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風雨
拍《陌上桑》時,許珮才剛成年,而闫關濤已經參與過好幾部劇的拍攝了,又是科班出身,算是當紅小生裏最有演技的那一挂,許珮對他很是尊敬,在劇組朝夕相處下來,兩人的關系越來越好,他還記得對方扮上古裝之後的樣子,折扇在手就是個閑散富貴人,換成佩劍又是一方俠之大者——這種在貴氣和俠氣間切換自如的氣場,即使放在當下也鮮有人及。
拍完這部劇闫關濤爆紅,這是理所應當的,而許珮也因此聲名鵲起。
對許珮來說,《陌上桑》是一部裏程碑式的作品,無論從哪一方面。
但是在那之後,闫關濤卻是音訊渺茫,如果不刻意查證,幾乎都讓人以為他就此息影了,但實際上他一直還在斷斷續續的接戲,只是可能運氣不夠好,再也沒碰上過能讓他再次沖頂作品。
成就一個演員的,不止是他的演技和形象,編劇,導演,後期,搭檔,現在再加上一條宣傳,這些因素缺一不可,他們相互成就,時也,勢也。
“主演是闫關濤,我希望你多和他學習,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演員,而且人也很好,可以說是你目前為止遇到的最好的搭檔了,一定要珍惜。”飛機在陸地上停穩後,白湛對施天辰諄諄告誡。
看完整個劇本,白湛為闫關濤感到欣喜,劇本很正規,劇情走向合理,邏輯清晰,每個角色的特點都很鮮明,臺詞和動态提示也都有标注,窺一斑而知全豹,看來這回的班底很靠譜。
既然這麽多年還在圈裏磋磨,那就還是有雄心壯志的吧?終于遇到合适的本子了,主角的人設也非常适合他,畢竟那個家夥,當年可是那樣的意氣風發,他還記得那人戲下的風貌,铮铮傲氣,藏也藏不住。
劇組位于一處古民居聚集地,那裏依山傍水,美不勝收,襯着水鄉特有的河灘和落日,令人身陷時空重疊的錯覺。
白湛知道那處地方,為了不破壞古建築,通常劇組只在後搭的景裏拍,真正的古村落會作為遠景入境,只是那裏道路曲折,下飛機後還要轉大巴,大巴開上三個小時再轉小巴,等最終到達目的地時,人人一臉倦色,也沒有欣賞景致的心情了。
這回的主演裏還有李曼青和周雪,都是演技不賴的當紅女星,但是由于檔期對不上,估計是碰不上了,施天辰對于女星興致缺缺,倒是對白湛一直贊不絕口的闫關濤很感興趣。
他們到達時,劇組正在拍一場外景,副導演正在指揮群衆演員從街道盡頭走過來,導演和監制則在一旁和幾個人商談什麽,白湛認為此時不便貿然打攪,便和施天辰以及助理遠遠的旁觀,這是施天辰第一次接觸年代戲,他看得津津有味,眼見在副導演的調度下,一副熱鬧的古代市集街景漸漸呈現出來。
白湛在原地看了一圈,沒見到闫關濤,又踱到遠處,向幾個休息中的場工詢問。
幾個年輕人都說沒看到。
白湛納悶,這裏不比影棚,又是山又是水的,主演不是最該被重點照拂的嗎?即便不是衆星捧月,也不該沒人知道去向啊。
…………
導演那邊的讨論終于告一段落,白湛趕忙帶着施天辰插空走上前,雙方握過手後,導演的目光從施天辰身上轉到白湛身上,寒暄道:“這裏不好找吧?”
常知新導演,比較有口碑的導演,出名的貴精不貴多,一年就拍一部劇,但幾乎都能爆,演員也愛上他的戲,因為有質量保證。
白湛對他也很了解,畢竟原來合作過不止一次,只是後來自己不愛拍電視劇了,聯系也就淡了。
這時他答道:“對這裏有所耳聞,聽說景色特別美,多走點路也值得。”
“嗯,但是游客也多起來了,不出兩年,這個景就用不了喽。”
常導對白湛和施天辰這些天的行徑也有所耳聞,但是相比起外形絕佳的新人,他明顯更多這個年輕的經紀人更感興趣,這時便着重看了白湛幾眼。
白湛敏感的察覺到探究的目光,佯作懵懂:“常導,這是天辰,這次要勞您多費心了。”
“呵呵,你們一來我就看見他了,不錯的年輕人,前途無限啊。”
白湛正想借機打探下其他演員,卻聽常導恰在此時說道:“正好,主演也在呢,你們認識一下!”說着,回身指了個方向。
白湛忙朝那邊望去,卻沒發現熟悉的面孔。
只聽常導接着道:“主演是新鴻運的藝人,聞遠,不知道你們熟不熟,他這是第一次擔當主役……”
白湛這時才驚覺,自己料錯了。
因為看到劇本上有闫關濤的名字,就以為他一定是主演,原來不是。
聞遠?
他沒聽過這個人。
白湛和施天辰朝那邊走去,臉上挂着客套的微笑,同時暗暗審視這個名叫聞遠的藝人。
估計今天沒有主角的戲份,他沒有上妝,穿着輕松的休閑裝,身量不低,年紀可能在三十上下,五官清晰卻談不上俊秀,輪廓卻是不錯,上妝後應該還過得去,但也僅僅是過得去而已。
白湛在心中給聞遠打出的分數極低,因為他通讀過劇本後,認為這個聞遠,怎麽看都和主角的風格靠不上。
當然這裏不排除有他先入為主的私心。
自從在劇本上看到闫關濤的名字後,滿腦子想的都是闫關濤扮上殺手頭頭兒之後的樣子,那個舍我其誰的勁頭,不能更靠譜。
而這個聞遠,白白淨淨的,充其量是個成熟點的小白臉,怎麽成長為一派宗主?而且還是江湖最大的殺手陣營?
他當然不會把訝異和疑惑表現在臉上,和聞遠打過招呼後又寒暄了一番,白湛就帶着施天辰和以及助理先前往住處,他自認将情緒掩藏得很好,但是施天辰卻異常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麽,坐在劇組的小巴上,他悄聲問道:“不是闫關濤,你是不是失望了?”
白湛摸了摸臉:“有那麽明顯嗎?”
施天辰看着他,此時天色已經昏沉,白湛的面孔在車內已經有些模糊,但是反而更添一份柔和。
“不明顯,失望是人之常情啊,你在飛機上不是還囑咐我好好和闫關濤學習嗎。”他盯着白湛的側臉,問道:“那現在呢?是和闫關濤學習,還是和這個聞遠學習?”
白湛猶豫了片刻,答道:“常導很敬業,也很有才華,既然他選定聞遠當主角,那就說明他認為他撐得起來。”
施天辰點點頭,沒再說話。
去往住處的路途不遠,但路況不好,特別颠簸,劇組在當地租的小巴車也不是很好,座椅硬,又沒有手扶的地方,走到坑窪的地方,白湛的腦袋幾次将将磕在車頂上,但他無暇注意這些,心裏只盤算着闫關濤在這部劇裏會是哪個角色,是教主角劍術的師父嗎?還是對立陣營的殺手頭子?
“總算是到了。”車子停穩後,施天辰發出喟嘆,“老子頭都要被磕腫了。”
“咦?”白湛朝他看去,自己并沒被撞到頭,可能是因為對方比自己高大吧?
這一扭頭,正趕上施天辰的手臂從自己頭頂收回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沒覺得被碰到頭,正是因為對方的手掌一直墊在那裏!而自己一路都在神游,居然沒有察覺!
我在取悅你啊,沒看出來嗎?
我在泡你啊。
先前玩笑似的兩句話在此刻冒上來,白湛居然真的有了種被追求中的錯覺。
恍神的功夫,施天辰長腿一邁,已經當下跳下車,然後立在車門外等着白湛。
真是……把自己當女人了吧?
白湛推開他伸來想要攙扶的手,自己跳下車。
白湛,施天辰,助理外加一個劇組的司機四個人拉着六只行李箱走在客棧的走廊上,這個時間沒什麽人,整間客棧都靜悄悄黑乎乎的,這時在前面帶路的司機忽然說道:“你們剛才不是在找闫關濤嗎?那不就是?”
白湛循聲望去,果然在走廊盡出立着一個身影,只是陷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一點火光忽明忽滅,正是那個人在吸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