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蘇棠哭的眼淚大顆大顆的, 有人哄了,還哭的更傷心些,差不多把她的上一世回憶了一個遍, 現在她終于知道, 是兩個曾經她愛的男人和女人, 是合起夥來騙她。
他們其實根本不愛她。
他們只是想榨幹她身上每一點價值。
根本就沒有人愛她!
哭了好一會兒, 小統領也沒話哄了,只能拍拍她, 蘇棠才抽抽噎噎的問:“那,你,你愛我嗎?”
沈晉不知道蘇棠已經把她曾經悲慘的被人欺騙的一生都回憶了一遍, 只看她終于哭的小聲了些,肯說話了, 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 只是答道:“愛。”
好簡單的一個字, 若是蕭銘闕, 他能背出一篇賦來吧,因為當年的她,就是想要一個文采風流又對她深情的男人。
但現在的蘇棠好似确實不一樣了, 仿佛哪裏被充滿了似的,有種踏在了實地上的感覺, 似乎這樣簡單的一個字, 就把她一生的悲苦都沖淡了許多。
她掏出手絹子擦擦眼睛:“那你, 不會騙我吧?”
“不會。”
小統領坐着都很挺直, 像棵松,他說出來的話也像松柏似的, 帶着不可置疑的确信感。
蘇棠點點頭:“那,我,我也很喜歡你。”
沈晉看她情緒穩定了些,便重複問了先前的問題:“楊雲舒是誰,她怎麽騙你的?”
他從來沒見過蘇棠這樣,這看起來,都不像是普通的被人騙一騙,更像是某種珍視的東西被人無情的摧毀了,但這個名字,他甚至都沒有聽過。
Advertisement
所以他确定,楊雲舒沒有出現在蘇棠周圍過。
蘇棠沒辦法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先前為什麽會毫不避諱的就在沈晉面前說出了她,所以她恹恹的說:“也不全是她,她跟別人合起夥來騙我的,我只是剛知道也有她。”
蘇棠說:“挺久了,不管什麽,都不用急在這一時。”
沈晉看了她良久,确認她哭過了之後,雖然精神還不好,樣子卻似乎恢複了之前的模樣,回到了他熟悉的樣子。
沈晉伸手摸摸她的頭:“那我聽你吩咐罷。”
蘇棠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他們家小統領竟然還能這樣俏皮?大概這和她這樣哭一樣的罕見。
“嗯!”蘇棠連語氣都飛揚了起來。
沈晉把蘇棠送回景仁宮,回身出院門的時候,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吩咐身邊道:“去查楊雲舒。”
在楊雲舒的家裏,也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漩渦在盤旋,戶部尚書的夫人楊李氏今年只有三十出頭,她是填房,比起兒媳婦都只大三四歲,出身也不甚高,面對元配留下的嫡出兒女,向來是以禮相待,從不苛刻,卻也不甚關心。
她嫁進來的時候,嫡出的最小的姑娘都七八歲了,與她能有多親近,她也不怎麽在意,只該給的月例銀子,胭脂水粉衣服首飾都給了,說的過去就行,等姑娘大了,她連說親都不太想沾手,只憑老爺做主,給一份不多不少的嫁妝把姑娘嫁了,也就夠了。
是以楊雲舒來了上房,提出想要她去給父親遞話,回頭誠王府托人來府裏探口風的時候,希望父親答應。李夫人還給她吓了一跳。
“誠王殿下?”年輕的李夫人眉間擰了起來:“姑娘的意思我沒聽錯吧?姑娘是想老爺招誠王殿下為婿?”
楊雲舒雖是不好意思的垂着頭,但還是點了一點。
“姑娘怎麽可起這樣的心思!”李夫人只覺匪夷所思,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自己開口的?
而且嫡出的姑娘們,不管是嫁了出去的,還是沒嫁的,都隐約有點看不上她這個出身不高的繼母,尤其是這個最小的楊雲舒,性子向來古怪,對她可從來沒有過親近舉動。
她剛嫁過來的時候,還曾打疊起精神,想哄哄小姑娘,但才一個月她就放棄了,脖子上還被抓出來三條血痕,從此以後,她就沒再去抱過楊雲舒,說話都離她三尺遠,十分客氣。
而此時,楊雲舒竟然來對她開這樣的口,自是古怪,李夫人也算見識的事情不少了,此時不由的就想到一點:“你與誠王殿下,難道私下已經……”
楊雲舒又不好意思的點了一下頭。
李夫人吓的跌坐在了炕上:“你……,你怎可……怎麽敢。”
楊雲舒擡頭看着她。
過了一會兒,李夫人總算鎮定了一點:“你跟誠王殿下都做了些什麽……可有越禮?”
說話鎮定了點,可李夫人自己感覺,已經快要暈過去了,強撐着一口氣,昨天,就在昨天,誠王殿下還在宮裏與宮女厮混,被人抓了個正着,萬衆圍觀,聽說皇上聽了惱的不得了,已經下旨命誠王禁足在家三個月,好生讀t書。
但到底這是先端慧太子的遺孤,皇上雖然惱了他孟浪,還是将那宮女賞給了誠王。
要是楊雲舒也跟誠王……那啥了,那她這個繼母只怕也會被老爺惱她管教不嚴,深閨女兒,鬧出這種事了。
李夫人向來知道楊雲舒怪,不過也就是脾氣怪罷了,她也不怎麽費心,橫豎姑娘在家裏不過這幾年,回頭嫁出去了,就不用她忍着了,可是卻沒想到這樣怪,這回可是她的責任了。
楊雲舒還是不好意思的說:“自然是并無逾越之處,不過是兩情相悅,是以今日才敢來見母親。”
這話聽的李夫人簡直要倒氣兒,這什麽大家閨秀,怎麽敢這樣說話的?
倒了半天氣兒,李夫人才又憋出話來:“誠王殿下昨日還……”
“他是被人陷害的,酒裏有迷藥。”楊雲舒淡淡的說,臉上卻是蒙上了一場陰影,孫琦玉……實在是太狠毒了。
若不是鬧出昨日那樣的事來,她根本就不用來這裏跟李夫人說這些話,只需等着誠王府上門提親就是了。
誠王殿下向來溫文爾雅,名聲極佳,父親是必然會答應的。
而如今,誠王殿下昨日鬧了那樣大一個醜聞,立時風流纨绔之名纏身,不管求哪一家名門淑女都難了,誰家把女兒嫁給他,只怕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議論不顧惜女兒,只求攀龍附鳳等語。
只有她知道,誠王殿下是被奸人所害,被下藥迷住了,就是那孫琦玉幹的!
她自己中了薇銜之毒,不能生育,當然嫁不了好人家,便對誠王殿下下手,誠王殿下的醜聞鬧的沸沸揚揚,不好求娶好姑娘了,她便能嫁過去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盤算,楊雲舒冷笑,她必定不會讓孫琦玉如願。
李夫人道:“即便如此,昨日那事也已經做下了,而且只怕早已是無人不知,就算是姑娘這樣說了,可誰又能信呢?”
李夫人氣倒過來,也漸漸鎮定:“便是老爺,只怕也是不信的。且老爺的性子,姑娘沒有不知道的,向來清貴,既有昨日那樣的事,別說是誠王殿下,便是皇子求娶,老爺只怕也是不肯應的。”
戶部尚書楊大人出身清流,極好名聲,怎麽肯讓自己得個賣女求榮,攀龍附鳳的名聲,那自是絕對不肯應誠王府婚約的。
楊雲舒也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來找李夫人遞話的,她依然垂着頭,仿佛不好意思的說:“我也是想到這個,才來與母親商議的,就怕萬一夜長夢多,我與誠王殿下把持不住,反倒不好收拾。倒不如明媒正娶,也就無礙了。”
李夫人目瞪口呆,她一直以為姑娘怪,可今日才知道這性格乖張的姑娘有多可怕,她這是被什麽魇住了嗎,怎麽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
“你……你……”李夫人你了兩句,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還好她不是親娘,不然豈不是要被她氣死,李夫人想,不過這樣一想,她又覺得好了一點,橫豎她不是親娘,關系有限的很,且她也沒生閨女,不管楊雲舒到底怎麽樣,也影響不到自己,無非就是被老爺說她對繼女教導不夠罷了。
所以李夫人詭異的鎮定了,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去将姑娘的意思,說與老爺罷。只是剛才那話,萬萬不可再說了。若是萬一被人聽了去,姑娘的名聲可就毀了,就是一家子也沒臉出門。”
楊雲舒只當沒聽到教訓,微微一笑,輕輕欠身:“勞煩母親了。”
楊雲舒禮貌的行禮,退了出去,她一走,李夫人趕緊揉揉心口,順兩口氣,跟這姑娘說話,真是折壽,可她還真不能不管,就叫自己跟前貼身的丫鬟:“去二門上說一聲,老爺回來了就請老爺來上房,說有要緊事。”
那丫鬟心領神會,她剛才也在跟前聽完了全程,表情不比李夫人強到哪裏去。趕緊就去吩咐了。
到得晚間,楊老爺從部裏回來,聽到李夫人一五一十這樣一說,那表情就更精彩了,跟見了鬼似的發青,斷喝道:“胡說!”
然後就問到李夫人臉上:“你怎麽教導女兒的,竟教出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李夫人早知道有這一問,倒也不慌,她與楊老爺老夫少妻,差了有十幾歲,向來得寵,便道:“是妾身的錯,只是如今,不管如何論妾身,已無益處,還是三姑娘此事要緊,若是真出了那樣的事,只怕老爺一世清名,就要毀于一旦了。”
楊老爺臉色鐵青:“此事斷斷不能應!誠王昨日之事,早已傳遍朝野,皇上都下旨訓斥禁足,或有人要賣女求榮,但絕不能是楊某!”
“那三姑娘那裏怎麽辦?”
“把她關起來!”楊老爺怒道:“她過了十四,也有些人家托人來問過,我原說多看一看的,如今看來,不如現就挑一家,早些把她嫁出去,也就罷了。”
“這只怕不太妥。”李夫人道:“歷來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三姑娘這樣的心性,便是關着不許出去,只怕也難安分,萬一有個疏忽,混出去了,三姑娘破釜沉舟,就不知道敢做出什麽樣的事來,老爺且細想想。”
楊老爺還是惱怒:“那就用鏈子把她栓起來,若有人敢助她出去,立刻拿來打死!”
李夫人趕緊道:“到底是姑娘,哪有這樣的。且就是咱們府裏的人安穩了,外頭還有誠王殿下呢,聽三姑娘的口氣,只怕誠王殿下也……依妾身看,倒不如如今先穩住三姑娘。”
說着就看楊老爺的臉色。
楊老爺輕輕點了點頭,目注李夫人:“夫人只管說。”
“不如我去與三姑娘說,我看老爺其實有心答應,就是名頭上怕不好聽,實在猶豫,倒不如請誠王府去求皇上賜婚,只要有了賜婚旨意,就不怕了。”李夫人這是想了一下午才想出來的緩兵之計:“想來皇上這次大發雷霆,至少誠王府這幾個月不敢去求賜婚,我們正好趁着這時日,選好了人家,把三姑娘嫁過去,也就完事了。”
楊老爺長嘆一聲:“我怎麽養出個這樣的逆女!”
到底還是應了,李夫人便按照這個商議去與楊雲舒說了。
楊雲舒一時也無語,她也知道,誠王殿下觸怒了皇上,這會兒要賜婚只怕有點難,可她也怕這件事拖的長了,父親怕她鬧出事來,會匆匆給她擇一戶人家,到時候她只怕就無力回天了。
思索了半日,楊雲舒的臉上終于露出一個柔美的笑容來,她跟前的丫鬟是從小兒伺候她的,知道這是她有了計謀的笑容,果然,楊雲舒吩咐道:“你去把前日大姐送來的桃子果脯,裝一盒子,送去給宮裏的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