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喬慕離開行政樓的時候氣得手都還在抖。
項川牽着她慢慢沿着林蔭道走, 兩人也顧不上自己鎖在行政樓車棚裏的自行車了。
沉默了半晌,喬慕情緒緩和了些,主動開口:“我一直以為校園裏的環境更幹淨、單純, 這件事,徹底颠覆了我的想法。”
她不是不知道大學是個小社會,壞人哪裏都有的道理。
可是事情發生在身邊,跟聽說傳聞,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項川:“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滋生黑暗, 你以前的想法并沒有錯, 跟外面相比, 學校裏已經好很多了, 這麽多老師裏也只有一個胡老師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也知道,只是對身邊的人突然變成這樣面目猙獰的模樣,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我緩一緩就好了。”她也不是什麽心理脆弱的小女孩, 很多情緒可以自己排解, “不過, 今天在辦公室外看到你真的讓我很驚喜,你怎麽會突然來找我?”
項川之前還猶豫要不要跟喬慕說那個商務會議自己也在, 他有些擔心喬慕會誤會自己。
可轉念一想, 她又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 與其讓她從別的地方知道,不如自己跟她說:“你班上那幾個女生去兼職的商務會議我也在場,這個商務會議涉及到外資招商引資的事, 會一直持續一個月,如果不順利的話, 花費的時間還要更久,當時我沒認出那幾個女生是你的同學,是她們認出我來了,跟我打了個招呼,不過沒多說什麽,後來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我就沒再注意她們,第一次會議結束後,她們就跟着雇傭她們的人離開了。”
喬慕果然沒想歪:“當時她們自己估計也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要不然認出你後肯定會向你求救。”
“也許吧,後續其他人去卡拉OK續攤,我沒跟着去,無法斷定她們是在哪個環節出的事,只能判斷得出她們離開會場的時候,人還是好好的。”
他回來後,聽說外語學院這邊有女生出了事,現在不知內情的人只是隐約知道外語學院這邊可能出事了,具體是什麽事、哪些人是不知道的。
項川也是有他的渠道才了解到其中內情,于是顧不上別的,抓緊時間來找喬慕。
好在喬慕腦子很清醒,完全沒有被高薪資迷惑。
只是以後八成沒辦法再在那個胡老師手上接到兼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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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川說道:“如果你還想接一些跟t專業相關的兼職,可以去張老師,她那邊也有一些資源,只是一般都會給大三大四,或者畢業後依然從事本專業的工作,有工作經驗的人,大一大二的學生必須要非常優秀,然後審核也比胡老師更嚴格,通過她審核的人,她才會派兼職,我覺得你符合她的要求。”
喬慕:“我完成手頭上最後一個兼職後,就不打算再接了,我跟我室友們的辣條小買賣,規模最近有擴大的趨勢,我想先把精力放到那邊。”
“嗯,這樣也好。”
項川沒打算告訴喬慕,自己要對付那幾個把手伸到學校裏獵豔的商人的事。
即使喬慕沒有上當,項川現在對這些人也厭惡得很,肯定不會再跟那樣的人合作了。
走到女生宿舍門口,項川讓她先回去好好休息。
喬慕看到別人騎着自行車,才想起來自己的車還在行政樓的車棚裏:“我把自行車忘在那邊了,得先去把車騎回來。”
項川拉住她:“我去幫你取車,最近除了上課的時候之外,離胡老師在的地方遠一點。”
胡老師人品不行,項川擔心她找不到人會狗急跳牆。
喬慕也不想再去行政樓,就順勢應了項川的話。
回到宿舍後,宿舍裏其他人都在,連今天輪到去學生街幹活的幾個也抽空回來了。
一臉緊張地看着喬慕,确認她沒事才放心。
喬慕感覺到室友們對自己的關心,心裏感覺暖暖的:“你們這是怎麽了?我肯定不會接那樣的兼職,放心好了。”
張玉香都有點後悔幫胡老師傳話了:“以後我們專注自己的小生意挺好的,咱們別幹外面的兼職了。”
“是啊,美金有什麽了不起的,”胡夢也說,“等我們的小攤子擴大成廠子,也能讓我們的辣條争取出口,掙美金去!”
其他人也紛紛開始順着胡夢的話,開始展望未來,實則安慰喬慕。
雖然胡夢她們只是在描述美好的未來,但喬慕卻是心念一動,覺得她的這個想法未嘗不可。
其實一開始的小攤子會慢慢發展成現在這樣,完全出乎喬慕的預料,她在擺攤的時候,甚至在拉着室友們一起掙錢的時候,完全沒想過,這個小生意會發展得這麽好。
當時喬慕只是想掙點錢,把自己的學費跟生活費掙出來,要是掙得更多點,她就可以有多點零花錢,日子過得更松快些。
她其實對做生意興趣也不大,即使做生意很賺錢。
在喬慕自己的計劃中,她未來會做的職業,應該是跟自己的專業相關,所以才會從大一來時,就争取在老師這裏接一些自己能做的兼職,努力鍛煉自己的專業技能。
哪怕是遇上胡老師這件事,喬慕的想法也沒有更改,所以她當初才不介意室友們跟自己一起掙錢,給她們分一杯羹。
不過現在既然有掙更多錢的機會,喬慕也不會錯過。
胡夢的目前在別人看來,可能是天方夜譚,但是等到國家加入WTO,未嘗不能乘着這股東風出去。
這是一個也許可以獲得財富自由,讓自己以後可以不用擔心金錢,可以放手去嘗試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業的機會。
而且她們還有別人沒有的優勢,很多國內的商品出海,首先就要招聘懂得外語的員工,熟悉國外的規則。
在這方面,她們學習的專業有先天優勢。
不過這些她現在還不能說,只能把手頭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先找一個合适的契機,把她們的小作坊升級為小廠子。
喬慕提議道:“建廠子還太早,我們可以再租個院子,把制作辣條跟做辣椒油的地方分開,然後招幾個員工專門做辣條,一步步穩紮穩打慢慢來。”
其他人看她們的安慰有用,也高興也跟她讨論起來。
“我們具體要招幾個人比較好?”高嘉怡說,“我最近跟經管系的校友學習管理方面的知識,她說人工方面,也需要稍微控制一下,不能讓人工成本過高,我估計招三到五個人比較合适,如果招得多了,後續不需要那麽多員工的話,想炒人不太好辦,還要提防被炒的人懷恨在心,給我們使絆子,我們生産辣條的環境不如工廠車間那麽嚴密,很容易被人找到漏洞。”
喬慕覺得這個好辦:“那就暫時只招三個人,雖然我們目前只是小作坊,也可以開始參考一下別人工廠的制度,把福利待遇設置得比別人家工廠稍微好一些,不過,普通員工肯定是不能按照張大哥跟黎叔的标準來制定薪酬,我們可以改成計件的方法來開工資,多勞多得,福利待遇好的話,員工不會介意加班和工作強度稍微大一些,後續再看看是繼續招人,還是直接擴成工廠。”
之前還相當于是家庭小作坊,既然室友們有把它做大做強的想法,那就不能一直是個草臺班子。
必須把配套的管理制度建立起來,在一開始就規劃好,總比以後出現問題再做規定要好得多。
招人的事情,高嘉怡覺得自己能勝任,就把這事攬過去了。
她們算是在宿舍開了個會,定下了她們這個小作坊的未來方向,長期目标還有短期目标。
這個股東會議還挺像模像樣,但是實際上,除了多個招人的活,其他的安排跟以往并沒有多大的區別。
小會議解散後,喬慕帶着翻譯材料去圖書館,想抓緊時間把胡老師之前給自己的翻譯兼職盡快做完。
她在做的時候本來還在想,以後自己跟胡老師除了上課的時候之外,大概不會再有太多交集了。
胡老師教她們的是一門專業課,喬慕看清胡老師的真面目後,她十分慶幸,自己上大學後沒有真的放飛自我荒廢學習,聽信什麽六十分萬歲的話。
她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有她以往的成績做參考,再加上她從來不逃課、日常作業也完成得很好,所以即使得罪了胡老師,她也不能故意讓她挂科,最多是她的平時分稍微低一點。
喬慕在翻譯工作休息的間隙,又忍不住想起胡老師派發的那個兼職。
要是手上有證據的話,喬慕真想寫一封舉報信舉報她,可是偏偏沒有證據,沒辦法拿她怎麽樣。
胡老師那件事最惡心的地方就在于,她拿捏了女孩子的忌諱,仗着她們為了名聲不敢聲張,作威作福。
喬慕努力想了想也沒想到什麽好辦法,除非出現下一個受害者,而那個受害者敢站出來,這也太難了。
她嘆了口氣,正要繼續幹活,對面突然有人坐下。
喬慕下意識擡起頭,看到了一個挺熟悉的臉,是兼職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對方也在看着她,眼眶泛紅,像是剛哭過,額頭眼角跟嘴角泛着被人毆打過的青紫。
“周思美?”喬慕猶豫了幾秒,主動打招呼,“你也來看書嗎?”
周思美搖頭:“不是,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喬慕不解地問,“有什麽事嗎?”
“我記得金融系的項川學長是你對象對吧?”周思美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麽救命的稻草。
喬慕忙擺手:“現在還不是。”
周思美有些失望:“我昨天看到你們一直牽着手走回宿舍,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她有些詫異地說:“你們手都牽了,還沒在一起?”
喬慕尴尬道:“他還沒跟我表白呢,怎麽能算在一起?”
“也是,那他就是在追求你,這個我們大家都知道,”周思美隐去嚴重的失望,繼續說,“而且你都讓他牽手了,你們倆肯定要成的,我、我……”
喬慕:“嗯?”
周思美一咬牙低聲說:“你昨天去過胡老師的辦公室,我那個兼職的事,你肯定知道了吧?”
喬慕說:“大概知道一些。”
“我、我想請你幫着忙,或者說請項川學長幫個忙,我去做那個兼職的時候,在會場見到他了,他當時跟那些年紀比他大的人站在一起,我看得出來不是以晚輩的姿态,而是跟他們平起平坐的身份,他坐的位置也很靠前,我實在沒辦法了,想到的能幫得上我的人只有他,只是我跟他也沒交情,所以只能來找你。”
喬慕很想幫她,但是不能就這麽代替項川應下,即使項川知道後不會生氣,也不能。
更何況怎麽幫呢?周思美也沒具體地說。
“我不能保證他一定會幫你,”喬慕問,“可以說說,你打算讓他幫你做什麽嗎?”
周思美的聲音低到喬慕幾乎聽不清t:“我要報仇!”
“什麽?”
周思美撕下自己筆記本上第一張紙,用幾乎可以透紙的力度,寫下:我要報仇,報複胡紅憶、報複那幾個男人!
她寫完,确認喬慕看清後,又一筆一筆地把那句話劃掉,那地裏仿佛像是在切割害她之人的肉。
喬慕為她趕到難受和悲哀:“你想怎麽報複?你有可以扳倒他們的證據嗎?”
周思美急道:“我跟受了委屈的幾個女生還不算證據嗎?我們是真的被欺負了,你不知道,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的眼神,就像我們是什麽物件,是他們的玩物!”
她說着眼眶又紅了,似乎又想起那些不堪的經歷,整個人微微顫抖。
這次輪到喬慕感到失望,聽她的話裏的意思,她們根本沒有保存證據的意識,對法律的了解也不夠,不過這也很正常,現在大部分人的法律意識都很薄弱。
喬慕覺得她們當時受了那麽大的刺激,她們沒尋死還能想到要報複回去,已經算是很堅強了。
只是這份堅強,只能支撐她們繼續活下去,想要扳倒傷害過他們的人,只有堅強是不夠的。
喬慕也不是專門潑冷水,而是認真地告訴她:“他們都是有資産、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即使有證據也都不一定能徹底扳倒,更何況你們沒證據,你說你們是證據,可到時候他們極有可能會倒打一耙,說你想要更多錢,因為錢沒談攏,你們才跳出來報複他們,到時候你們該怎麽辦?”
還有更殘忍的可能她沒說,那些人也有可能會用利益,誘惑收買她們幾個女生中的一兩個,以達到分化她們的目的,然後再讓被收買的人在關鍵時刻反咬其他人一口,背刺她們。
僅僅只是喬慕說的那個可能性,已經讓周思美塌了肩膀。
只是她生性倔強,不願意就這麽認命,讓傷害過自己的人逍遙法外:“那怎樣才算證據呢?我可以去收集,就算豁出我這條命去,我也不讓那些人好過!”
“別!”喬慕握住她緊緊攥着的拳頭,“那些敗類,不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們不配!其實如果你回來當天去報警,還能保存下證據,對了,你去兼職那天穿的衣服還在嗎?”
“我看到那身衣服就覺得惡心,”周思美提起這些感覺十分羞恥,“我們把那些衣服全都燒掉了,那個是能當證據的嗎?”
“是的。”喬慕給她大概說了一下那些衣服還有被欺負那天,她們身上痕跡的作用。
周思美聽得懊悔不已:“我們不知道,如果早知道的話,我強忍着惡心也會留着,現在沒了,全沒了,我們自己把證據弄沒了……”
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卻還記得這裏是圖書館,不能吵到別人看書,只能無聲地痛哭。
喬慕看着覺得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此時不管什麽安慰都是徒勞的。
她知道如果周思美不能把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一一報複回去,這件事一輩子都會是紮在她心裏的刺。
項川說過他不會放過那個幾個把手伸到她們學校來獵豔的商人,他雖然沒說會怎麽做,但喬慕猜他會私底下想辦法動手收拾他們,只是她不能把這事告訴周思美,要不然一個不慎,可能會連累到項川。
到時候別收拾人不成,把他也搭進去了。
如果事情順利,到時候再告訴周思美也不是不行。
至于胡老師……
喬慕對周思美保證:“我會幫你一起盯着胡老師,一旦發現她露出馬腳,抓住她做壞事的證據,我一定會舉報她!實名舉報!”
她就不相信胡老師做事能一直滴水不漏,怕就怕胡老師在學校也有人撐腰。
“謝謝你!”周思美痛哭了一場,覺得自己實在丢人,擦了擦眼淚,就打算離開。
喬慕不太放心,擔心她絕望之下會做出什麽傻事,就提出跟她一起走:“已經是午飯時間了,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周思美想露出個笑容,卻辦不到,只能露出一個類似哭一樣的笑來:“你們宿舍平時不是都去租的房子那邊一起吃午飯嗎?你今天不用過去?”
喬慕說:“我一點鐘還沒過去,她們就知道我今天不會去了。”
“你們宿舍關系真好,怪不得班長總是說羨慕你們,還有你們的生意,也做的風生水起。”周思美想,如果不是家庭條件不好,如果自己也有這樣的經商頭腦,那個兼職她肯定不會去,也不會遇上那樣的事,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周思美跟喬慕往食堂走的路上,一直沒再說話,她的眼神卻慢慢充滿堅定,喬慕說的沒錯,那些讓你不值得她豁出命去,所以她不會求死,她要想辦法讓那些人下地獄!
現在沒辦法拿他們怎麽樣,還有以後,來日方長,她可以想辦法搞到證據。
但如果她真死了,就算那些人真得到了報應又怎樣呢?想想都覺得真不劃算。
兩人吃完午飯,周思美說她要回宿舍休息,喬慕本來要去圖書館,聽到周思美的話,擔心她宿舍沒人,她萬一想不開都沒個人攔着,就說自己也要回一趟宿舍。
回到宿舍,她們先路過周思美的宿舍,喬慕本想跟她宿舍的人說一下,讓她們多注意周思美的情緒,誰知一探頭進去,就看到柳素蘭在裏面坐着。
她看到周思美回來,眼睛都亮了。
喬慕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還以為她幫周思美她們找到證據了呢。
就聽到柳素蘭響亮地叫了一聲:“周思美,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等我?”周思美往常跟柳素蘭并沒有多少交集,更別說交情,完全想不到柳素蘭找自己會有什麽事。
“對,就是等你,你認識王廉嗎?”
“王廉?”周思美聽到這個名字,神色有些黯然。
他是藝術系的才子,曾經周思美覺得自己不差,即使自己家境不好,但自己跟他至少是個大學生,跟他學歷相當,只要以後能找到個好工作,并不比別人差到哪裏去。
只是經歷過兼職那件事後,她覺得自己已經配不上王廉了:“認識,不過只是普通朋友。”
柳素蘭不相信自己的調查出錯:“真的只是朋友?我先聲明,我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他以前是不是給你送過這種花?有時候花朵很新鮮嬌豔,有時候又特別蔫吧。”
“對,你怎麽知道。”問完周思美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她又不是沒把花帶回過宿舍,柳素蘭問一下她宿舍裏的其他人不就知道了。
“他也送過我。”
周思美沒反應過來:“啊?”
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存在感比較低的顧雨燕此時也出聲了:“還有我,也收到過,他在穗城師範有個未婚妻,這事你以前肯定不知道吧?”
周思美懵了:“你們說的是真的?那他為什麽說我在他心裏是最特別的存在,還……”話沒說完,她突然想起自己說過自己跟王廉只是普通朋友。
哪有普通朋友經常給異性朋友送花,還說對方是他心裏最特別的存在這種話?
她耳朵沒問題,也聽到了顧雨燕說,王廉在穗城師範有個未婚妻的話。
無緣無故,人家不會專門跑來無的放矢,所以這事八成是真的!
周思美氣得兩眼一黑,差點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