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向晚幾乎在剎那間就心動了。
他知道向曦心思不純,留他下來一定還有後着,可那又怎麽樣呢?至少自己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留在謝瑤卿身邊的理由,這樣一個他為之魂牽夢萦許久的機會這麽輕而易舉的擺到了他的眼前,他如何能不心動呢?
而且...他在心裏安慰着自己,向曦是陛下真心相待的人,陛下喜歡的,難道會是什麽蛇蠍心腸的惡毒男人嗎?他有再多的手段,也不過是後宅男人們慣用的花招罷了,他雖沒應對過,但在蓄芳閣中卻早已經聽過看過了許多,難道還能束手無策嗎?
向晚甚至有些感激的看向向曦:“若郎君準許,奴感激不盡。”
向曦淺淺笑着,垂眸抿了一口杯中香茶。
若向晚執意要不尴不尬的留在尚衣監打雜,他對一個已經贖了身的良家子動手還有諸多顧忌,但向晚若是入了後宮,那就大不相同了。
他請求謝瑤卿封他為貴君,暫領鳳印,協理六宮,統領後宮事務,謝瑤卿已經點頭應了。管教懲治一個五品的常侍,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按照大周的律令,他懲戒向晚甚至不需要叫謝瑤卿知曉。
果真是只蠢驢。
向曦擡起頭,露出一個平易近人的和煦微笑,他拉着向晚的手,同他親親熱熱。
“弟弟領我的情就好,我這就叫尚衣監的人趕制弟弟的吉服,只是年節将至,難免人手不足,恐怕要委屈了弟弟。”他很是情真意切的為向晚委屈了一會,片刻後又很體貼的同向晚道:“不如我讓陛下這兩天多陪陪你,權當是對弟弟的補償了。”
向晚驚詫的看着向曦,他在心裏疑惑着,一個與陛下兩情相悅的人,竟會這麽大方的把陛下拱手讓人嗎?
可是這疑惑正被一個甜蜜的陷阱包裹着,他很快就将它抛到腦後了,他一心一意的想着,自己終于能見到陛下,能同陛下溫存厮守了嗎?
在這樣甜美的誘惑下,他難免忽略了向曦眼眸中轉瞬即逝的陰狠,他很乖順的謝過向曦的好意,魂不守舍的被幾個小太監領回獨屬于他的宮殿。
相比于奢華的坤寧宮,這座名為棠梨齋的小巧宮苑看上去簡樸又寒素,但向晚并不在意,他只要想到也許在日後的某個夜晚,當謝瑤卿從繁重的政務中脫身後,也許會短暫的想起這一處永遠點着燈等待她到來的校園,他的臉上就會洋溢起幸福的笑。
他想,這将是他的家呢,他和謝瑤卿的家。
撥下來的幾個小太監正在殷勤的為他打掃着內殿,之前來傳話的太監捧着一只木盒,帶着一大隊随從,很是招搖的闖了進來。
“向公子,我們主子體貼您宮中寒素,命奴婢送了這些錫州特産的秘制香料來,我們主子一片苦心,您可千萬要收下,我們主子還說了,陛下最喜歡這味道了,向公子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該怎麽做的。”
向晚輕輕捏起薄薄的香片,放在鼻尖下輕嗅,片刻後他将木匣交給棠梨齋新來的管事太監,淡淡的吩咐:“放到庫房深處好生保管吧。”
......
柳公公垂首站在向曦身邊,很是語重心長的勸他:“主子不該把謝瑤卿推到他床上去的,那樣的利器,總要握在自己手裏才安心吶。”
向曦恹恹的,臉上露出幾分厭惡來。
“三殿下待我那般溫柔,我又早已經吃下了三殿下的契果,如何能做出如此不貞之事呢?”他皺着眉,低聲對柳公公罵道,“公公,你難道不知道那謝瑤卿是個瘋子嗎?”
不僅在朝堂上是個瘋子,在床笫之間,她亦是一個十足十的瘋子!
“況且如今謝瑤卿同他厮混得越多,到時候對他的憎惡就越深。”他招來前去送香的太監,疾聲厲色的問:“差事辦好了沒有?”
太監磕頭如搗蒜,“都已經按主子的吩咐辦了。”
向曦這才和顏悅色的命他起身,繼續命令他:“尚衣監那邊,你給我機靈點。”
......
太醫院的人說向曦身子本就虛弱,一路上又風塵仆仆的受了些寒,謝瑤卿這幾日便沒有同他親熱,只是在下朝後去坤寧宮陪他用膳。
謝瑤卿一進坤寧宮,一看那滿園鮮豔如血的紅梅,一看那冷硬如鐵的金銀玉飾,渾身的血液便幾乎要凝固了,那些被太監們騎在身下,被其她皇□□腳相加、肆意辱罵的記憶再一次湧上她的心頭,那些不堪的過往嚣張的叫嚣着,嘲弄着她的自不量力。
可她不得不硬着頭皮,緊繃着渾身的肌肉走進去。
因為向曦喜歡這裏,因為向曦說“歷代貴君都是住在坤寧宮的,臣侍自知愚魯,不敢肖想鳳君之位,可陛下難道認為臣侍連貴君都不配做嗎?臣侍同陛下的情誼,究竟算什麽呢?”
她不忍心看他自怨自艾,顧影自憐,于是聽了他的話,将坤寧宮賞賜給了他。
可是她看着那些眼熟的器物擺設,看着宮人臉上那些一如既往的虛僞微笑,她的太陽穴便不可抑制的跳動起來,她用力揉壓着眉心,努力聽清向曦的話。
“...他想留在宮中,為自己求一個常侍的位置?”
向曦為她倒了一杯茶,有甜膩的香氣從寬大的衣袖中飄了出來,謝瑤卿的頭更痛了,向曦觀察着她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臣侍看他苦苦哀求實在可憐,已經答應他了,而且...”他吞吞吐吐的說“他還說夜深露重,他孤身寂寞,希望陛下能多去陪伴他。”
謝瑤卿皺起了眉,“他真這麽說的?”
向晚行事,不應這麽放蕩谄媚才是。
向曦抿着嘴,低聲道:“陛下不信,盡管去問他就是了,左右臣侍這兩日身子不好,禁不起陛下折騰。”
謝瑤卿蒼白的臉緩緩紅了,她知道,她在床榻上有一些望之不似人君的小癖好,譬如她喜歡行事時扼住男子咽喉,觀賞他們臉上那抹潮濕脆弱的豔紅,譬如她喜歡撕咬男子細軟的皮肉,聽一聽他們隐忍的悶哼,譬如她還喜歡限制男子的要害,輕易不許他們快活。
向曦不喜歡這些小癖好,所以同他在一起時,自己總是隐忍而克制。
但向晚似乎什麽怨言也沒有,只會一心一意的等着自己過去。
向曦淡淡笑着,輕聲道:“不過向晚到底是蓄芳閣的出身,行事放蕩不端也是尋常,許是向府家規森嚴的緣故,臣侍一時适應不了也是尋常,只希望他不要學蓄芳閣中那些下作的手段,為了勾住陛下的心,用些不三不四的傷身東西才是。”
謝瑤卿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那天下在香爐裏香粉在最開始時,應當是勾欄男子用來引誘女子的小玩意兒。
夜色沉沉,向曦卻笑着,委婉的向她下達了逐客令,“夜色已深,臣侍要喝藥歇息,陛下...”
謝瑤卿撐着疲倦的身子,有些拖沓的從榻上站起,這間宮室裏每一件華美的物什都在強迫他記起那個口蜜腹劍,心如蛇蠍的慧貴君,她混沌着,含混道:“朕去看看向晚。”
向曦倚着門框,遙遙望着謝瑤卿的背影糅合在漆黑t的夜色中,他側身,輕聲問身邊的太監:“棠梨齋用的東西,內務府都送去了嗎?”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冷漠的熄滅宮門屋檐上的燭火,讓自己詭異的微笑隐沒在了寂靜的深夜裏。
......
向晚看着眼前人,只覺得身在夢中。
他小心翼翼的為謝瑤卿揉捏着酸脹的肩頸,患得患失的斟酌着謝瑤卿的喜好,謝瑤卿在棠梨齋裏小憩了片刻,嗅着向晚身上那股淡雅的清香,終于恢複了片刻的清明。
她握住向晚的手,把那只小巧的、如玉的手擱在了桌子上,向晚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扭頭為她削起了梨子,謝瑤卿只要垂眼,就能看見昏黃燈光下他瑩白的下巴尖和誘人的鎖骨,她清了清喉嚨,有些不自在道:“向曦說你很想朕,所以...朕來看看你。
向晚動作一頓,他在心裏隐隐升起一種被施舍的不快。
謝瑤卿又蹙起眉,有些責怪的看着他:“你在蓄芳閣裏學的那些東西,不要帶到宮裏來,你若想見朕,讓太監來傳話,朕若是有空,自然回來看你,不要鬧到向曦那裏去,他身子弱,心思又單純,你不要讓他煩心。”
向晚臉上盈盈的笑容暗淡了下去,他努力的想為自己分辨幾句,可謝瑤卿已經在那座陰冷的坤寧宮裏耗盡了力氣,向晚看着她疲倦不堪的神色,終于還是咽下滿腹的委屈,輕手輕腳的将自己的大氅披到了謝瑤卿的身上。
謝瑤卿攔住他的手,自己接過了大氅,人在虛弱時,外界的邪異便很容易趁虛而入,因此謝瑤卿很敏銳的嗅到了空氣中浮動着那股不同尋常的甜香,她皺着眉,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床榻上走,她努力維持着清醒,輕聲問向晚:“你熏的什麽香?”
向晚一怔,鼻尖聳了聳,努力的嗅着,他看着謝瑤卿不悅的神情,有些慌亂道:“只是內務府送來的香,陛下不喜歡嗎?”
謝瑤卿卻一把摟住他,帶着他一同倒在了柔軟的被褥上,謝瑤卿緩緩搖了搖頭,輕聲呢喃:“罷了,先歇息罷。”
直到向晚夜半時因為一陣陣洶湧難耐的熱潮輕喘着從旖旎的幻夢中驚醒,對上謝瑤卿那雙在黑暗中依然亮如星辰的、冰冷而憤怒的眼睛時,他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謝瑤卿壓抑着翻湧的氣血,緊緊捏着向晚的下巴,冷聲問:“朕再問你一次,你熏的什麽香?!”
向晚在一陣陣刺痛中意識到——
向曦總領六宮事務,曾經清廉秉公的內務府,已經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而即将成為宮侍的他若是被證實對皇帝下迷香。
論罪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