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秦安氏叫嚣
秦安氏叫嚣
林星若心裏嘆息, 認真道,“帶着墩哥兒,追随您而去。”
黑暗中, 秦鑒的目光頓住,連呼吸也跟着停了。
只聽她又道,“總比受盡屈辱後再死要好。”
她如今不說舉世皆敵, 但也差不多了。
秦鑒:“恨我嗎?”
如果不是他, 她也不會卷入這權力鬥争的漩渦中來。
“不恨。相反的, 我很感激。”
她的聲音變得輕快溫柔, 連帶着他的情緒也跟着轉好。
她伏在他的耳旁, 小聲說道, “實話告訴您吧,其實我是天上的仙女,來這裏就是為了歷劫的。”
“什麽劫?”
“情劫。”
秦鑒明知道她在胡說八道, 可還是很喜歡聽。
“在下何德何能,能做仙子的情劫?”
“您豈止是有德有能?簡直是功德無量呢!不然上天也不會派我來您身邊呀。有您的功德金光護體, 我不止能順利度過情劫, 還能長命百歲, 洪福齊天呢。”
她說着,在他的臉頰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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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親了她一下。
兩個人的心情就都莫名其妙變好了。
他吻着她,用立誓般堅定的口吻說道, “對,你會長命百歲, 你會洪福齊天。”
所以,那些會妨礙你的人, 會給你帶來威脅的人,統統都該去死了。
......
一夜陰雨過後, 天空被洗刷一新,整個京城都是風和日麗的。
青玉觀位于京郊鳳栖山的半山腰,若是來得早,還能在這裏欣賞到雲霧缭繞的奇景。
秦鑒來的并不早,抵達觀中時,已經快到正午了。
青玉觀裏裏外外都是他的人在把守着,就連貼身伺候皇上的太監,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所以他在這裏暢通無阻,一路上所有見到他的人,只是低頭跪拜,沒有一個人伸手阻攔。
他熟門熟路地打開位于觀中三清祖師像下的密道。
密道很長,很深。
牆壁兩側燃着火把。
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個暗衛把守着。
密道最深處,有一座修建得十分富麗堂皇的地宮。
這裏正是皇帝唐簡真正的栖身之所。
唐簡今年才五十歲,可是他卻覺得自己已經油盡燈枯。
他不知道今夕何夕,更不知道自己上一次醒來是什麽時候。
或許是三天前,或許是五天前。
他被困在這裏,半是被迫,半是自願。
他一直在等,等那個孩子做足了準備,慈悲地給他一個解脫。
如此,他這一生最後的執念,也算是了了。
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那是唐簡期盼已久的。
秦鑒停在了他的床榻前。
“麟兒,你來送朕上路嗎?”
唐麟,這是皇帝給秦鑒取得名字,一個除了他們兩人之外,無人知曉的名字。
每當皇帝這樣呼喚他,就證明他是理智的,清醒的,愧疚的,會對秦鑒千依百順有求必應的。
反之,若皇帝稱呼他為秦鑒,那就證明他此刻是癫狂的,混沌的,充滿殺機與惡意的。
但有時候,他也會叫秦鑒的表字,鏡海。
那個時候,皇帝是最為平靜的,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但記性也不好,許多陳年往事都想不起來。
是的,皇帝唐簡早就瘋了。
他的瘋病是娘胎裏帶的,只是早些年發作的時候少,他還能控制自己,所以還能給大雍朝來帶短暫的中興之治。
但是後來,他遇到了已經嫁給秦寬的安婉苓,一見鐘情,求而不得。
正是因為這份感情來得太過強烈,又太過壓抑,所以某一天,他的瘋病發作了。
癫狂狀态下的他,肆意地占有侵犯。
安婉苓幾度尋死,可是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清醒後的唐簡愧疚不已,恨不得把命抵給她賠罪。
他用盡手段,讓安婉苓同意生下這個孩子,讓秦寬敢怒不敢言。
可是安婉苓卻因難産而死。
唐簡更是愧疚心痛地不能自己。
清醒的他把所有的愧疚和愛意轉投給了秦鑒。
可瘋病發作時的他,卻把所有的痛苦和恨意也投給了秦鑒。
從小到大,秦鑒一邊被他保護,一邊被他折磨。
為秦鑒殚精竭慮的是他,對秦鑒下毒暗殺的也是他。
可以說他給了秦鑒多少助益,就給了多少磨難。
他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于是他用近乎揠苗助長的方式提拔秦鑒,把所有權利歸攏到他的手中。
他不在乎其他的兒子妃子,他們只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
安婉苓死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牽挂的就只有這個孩子了。
他借口修道,把朝政全都交到秦鑒手中,利用二皇子和三皇子互相牽制,給秦鑒争取更多的時間和勢力。
然後他便盡量控制自己,不外出,不插手,只在必要的時候,給秦鑒撐腰。
他想,這是他唯一能為秦鑒做的。
作為父親,他希望秦鑒可以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享盡人間福祉。
可是秦鑒一直不肯娶妻生子,他心內焦灼不已。
去年某次瘋病發作時,便對秦鑒下了藥。
那個癫狂的他給秦鑒預備了十幾名美人,逼迫秦鑒用這種方式傳宗接代。
可秦鑒還是逃走了,離開了。
再後來,秦鑒安排了林氏入宮,又生下了所謂的‘四皇子’。
對于這一切,唐簡都了然于心,但他仍舊十分配合。
他對這個兒子虧欠的太多。
秦鑒看着面色枯槁的唐簡,心底一片冰涼。
“是,我來送您上路。”
“你恨朕嗎?”唐簡淡笑着問,他渾濁的眼睛緊盯着秦鑒,仿佛在透過秦鑒看另外一個人。
秦鑒沒有回答。
唐簡也沒奢望他的回答,繼續自言自語般地說着,“真好啊。終于等到這天了。”
“您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沒有了。”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唐簡似是想起了什麽,忽又問道,“找到巫姓後人了嗎?”
“尚未。”
唐簡嘆息一聲,“都是朕的罪過。本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将江山交到你的手中,可最後竟害得你......罷了,交到你兒子手中也好。”
秦鑒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他只是微垂眉目,像一尊悲憫世間疾苦的菩薩。
“你去吧。”
唐簡淡聲吩咐,似是疲憊至極,又欣喜至極。
秦鑒轉身。
唐簡取出袖中一枚赤紅色的丹藥,放入口中。
一步,兩步,三步。
秦鑒聽到唐簡的呼吸變得急促。
四步,五步,六步。
唐簡的呼吸變得微弱。
七步。
秦鑒回頭。
唐簡躺在塌上,安然閉目,已經再沒了一絲生氣。
他走了。
帶着糾纏了他半生的癫狂、愧疚、痛苦,徹底離開了這個人世。
秦鑒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受。
這一天,他早有預料。
可是當者護了他半生,又害了他半生的帝王真的離去,他竟還是有種五味雜陳之感。
很空。
仿佛他的生命裏有一部分随着唐簡一起逝去了。
但他并不後悔。
因t為他真的沒多少時間了。
他必須要在自己死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
皇帝賓天,消息卻被徹底封鎖,外界半點不得而知。
......
當天夜半。
暴雨臨世,瓢潑駭人。
京城中不少貧苦人家的房屋被沖垮。
但比起令人驚心的暴雨,首輔秦鑒遇刺身亡的消息更加令人心驚。
這消息不知從何處傳來,卻在最短的時間內攪亂了京城的局勢。
無數人都在探聽消息的真假,首輔大人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白世楠手下的金龍衛将皇宮和行宮守得死死的,無論誰來都拒之門外。
與此同時,威國公府的門檻也幾乎被踏破了。
而後又一個消息傳來,殺了秦鑒的不是別人,正是威國公秦寬。
這父子倆的嫌隙人盡皆知,前段時間秦安氏還被奪了诰命,秦寬也被打了板子。
可這并不足以父子相殘啊!
威國公不在府中。
他親自提着一個箱子去了三皇子府上。
“殿下,幸不辱命!”
秦寬說着,跪在地上,将手中捧着的木箱高高舉起。
電閃雷鳴的映襯之下,三皇子的臉色忽明忽暗。
他顫抖着手打開箱子。
裏面赫然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那人頭發髻已然淩亂,臉上都是血,皮膚慘白發青,一看就是剛死不久。
是秦鑒。
三皇子無比确定。
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以至于秦鑒的人頭真的送到了他面前,他反倒有種不真切的虛幻之感。
“殿下。別忘了您說過的話。”
秦寬打斷了他的思緒,三皇子驟然回神。
他啪的一下合上了木箱蓋子,臉上有野心燃燒的熊熊火光。
“國公爺放心,待我登上帝位,您将會成為大雍朝一個第一個異姓王,封地任君挑選!”
說完之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就知道,他會成功的,別人殺不了秦鑒,但是秦寬一定可以。
尤其是在這父子倆徹底撕破臉皮之後。
接下來,秦鑒的死訊一定會傳入父皇耳中。
父皇會震怒。
但那又如何?
二皇子死了,四皇子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
父皇除了立他為太子,別無選擇。
哦,對了。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四皇子也必須除掉。
秦寬殺秦鑒也必須有個正當的理由。
那個理由就是——禍亂後宮,通奸林氏。
四皇子必須,也只能是秦鑒的兒子。
秦寬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大義滅親,殺了秦鑒,此為忠君愛國之舉。
如此一來,四皇子和林氏必死。
再然後,父皇也可以去死了。
這天下,終将是他唐慎的囊中之物!
......
這一晚上電閃雷鳴的,秦鑒又不在身邊,林星若睡得很不安穩。
她總預感有什麽大事将要發生,心跳得很快。
将近天明時分,原本被把守得固若金湯的行宮被一隊侍衛攻陷。
林星若的心沉了下去。
鄭嚣快步走了過來。
“娘娘,帶隊來的人是秦泰,秦安氏和他一同來了。”
“他們來做什麽?”
鄭嚣:“秦安氏叫嚣着,說要讓娘娘自盡以謝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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