶瑩瑩的淚水,馬上就要掉出來的樣子。
林譯白沖着她搖了搖頭。
因為被林譯白這一叫,向晚忘了手上拉李玉蓮的動作,再轉過頭去,見李玉蓮原來是對着宋姝的方向一直在磕頭。
她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她說什麽都沒用。
李玉蓮還在一下下的磕着頭,盡管在現在這樣混亂喧鬧的屋子裏,那聲聲悶響還是格外紮耳。
宋姝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經震驚地手足無措了。她一直怔怔看着李玉蓮,好半晌,才突然喊了一句:“你給我閉嘴!!”
“閉嘴!!不許說話!”她邊說着,邊用極度仇視,就像剛剛看向晚一樣的眼神,看了辦公室的每個人一眼。因為原本就站在離門口最近的距離,索性就一躍過去,一把拉開門跑了出去。
“哎!”向晚見她跑了,驚呼一聲,剛想追出去,就被林譯白一把拉住。
向晚一臉焦急地問他:“你拉我幹什麽啊!她都跑了!”
林譯白就表現的比她淡定多了,一副風輕雲淡,似乎對什麽都了然于心的樣子。
一個念頭倏然湧上向晚的心頭,她張口就問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嗯,知道了,”林譯白點頭應下,“不過,只是一些。”
還有一些他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比如原來他只是知道宋姝有些壞心思,像上次在林家害向晚那樣。經過這次,他也算知道了宋姝原來不像表面上那麽溫柔可人。
自己也不禁在心裏感嘆,男人看女人,果然比較片面。
林譯白轉頭對着徐律師說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徐律師鄭重地點頭:“放心。”
李玉蓮和她的兒子李鵬被徐律師帶出了門,按照林譯白的安排,剩下的事情,徐律師會查問清楚。
向晚有些不解地問:“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事情是宋姝做的,為什麽還要繼續問李玉蓮啊?”
事實上,不管李玉蓮承不承認,這事也已經被大家認定了是宋姝和李玉蓮合夥幹的了。向晚本來也沒打算起訴她們,今天這事兒一發生,她的青白也得以證明,實在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啊。
林譯白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淡淡回了句:“還有別的事。”
“什麽事啊?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嗎?”這可叫向晚好奇了,她自以為作為當事人,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都清楚得很啊,怎麽還會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可是還沒等林譯白回答,就聽見“咳咳”,兩聲輕咳。
原來是田院長。
向晚這時候和林譯白離得很近,一意識到田院長還在屋子裏,倏然後退一步。還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
林譯白下意識伸手來扶,被她一下子躲過去,動作幅度之大……見者尴尬。
田院長一副了然的樣子,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一樣,目不斜視。等到向晚站穩了,才繼續說:“向醫生跟我一起回中醫科去吧。總不能讓人誤會着。”
向晚聽田院長這樣說,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便點了點頭。可是複又搖了搖頭,說道:“田院長,我……”剛開個頭,卻又不知道怎麽繼續說,畢竟她剛來醫院不久,實在不好這樣直接和大領導提什麽要求。
不過田院長早看得透透的,當即便慈祥地笑着說:“我懂你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便由着旁邊的秘書小姐扶着,往門口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