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高懷瑜這次帶元熙去的是另一處住所,兩層的小樓。這邊就沒有曲江旁邊的江景房那麽大,放在這裏的東西也不多,顯然不是高懷瑜常來的地方。
家裏的裝修布置很簡約,加上也沒多少東西,就顯得很空,一股子剛裝修好沒多久的感覺。
但是到處都很幹淨,顯然高懷瑜雖不常來,也還是經常讓人過來打掃。
“房間在二樓。”高懷瑜領着人上樓梯。
這就二層樓,沒裝電梯。
“客房衣櫃裏有備着一些居家服。”高懷瑜打開客房門,還補了一句,“放心吧,穿得下。”
元熙笑了兩聲。
時間不早了,互相說完晚安,元熙換上浴衣去浴室洗澡。
沒一會兒放在房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高懷瑜聽那聲音一直沒停,就過來看了一眼,接通電話。
“昊昊,你快點打錢啊,馬上要開學,你弟弟的學費得交了。家裏拿那麽多錢出去,別的要還不上了,你先拿兩萬過來吧。”那是個男人的聲音。
高懷瑜一聽人家叫“昊昊”,都要跟人說他打錯了,而後又想起來,元應羲身份證上的真名是向昊。
“伯父您好,我是他的朋友,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高懷瑜聲音有些陰沉。
那邊聲音顯然有些激動:“呃?你是誰啊?都那麽晚了,昊昊在幹嘛,怎麽跟你在一塊兒?”
“剛剛到家,他在洗澡,一會兒讓他回電話。”
“哦……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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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懷瑜挂斷了電話,皺起了眉。
過了一會兒,元熙剛吹幹頭發回房,看見高懷瑜在,有點詫異:“懷瑜,怎麽了?”
“你手機響了。”高懷瑜提醒,“剛才你在浴室,我就接了,告訴他一會兒回。”
“謝謝。”元熙拿過手機,把電話打了回去。
“昊昊,你記得打兩萬塊錢過來啊,27號前就得要。你弟弟要交學費,爸爸最近這腰也疼,得去醫院看看。快點啊。”
說完就挂了,元熙一頭霧水。
“家裏缺錢。”元熙放下手機,無奈地笑笑。
難怪原主就那麽點存款,本身工作不多,還得養着家裏,能有錢就怪了。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應羲跟我說就好。”高懷瑜聲音溫和,“就當提前給你工資了。”
“沒關系,應該是夠的。”
拍戲的片酬剛剛好三萬出頭,夠是夠了。
“好。不過應羲,你家裏人……能跟我說說麽?”高懷瑜早就知道他是元昭明的弟弟,對元應羲的養父母就有些看法。
元應羲的老家在一個十八線小縣城,跟玉京離了十萬八千裏。元應羲是六歲的時候跟家裏人走散的,憑自己可跑不了那麽遠。
若他只是單純走散,憑元家的能力早該找到了,多半是被拐賣過去的。他的養父母,就極有可能是買家。
高懷瑜很想知道他在養父母那裏過得如何,這決定了之後高懷瑜和元昭明會追究多少責任。
然而元熙自己也不太清楚,原主留下的記憶并不完整,他自己都雲裏霧裏的。
他現在的狀态,就像去玩劇本殺,剛剛拿到劇本,連自己這個角色的劇情線都還沒看完。
“家裏……爸媽離婚了,爸爸另找了個阿姨,有個弟弟。”元熙就是個無情的念劇本機器。
高懷瑜:“看樣子家裏有些困難,伯父居然讓你藝考學服表專業,應該也挺愛孩子的。”
“那倒不是。高中被人拉去做模特,拍了幾張照片一天就賺了幾千塊。看這行賺錢才讓我學的。”
“倒也正常。”高懷瑜微笑,“我聽他叫你昊昊……應羲這個名字,是公司給的?”
“不是……”元熙努力尋找着原主的記憶,“是上大學之後,自己起的元應羲。”
而且不是臨時想的,原主知道自己有個名字叫元應羲……現在想想有些奇怪。
“自己起的?”高懷瑜試探着問,“為什麽會想到這樣一個名字?”
元熙把他的試探看在眼裏,勾起唇角:“懷瑜知道什麽嗎?”
不等高懷瑜回答,他又繼續問:“跟懷瑜之前說的那位朋友有關?”
“是。”高懷瑜沒有遮掩,“但我說了,以後他會告訴你。”
他歪歪頭,笑了笑:“晚安。”
“晚安。”
……
七點高懷瑜就在書房了,這邊放的書不多,高懷瑜也沒什麽想看的,就大清早起來研墨練練字。
元熙走進來的時候,他把《祭侄文稿》臨了八十幾字,聽到腳步聲才停筆擡頭。
“應羲,早安。”高懷瑜柔聲道,“不多睡會兒麽?”
“習慣早起了。”元熙走到他身邊,“大清早的,怎麽寫這個?”
“心太靜了,不适合寫這種情緒激昂的作品?”高懷瑜說出了他沒說完的話,而後一笑,“不過是學個形,真要想有其風骨,又哪兒會有那樣的心境呢……我還挺驚訝的,應羲也喜歡書法嗎?”
元熙點頭:“嗯,看你寫的,我也想動動筆。可以嗎?”
高懷瑜指了指筆架上的筆:“随便用。”
說着撤了自己臨帖的那張紙,鋪上一張新的。
元熙沒臨帖,而是寫了一首很冷門的游春詩。
“應羲這是練了多久……這樣的筆力,從小就練了吧。不比當世的名家差。”高懷瑜主要還是關注字本身,沒太在意詩的內容如何。
這字跡看得出功力深厚,該是從小就練的,而且得是有點天分的人才能從小練成這樣。
已經是有自己的風格了,這風格還有些熟悉……
實際上,元熙的書法雖在中華上下幾千年的書法家裏排不上前列,但絕對是帝王裏的書法家,如今還有幾幅真跡存世。
元熙本就對自己的字很有自信,又得到他的誇獎,不免得意,挑了挑眉:“也沒有特意練,書寫一事,不過是日常。”
可在現代也沒人每天用毛筆寫這寫那啊,這可得專門找時間練。
高懷瑜倒是忽略了這疑點,自動把他的意思理解為他本來就每天都會花時間練練毛筆字。
高懷瑜把他寫好的字拿起來看了又看:“真好看,我什麽時候能練成這樣……”
元熙看着他那有幾分傾慕的眼神,忍笑說道:“我教你。”
在魏朝他也手把手教過清河王寫字。
不過他教的是一種仿造筆跡的本事,年輕時候帶兵打仗,常常會在搞情報的時候玩點陰的,比如截一下敵軍信件換封假的。類似的事情他沒少幹,并且還能親自上,後來他把這本事教給了清河王。
其實只是找點借口多跟清河王相處。
“好啊。”高懷瑜轉頭看他,“那我以後也不用請老師了。”
元熙笑:“早餐吃了嗎?沒有的話我去弄,一會兒叫你。”
“嗯!”高懷瑜語調輕快地點點頭。
元熙朝人揮揮手,十分潇灑地下了樓去。
高懷瑜捧着他那幅字坐下,又好好欣賞了會兒。
元熙寫的行書,高懷瑜第一眼看到的感覺,就是四個字——筆走龍蛇。
每一筆的走勢都十分矯健有力,灑脫不羁,還暗含着一種極有壓迫感的威嚴氣勢。這種氣勢,甚至還要勝過字形本身幾倍。
單看字看筆力,可能也就是名家裏的中上水平,加了這一份獨有的感覺在,就顯得極有魄力。
高懷瑜沉浸了一會兒,突然臉色微變,想起了對這幅字的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他猛地轉身,在書架上翻翻找找,拿下一本書法字帖。
《溫泉帖》,魏,元熙。
這是魏太武帝元熙存世的書法作品裏,後世評價最高的。
他翻開仔細對比,越發心驚,元應羲寫的這幾個字,字跡、筆力跟《溫泉帖》裏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