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不了口
開不了口
陽光籠罩在一方天地,向淺歌感到頭暈目眩,不知道是昨晚酒的緣故還是被光刺了眼。
她坐起身,薄毯從她肩膀滑落。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只覺那裏面是一團漿糊。
怎麽睡在這了?
向淺歌把毯子疊好放在沙發上,然後蹑手蹑腳收拾了一片狼藉的桌子。她把剩下的啤酒放進冰箱,入眼便看見精美的蛋糕。想起阿亮的話,她回頭瞥了眼卧室,決定自作主張一回。
這還是她第一次早上從曼殊沙華出來。她用力吸吸鼻子,空氣裏都是夏日芬芳。這時候的美食街像是褪去了華麗的外衣,回歸到最本真的模樣,她走在路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祥和安寧。
昨晚真不該喝那麽多。
她心下後悔,腳底的步子也跟着快了起來……
“向淺歌——”
她剛要上樓,就被宿管王阿姨喊住了。她低着頭神色慌張,終歸是夜不歸宿,被當場抓住難免尴尬。身上的裙子又髒又褶皺,往回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了幾分。
“有你的東西。”
聞言,她錯愕擡眸,匆匆接過來都沒細看是什麽,只點點頭然後就迫不及待離開了,生怕王阿姨還要揪住她說點別的。
躲過王阿姨的糾纏,卻還有沈知知的八卦眼神等着她。
“快說,昨晚睡哪裏了?”沈知知端着椅子坐在正中央,一臉老母親的嚴肅态勢。
向淺歌把蛋糕放桌上,然後奮筆疾書,只想快點結束問詢。
“睡在打工的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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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那就睡那,手機為什麽關機?害我擔心一晚上。”
嗯?她手機關機了嗎?
向淺歌從包裏把手機拿出來,還真是......
她趕緊開機。
向淺歌抱歉地看了看沈知知,态度誠懇。
“跟老板一起喝了酒,稀裏糊塗關的手機,我都不記得了。”
“就你那點小酒量你還喝酒?!”沈知知激動地站起來,“你們老板沒對你怎麽樣吧?”
向淺歌一愣,随即笑開懷。
“他是好人。”
簡單四個字成功打消了沈知知的壞念頭。
“好吧,下次不許沒個交待就睡外面。”沈知知苦口婆心。
她點頭,看了看穆梨子的床,她也不在宿舍嗎?
“找梨子嗎?她一早去跑步了。”沈知知看着蛋糕兩眼放光。
向淺歌一轉身,擋住她的視線,省得她想打蛋糕主意。
“不是買給我的?”雖是問句,但沈知知失望的語氣已然猜到答案。
向淺歌搬了椅子和她面對面,她有事情要問她,可以說是沈知知非常擅長的八卦領域。
“你聽說過秦思嗎?”
沈知知喜滋滋地揚眉,她手掌一攤,“我的消息可不免費哦!”
向淺歌認真寫道:“你想要什麽?”
沈知知直接洩了氣,雙手合十恍若自己是個善男信女,“小歌,你怎麽連我的玩笑話都分不清,你也太無趣了。”
向淺歌吐吐舌頭陪笑,知道她向來心直口快,話裏沒有惡意。
沈知知對向淺歌就是心硬不起來,每次看到她不動聲色的淺笑,她都想要保護好這份笑容,畢竟不能開口說話已是讓人傷心的事,如果能多笑笑就最好了。
“秦思是政法系的留校助教,曾經是政法系的系花,不過就是放到現在,她的長相也是政法系裏數一數二的。她還是辯論高手,她帶領華大連續打贏兩屆挑戰杯辯論賽。”沈知知說完喝了口水。
聞言,向淺歌目瞪口呆,內心忍不住佩服沈知知……,她都是從哪裏搞來這些消息的?
像是為了解開她的疑惑,沈知知繼續說:“哎呀,我不像你這個好學生,成天就知道泡圖書館,我沒事的時候不是打游戲就是逛論壇。那些陳年貼子基本都被我翻遍了。”
向淺歌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她把東西放好,簡單沖了澡換了身衣服就拎着蛋糕出門了。
穆梨子與她擦肩而過,她來不及打招呼t,只悶着頭往前走。
“小歌剛回來又要去哪?今天誰過生日嗎?”穆梨子轉過頭邊拿毛巾擦汗邊問沈知知。
咦?生日?
沈知知打開電腦,進論壇搜了搜秦思的大名,跳出來的信息顯示她的生日是昨天啊!
“喂,問你話呢!”穆梨子踢踢她的凳腳。
“我哪知道!”沈知知皺眉,捏捏鼻子,“你跑步跑哪去了,一身臭汗,怎麽還有股攤餅味?”
穆梨子低頭嗅了嗅,直接去了浴室,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回她一句:“就屬你狗鼻子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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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是蛋糕也。”
“這妹子誰啊?你們認識嗎?”
“......”
向淺歌意識到自己的行動過于倉促,沒有提前先打個草稿。這麽魯莽地拎着蛋糕出現在政法系,不被人當衆議論才怪。
她無奈把兩邊頭發順了順,盡量遮擋住自己的臉,也不知道政法系的辦公室在幾樓?
“向淺歌?”周逸站在樓梯的臺階上,居高臨下打量她。
她心跳漏了一拍,即便不擡頭,她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想不到這麽快又見面了,昨天的美好她只當作是一場夢,她讓自己沉醉在昨夜,而今天她已經醒來了。
她深深嘆息,擡起頭來。
周逸半眯着眼,漆黑的眸子裏閃過困頓的光,只聽他說:“怎麽不回信息?”
明明音色暗啞,卻又感覺語氣揶揄。
向淺歌疑惑地看着他,他好整以暇與她對視,似乎要不到答案他就要一直耗下去。
被他灼熱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周圍更是有人投來好奇的眼神,向淺歌敗下陣來,掏出手機查看一番。
不對。
周逸根本沒有她的號碼,他不會又在捉弄她吧?
嗯?
她瞪大眼睛,的确有條未讀信息。她偷偷睨了眼周逸,小心翼翼點開。
“周逸怎麽了?他有什麽特別的嗎?”
指尖顫抖,居然不止一條,往上翻了翻,她還和這個號碼互動了......
難不成這個號碼就是——他本人?
看她臉色吓得發白,周逸吊起嗓子嘆了口氣,不再和她較真,“罷了,存一下。”
向淺歌握緊手機,一時間說不上開心還是郁悶,只慶幸昨兒個手機關得及時,要不然她真不知道會借着酒勁回什麽驚世駭俗的話過去。
“我們系你還認識別人?”周逸早就留意到她手裏的蛋糕,只是這話問出口他自己都一愣。語氣充滿占有欲不說,他什麽時候關心過這種事!
向淺歌眼神無辜,睫毛忽閃幾下,臉色總算緩過來了。她想寫字,可手裏拿着蛋糕無法施展,瞥了眼地面,又不忍心把向少齊的心血擱在地上,就這樣僵直地站在那,滿臉無措。
周逸忽然把手橫在她眼前,“給我吧!”
向淺歌咬唇,哪怕他單手插兜站在陽光的陰影裏,這番灑脫随性,她仍覺得晃眼。
她喜歡的男孩向她伸出手。
她都不記得這樣的場景在她夢裏出現過多少次,唯一不同的是,夢裏那個伸手的小男孩長大了。
周逸側頭哼笑一聲,打趣她:“我就這麽讓人挪不開眼嗎?”
聽出他話裏的調侃,向淺歌回過神,臉色緋紅,她趕緊低頭把蛋糕遞給他。
像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向淺歌字寫得飛快,從張揚的筆鋒可見一二。
“你認識秦思嗎?我有事找她。”
周逸摸摸鼻子,好奇她怎麽會和秦思扯上關系,這個蛋糕難道就是送給她的?
“這個點她應該在辦公室,走吧!”周逸轉身。
向淺歌微怔,他是要帶她去找秦思?
“跟緊我。”
向淺歌把頭發別在耳後,露出修長雪白的頸,她低頭淺笑,她就知道周逸善良的秉性從未改變。
周逸的步伐邁得不大,唯恐向淺歌追不上他,可是她過于沉靜,以至于他無法感知到她的存在。腳下步子刻意停頓,後背被人撞了上來。
向淺歌幾乎是向後跳開的,她緊張地看他轉過臉,屏息凝神等待他開口。
“這次倒沒跟丢。”輕快明亮的嗓音傳來,伴着若有似無的笑聲。
向淺歌可笑不出來,走廊上還有其他學生,他們兩個這樣怪異的搭配想來也是罕見。周逸身邊的女生從來都是想要和他并肩而立,唯有向淺歌,選擇走在他的陰影裏。
“看來我給你的藥膏挺有用,剛才瞧你跳起來生龍活虎的。”
周逸給她送藥膏了?
向淺歌先是震驚了一下,然後想起來早上王阿姨拿給她的東西。當時沒打開袋子,只是從外形上可以隐約看出是個長方形。
原來竟是周逸買給她的。
遲遲沒有等到回應,周逸又停下腳步,向淺歌以為他要故技重施,提前往旁邊跨了一步。
周逸看她避瘟神的态度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見過1米85的鬼嗎?”
這話題轉得向淺歌措手不及,她也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只目不轉睛瞅着周逸,潋滟的眸子似是要滴出水來。
“看來是見過了。”他默默自言自語。
他沒有再往前一步,而是退回到向淺歌身側,用她能适應的速度慢慢前行。
辦公室在二樓的西面,周逸遠遠瞧見秦思站在窗戶邊和別人聊天。
“秦思——”周逸喊她。
秦思先看見周逸,然後注意到他旁邊那個女孩。她和另一個老師又說了幾句就從辦公室裏出來。
“從你嘴裏聽到一句秦助教就這麽難嘛!”秦思沒好氣道。
“不過大我兩屆而已,就不用喊得這麽生疏了吧!”都是政法系,周逸的嘴皮子功夫和秦思不相上下。
“找我什麽事?”
“不是我,是她。”
他倆終于寒暄完了,向淺歌朝秦思笑着颔首,她讓周逸把蛋糕給她。
向淺歌把早就寫好的話翻給她看:雖然錯過了你的生日,但還是希望你能嘗一嘗蛋糕,向少齊所有的心意都在這裏面了。
“他讓你來的?”秦思的聲音很輕柔,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向淺歌搖頭,緩緩寫道:“是我自己的決定。因為愛和美食都不應該辜負,就算不接受,也請善待。”
“等等——你昨晚沒回學校?”周逸突然冒出一句話。
向淺歌醞釀的情緒瞬間全無,她惶恐地看着他,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