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邬聲這邊。

姚松青最後把邬聲需要參與的拍攝的時間定在13號傍晚,也就是次日傍晚。

姚松青選這個時間,不是亂選的。

他看了天氣預報,知道明天會出現很漂亮的晚霞。

藍星科技高度發展,許許多多的自然風光已經能夠通過技術手段模拟出來,比如說人工降雨、人工布霞等,可自然的晚霞天總是要比人造的好看許多。雲層绮麗的舒卷是人工無法模拟出來的意蘊,正如同由邬聲手工做出來的燈比機器量産的好上不知幾百倍。

有了晚霞作為背景,加上黃昏時那種暖金色的、明亮中帶着一股朦胧的天光照明,鏡頭的氛圍和基調就能鋪墊得很好。

邬聲一走,姚松青就帶着這幾盞燈回到圍讀會上,從箱子裏将最好看的兩盞燈拿出來,分別擺在兩位主演面前。

本來,成邵寧還用手機拍一開始那兩盞蓮燈,一副對蓮燈愛不釋手的模樣。

藤燈與樹燈一擺過來,他的全部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

“天啊!”成邵寧道,“導演,這也是這部戲的道具嗎?好漂亮啊!”

姚松青道:“這盞藤燈是為你準備的。崩人設的問題你不必再擔心,我幫你找到合适的手替了,保證效果特別好。”

“就是做燈的那位老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喬智将零食筐推得遠遠的,坐下來後,聽見姚松青的話,忙補充了這麽一句。

聞言,成邵寧驚訝萬分:“我還能見到做燈的老師本人?他還要來給我做手替?”

“忽然感覺壓力好大。”成邵寧有些緊張地笑了笑,對其他人說道,“不如我們繼續讀劇本吧,我怕我演不好角色的話,配不上這幾盞河燈。”

聽上去像是玩笑一樣、有些自嘲的一句話,在場卻沒有人把這當玩笑話看,其他幾位演員也認真點了點頭。

他們的目光都在幾盞燈上。

這只是個無比簡陋的、臨時搭建的攝影棚,卻因為這幾盞燈的存在,質感瞬間提升許多。

之前開機時,姚松青告訴他們,他要做一個良心導演,拍一部不粗制濫造、有審美有追求的網劇。

當時,不少人把姚松青這句話當成了一句漂亮的場面話。

但現在看着這麽漂亮的幾盞燈,他們才知道,姚松青是認真的。

要知道,在藍星,一個有好審美、又有文化底蘊的手藝人多難找啊!

幾次混亂戰争打碎了原來的商業生态,資本趁機過境,過度侵張,在這之後,別說娛樂圈了,任何和創造相關的行業生态都爛掉了,流量當道,創作者初心難守,清流在這種環境下也只能被污染成濁流。

這是個很容易讓人滋生絕望的環境,賺流量的錢永遠比賺內容的錢要容易,久而久之,信念擱淺,文化凋敝,整個行業像一潭死水一樣。

這麽用心好看的河燈,他們已經不知道多久沒看到過了。

現在的藍星上就連手工藝人這方面的紀錄片都不多見。

線下的展出也非常稀缺,哪怕是有展覽,多半又被資本壟斷,裏面擺放的都是各種占着關系強塞進去的“大作”,一看就知道是機器做的,就弄個樣式和花紋就當自己是傳統純手工藝人了。

劇組的道具都這麽認真,他們做演員的,也要更認真一些才行!

……

從姚松青這裏得到拍攝的具體時間之後,晚上完成燒烤店的工作後,邬聲替自己請了一天的假。

他之前并沒有請過假,滿勤不說,還替小茂頂過一天的班,很容易就将假請了下來。

從燒烤店離開之後,邬聲立即直奔回到出租屋。

一回到出租屋,關上門,邬聲噗通噗通劇烈跳着的心跳終于可以緩和許多。

邬聲的心跳之所以這麽快,是因為——他今天背了一大袋的錢回家!

這是今天把燈籠交給姚松青後,姚松青付給他的錢。

一盞藤燈,一盞樹燈,再加上幾盞更容易制作一些的蓮燈,加起來一共一萬多。

這筆錢對現在的邬聲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

邬聲就打開衣櫃,從衣櫃最深的地方掏出來一個小盒子,這個小盒子是他攢錢的小金庫,所有的現金都放在這裏。

他先将之前攢下的三千六百塊取出來鋪在床上,又把新賺來的更高的這一摞放在另一邊,自己坐在兩摞錢中間,開始數錢。

數一遍不夠,要數好多遍。

數量肯定是沒錯的,只不過……數一次有一次的快樂,數兩次有兩次的快樂。

這快樂只會增加不會減少,那當然要多數幾次了。

萬花國的美人都是很高傲,視金錢如糞土的,但邬聲不一樣,他不僅從小長得醜,他還從小就喜歡錢。

喜歡到可以數錢數到不睡覺。

足足數了五遍,邬聲才面帶笑容,滿意地把所有的錢裝進小盒子。

邬聲很少笑得這麽開心,這一笑,連照在他身上的月光都顯得失色許多。

不過,轉瞬間邬聲意識到什麽,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将臉上的笑容撤了下來。

邬聲一向不敢開懷地笑。

他本來就夠醜了,笑起來只會更醜,更讨人厭。這是被萬花國很多人說過的事實。

于是邬聲習慣了不笑,哪怕到了無人處,到了只需要與自己獨處時,也會控制着自己不笑,不然養成了習慣,萬一在外面展露笑顏,那就是一場事故了。

久而久之,邬聲有了身體記憶,哪怕真的被人逗笑,這笑容也維持不過三秒。

邬聲警惕地望了一眼四周,想起來這是在藍星,又有些懊惱,跑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邬聲才滿意。

萬花國給他留下的習慣真的太多了,有一些在藍星上也适用,可有一些卻是不适用的,就比如笑:之前,奶茶店的老板告訴邬聲,面帶微笑地面對客人,才是一種禮貌。

邬聲當時聽了,不懂但大為震撼,他笑起來禮不禮貌他不知道,他只覺得能夠扛得住他笑起來的模樣,藍星上的客人倒是挺禮貌的。

不過,邬聲很聽老板的話,他最終還是學會了面帶微笑地面對客人,雖然,這笑容往往隐藏在口罩底下。

确認了自己依舊掌握藍星禮貌微笑的方式後,邬聲不再看鏡子。

他把自己的錢分裝到了四個小盒子裏,分別藏進了這個房間裏的四個地方,以免丢失一份之後,他就變成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藍星的治安程度比萬花國好太多,失竊的風險不大,但在錢的事上,邬聲還是萬分謹慎。

把錢盒子分別藏好之後,邬聲回到桌邊,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今天收獲的寶貴信息。

這是他在藍星存活的第42天。

邬聲認認真真地在筆記本上寫:

1.手替:替演員做手部替身的意思。

還好我的手上有傷,不然一定醜得不能用。

2.碘酒:一種能消毒的藥酒。

這是我從藥店店員那問到的,店員說我書讀的太少了,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從店員那裏得到了一份醫學科普的小冊子,我很感謝他。人醜就要多讀書,我今晚就能把這本書看完。

3.吃瓜:指八卦。

我問小茂“我要吃點瓜,不然快餓死了”是什麽意思,小茂告訴我說,就是想聽八卦的意思。

還好喬智說自己想要瓜吃時,我沒有自告奮勇去幫他買西瓜,不然就要暴露了。

小茂聽說我認識劇組的人,他也想向我讨點瓜吃。我告訴他,喬智長得很好看。小茂說,這算什麽瓜,這不是廢話嗎?

果然,喬智的好看,在藍星是一個深入人心的事實。

4.曙光娛樂:一家騙子公司。

為什麽我這麽肯定?

因為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

他對我這麽熱情,肯定是圖我的錢。

總不能是圖我長得醜。

藍星果然也是有壞人的。

我把我這句感悟告訴了小茂,小茂緊張極了,問我是不是看見他剛剛把我剛烤出來的那串玉米粒給偷吃了,所以才這麽說的?

“……”原來小茂喜歡偷吃店裏的玉米粒!

我還以為店裏進老鼠了呢!

寫完之後,邬聲又覺得這樣不好。

他好像記錄下了小茂偷吃的“犯罪”證據。

雖然這個筆記本只有他自己看,但邬聲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妥,于是擡起筆,把後面那幾句話給塗黑塗掉了。

之後,他按照計劃,看完醫學科普手冊,關燈睡覺。

邬聲打算養足精神,明天在奶茶店打完工之後,打起十足精神來,去應對連對美人都很嚴苛的姚松青的拍攝要求。

……

次日。

《天極詭事錄》拍攝劇組。

拍攝開始之前,姚松青就已經忙活開了。

機位、打光,再到道具。

今天這場戲拍攝用到的道具,是姚松青親自布置的。

昨晚,他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放了盞邬聲做的蓮燈進水裏做試驗。

他生怕這盞漂亮的蓮燈也像之前道具組買的粗制濫造的河燈一樣,遇水即溶。

可等蓮燈入水之後,只是在水面上碰出幾朵漣漪,燈籠除了底座稍微往水裏沉了沉,完全沒有被打濕的跡象。

姚松青喜出望外,簡直不敢想這麽多盞漂亮的燈一齊放在水裏會是怎樣的絢爛奪目,就等着今天的拍攝過把瘾了。

心裏面期待今天的拍攝,到了拍攝這場戲的現下,姚松青的效率前所未有之高。

等一切布置好之後,姚松青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和邬聲約定好的時間還差四十多分鐘。

“手替演員還沒到位,先拍邵寧吧。”姚松青剛說完,這時候忽然又在人群中瞥見那頂熟悉的黑色棒球棒,連忙說,“等等,人好像到了。”

成邵寧聞言,跟着姚松青的目光一道看過去,昨天那盞藤燈給他的震撼感太過強悍,他等着看見一個仙風道骨的大師,以至于邬聲都走到他面前了,他還在東張西望,完全沒意識到人已經走過去了。

“姚導。”邬聲和姚松青打了聲招呼。

“你怎麽來這麽早?”

“沒耽誤拍攝進度吧?”見周圍這麽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邬聲一時間有些緊張。

“當然沒有。”姚松青說着,看了眼一旁的成邵寧,擡手對邬聲示意道:“邬聲,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成邵寧,我們這部戲的主演,也是需要你幫忙做手替的那位演員。”

成邵寧……他即将要見到除了喬智以外的美人了嗎?!

邬聲倏地擡眼,看向姚松青所指的方向,緊張到手心略微有些出汗,一時間呼吸都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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