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這一刻, 蘇棠突然覺得自己第一次,和沈晉離的那麽近,覺得自己和他完全就是一樣的。
她是因為突然的變故, 進入陌生的宮廷, 沒有人給她教導, 她在宮裏跌跌撞撞的成長, 上當,受騙, 被人算計,也算計別人,有時候撞的頭破血流, 流着血,也流着淚, 逐漸的長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長袖善舞,八面玲珑, 擅長甜言蜜語, 和曾經的她完全不一樣的模樣。
也不知原本的沈晉應該是什麽模樣, 蘇棠忍不住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笑道
:“那今後我管你。”
這又讓沈晉笑起來:“好。”
蘇棠開始覺得,或許她家小統領原本應該挺愛笑的吧, 自己随便逗一逗他就笑了,跟大統領就是不一樣, 大統領她兩輩子沒見他笑過。
也不知道成了他兒媳婦能不能見到。
“那陸姨娘……是怎麽樣的?”蘇棠問:“要不要我也管一管?”
“不用。”沈晉又是一笑, 目光中現出一絲溫暖, 蘇棠明明總說他最厲害, 可一聽這話,就一副怕他受委屈的模樣, 急呼呼的就要站到他的前面去。
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過。
他把蘇棠的手握在手裏,輕輕的摩挲了一下,才說:“這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做什麽。”
蘇棠自己琢磨了一下,沈晉是因他家這種不尋常,怕她過門了不知道,被吓到吧。
她擡起手,把臉貼在他的手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果然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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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想,确實不是什麽大事,到時候她自己再看看要不要管就行。
兩人在下晌午回去,進了宮,沈晉把她送回了景仁宮,皇後娘娘看着他們這樣兒,那慈愛的目光,跟她娘也差不多了,哪裏像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蘇棠便覺得,也不知是不是肚子裏有一個,就難免有點當娘的意識。
她以前沒有生過,卻見了不少,好像真是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變化。
蘇棠在皇後的屋裏坐了,皇後連忙就叫:“把那紅棗桂圓茶熱熱的送上來給大姑娘。瞧外頭冷的,也就你們小孩子這種天氣還出去玩,也不知一個莊子有什麽好看的。”
蘇棠也就這會兒才覺着外頭确實冷,皇後娘娘這裏燒着火爐子,進來就覺得暖烘烘的,蘇棠笑道:“您還別說,還真有點看頭,不是我那個莊子,我那個莊子這會兒就白白一片,什麽都沒有。是小統領那邊莊子,就挨着我那個呢。”
說着就把那莊子描述了一遍,尤其是那裏廚子的手藝真不錯,還有也不知是什麽茶,一股子蜜糖甜香。
然後蘇棠就想起來說:“我問了一回,他們家也沒分家啊,就賜了婚,要有媳婦了,就把那莊子一年萬把銀子的入息,說是給咱們做零花了,他們家那不是金山銀山堆着?”
皇後看起來,還不如蘇棠見識那麽多豪富人家,聽了也道:“也實在太周到了些,聽說他們家還是姨娘當家呢,那看起來,只怕倒不是那種狐媚妖道的。”
“不過倒也說不準。”皇後還是疼這個侄女兒的,雖說對她頗有信心,覺得她不會吃虧,可天然就替她憂心一下。
難免把沒見過的那位當家姨娘先就往壞處想:“就算是狐媚子,那也是以前,如今沈晉已經是小統領了,哪裏還敢。誰敢對小統領做什麽?”
蘇棠深有同感,天然的先就往壞的想,不管是誰,只要喜歡了,難免就怕他被人欺負:“可不是,以前什麽樣,誰說得準呢。咦,這事兒姑母您怎麽知道的?”
姑母在這深宮中,比她還知道的早些。
說起來,她以前在宮中可都不知道呢,宮裏大概真沒人敢傳沈家的閑話,而且他們家也沒鬧出什麽震驚帝都的事件來。
皇後笑道:“我也是才知道,以前他們家跟咱們又沒關系,我理會這些做什麽。如今你要嫁過去了,當然要問一問了。”
蘇棠嫣然一笑:“還是姑母疼我。”
皇後就把留芳那話跟蘇棠說了一回,蘇棠見居然有人知道,便把叫她進來問一問情形,只是還沒說兩句呢,皇後跟前的一個大丫頭朝月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娘娘,娘娘……”
卻是見了蘇棠,朝月要說的話戛然而止,一下子就停在了那裏。
屋裏暖烘烘的氣氛都仿佛被她掀起的簾子帶進來的冷風吹散了似的,皇後便不悅的道:“做什麽,有什麽只管說,大姑娘又不是外人。”
其實這屋裏,真正知道在景仁宮蘇棠說了就算的丫鬟,只有丹朱一個,這也是她與聞機密自覺高人一等的所在,所以從來沒有透露過。
這會兒朝月看了看大姑娘,見大姑娘只管坐着不動,沒有絲毫懂眼色自己避開的樣子,便只好對皇後道:“娘娘,不好了,聽說皇上在大明寺臨幸了一位姑娘。”
“什麽?”皇後騰的就要站起來,朝月趕緊上前扶,蘇棠也慢慢的站了起來,伸手扶住皇後另外一邊,皇後已經下意識的看向了蘇棠:“真的?”
蘇棠輕輕的扶皇後坐下,她經歷過好幾次類似的場景了,除了正常選秀進宮之外,皇上也曾臨幸過宮女,外臣進獻的美人等,她是受寵的貴妃,當然耳報神就很快,跟現在的皇後一樣。
蘇棠說:“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娘娘且先坐着,身子要緊。”
她的語調舒緩,不疾不徐,在這種時候,越發感染力,現在一切不清楚,就急起來,有什麽好處。
蘇棠道:“哪怕皇上臨幸一百個姑娘,您這肚子裏的嫡子只要平安降生了,那就她們加一起都沒用。”
皇後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果然被蘇棠安撫的安穩了一點:“那要怎麽辦?”
“不怎麽辦。”蘇棠垂目道:“聽皇上吩咐就是了。”
她眼見皇後不太甘心的模樣,說:“皇上富有四海,臨幸一位姑娘算什麽大不了的事,自皇上登基晉位後宮之後,三年宮裏沒有進人,今年本該選秀,是因您那時候有了龍胎,皇上太後才沒有提的,這就是體恤您的意思了。”
宮裏女人不易做,眼見着一批批新人進宮,誰能喜歡?可是誰又敢說不喜歡?是以争寵争到後來,就成了熬資歷,争子嗣,再是絕世美人,也抵不過一年比一年年輕鮮嫩的小美女。
而皇帝能給生育了皇子皇女的嫔妃體面,将年長高位嫔妃安穩的擱在後宮,就算是明君了。
蘇棠道:“就算皇上不臨幸新人,最多到明年您生産後,也要選秀的,您不必把這事看的如此要緊。您只管聽皇上吩咐,該給位分給位分,該給賞賜給賞賜,自己好生養着。”
她也伸手摸了摸皇後的肚子:“這才是您的頭等大事。”
皇後有一點凄惶的神色,在那絕色的容顏上看着就叫人憐惜,可見皇後對皇上那是有真感情的,換成她以前,心裏就一點兒波瀾也沒有。
是以蘇棠不由的又寬慰了幾句:“其實在皇上心裏,還是最顧念您的,您想想,您有了身孕,雖不能侍寝,皇上到咱們景仁宮來的還比以前更多了呢。”
這幾個月,皇上雖不留宿,卻常來用晚飯,有時候回勤政殿去,有時候就留在景仁宮後殿的佳貴人處,這位上輩子倒黴的佳貴人,這回多少算是沾上了光。
這似乎讓皇後好過了一點,蘇棠才去問朝月:“究竟怎麽回事?”
朝月已經看的目瞪口呆了,沒想到,大姑娘才是皇後娘娘的主心骨,見大姑娘開口問了,朝月不由便答道:“是,是……是皇上聖駕剛剛回宮,高公公的徒弟曹潤悄悄跟我說的。t”
“讓你回娘娘?”蘇棠問。
“是的。”朝月其實還是靈醒的,現在已經懂了一大半:“還叫我緩着些,慢慢兒的回。”
“那你還咋咋呼呼的。萬一娘娘動了胎氣,誰擔得起?”蘇棠不滿的說,顯然皇帝當面不好跟皇後說,自己出去就臨幸了一個姑娘,才叫人私下來說了。
可見皇上對皇後就是不一樣的,其實在後宮,誰都知道不可能争什麽一心一意,只要另眼相看,就是難得的了。
朝月連忙跪下請罪,這會兒,丹朱不知道從哪裏回來,聽說了這話,就去戳戳朝月的腦門:“沒成算的東西!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嗎?就當個要緊事來回,宮裏進個把人罷了,先帝的時候,就是不選秀,哪年宮裏不進幾個?咱們萬歲爺勤政,不重這些,咱們娘娘平時還常勸着要常往各宮走一走呢。”
這丹朱做了一陣子掌宮大宮女了,果然比以前有長進,這話說的就冠冕堂皇的了。
果然這樣一說,皇後的面色就更好了幾分,似乎也确實覺得這不算什麽大事,剛才只是太突然了一點兒。
蘇棠又想起來問道:“那是誰家的姑娘?”
丹朱笑道:“這倒也巧了,就是最近常來尋姑娘說話的那位楊姑娘,倒沒想到,這位楊姑娘原來有這樣的志向。”
顯然丹朱把楊雲舒常來景仁宮找蘇棠,當成了她想要勾搭皇上的借口。
只有蘇棠心中一跳,怎麽是楊雲舒?
這一世,皇上又一次臨幸了楊雲舒?
為什麽會是這樣?
蘇棠一時間有點茫然了,她還以為,在宮中那一次,她已經阻止了楊雲舒進宮,當時她本來以為這是為昔日朋友做的一點事,讓她能有新的一生,可以有機會嫁給自己鐘情之人。
當然,這在後來發現楊雲舒鐘情誠王殿下後,蘇棠的心情就有些複雜了。
她想起了那一天,在那雪地裏,小統領曾問她,你想要什麽?
她,她不想要他們如願。
他們曾經害死了她,她不想要他們如願以償。
所以,現在至少楊雲舒已經不可能如願以償了?
難道真是小統領?不會吧?蘇棠不肯信,小統領就算有所行動,也不可能是皇上啊,他可是小統領,怎麽會算計皇上?
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蘇棠實在想不通,楊雲舒也肯定不會去勾引皇上的,蘇棠比任何人都确信這一點。
當年的楊雲舒,就是進了宮,還對蕭銘闕一往情深呢,為了他的大業不遺餘力,什麽都敢做。
蘇棠問:“那皇上怎麽會在大明寺臨幸楊姑娘呢?若是皇上有意,直接納了進宮不就行了嗎。”
丹朱顯然也在外頭打聽過了:“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問了一圈兒,裏頭的情形,好似連高公公都不太清楚,也不知當時是個什麽樣兒。”
“這會兒聽到大統領吩咐召小統領進來了,勤政殿那頭好些人在那裏,還虧的我是在娘娘跟前伺候的,高公公才多說了這麽一句話給我,我哪裏還敢多打聽,高公公就那一句話,叫只管把娘娘伺候好,不管什麽事,橫豎有皇上吩咐。”丹朱又說。
小統領進來,是去查原委還是什麽啊,蘇棠雖覺得這大約是小統領的職責所在,此事若是有一點兒謀劃在裏頭,那自然是應該查實,沈大統領召他來也是應有之意,可是蘇棠總是想起來那日小統領問的那句話。
他那時候的神情,蘇棠當時只覺得似乎有點什麽,只是太隐約了,也沒有多想,可此刻,那一日的話,那一日的神情不斷的回到她的眼前。
這也未免太過巧合了,蘇棠不信巧合,她便吩咐道:“叫人再打聽着,問一問今日這事到底怎麽回事。”
皇後娘娘此時也覺得蘇棠有點異樣了,先前她那麽鎮定,可一聽說那姑娘是楊雲舒,她的臉色似乎就有點變了似的。
到底是她的朋友,她們似乎挺好的樣子。
當然,皇後娘娘心裏是覺得肯定是小姑娘勾搭的皇上,為着進宮做娘娘,她就摸了摸蘇棠的頭:“還真沒看出來她有這樣的志向,這也不關你的事。”
在這樣的情形下,蘇棠都有點啼笑皆非,皇後娘娘果然還是那個娘娘,她順着皇後娘娘笑道:“是,我知道,我也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
這一頭還沒說兩句話,剛剛又出門去打探的朝陽又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而且這一回比上一回更慌張些:“娘娘,大姑娘,不好了。”
又是這樣一句,難道還有什麽更要緊的嗎?
朝陽急急的道:“剛剛,大統領動了刑,把小統領打了二十板子,就在勤政殿打的。”
這下,蘇棠霍的站了起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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