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綠雲出現時引來一陣叫好, 且随着綠雲來到蕭徹面前,這叫喊聲差點兒沖破了屋頂。

綠雲笑着朝他們福了福身,等廳內安靜下來後才在蕭徹對面坐了下。

蕭徹執起茶壺給她斟了杯茶, 道:“我現下也只有這些身外之物可以拿的出來了。”

綠雲看了一眼大廳裏擺滿的箱籠,轉過頭看着他:“我未見過你與他的過去, 也不知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我見過他的執念,所以我一直替他不值。”

蕭徹垂了垂眼:“我也替他不值。”

“可人的感情向來都是冷暖自知的, 旁人無權置喙,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我們也要陪他走這一遭。”

蕭徹靜靜看着她。

綠雲笑了笑:“他一路走來都很苦, 所以,我便想讓你給他一點甜。”

蕭徹一邊聽着綠雲的話,耳中還有一個機械的聲音在重複,那是那個東西在說給沈晏聽。

蕭徹朝綠雲拱了拱手。

那個聲音又道:“你覺得甜嗎?”

蕭徹的視線往二樓看了過去, 他聽不到沈晏的回答,可他知道, 這有什麽可甜的?

時至今日,他為他做的怕是還比不上眼前的綠雲姑娘。

他甚至連那點子吃味都不好意思了。

“綠雲姑娘。”有人終于喊了出來, “瑞王爺是在向你下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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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安也不知何時趴在了二樓的欄杆上朝下看,一臉的怨念,綠雲姑娘那麽好的一個人, 怎麽就被瑞王給瞧上了呢。

蕭安回頭朝隐在那裏的沈晏哼了一聲, 他懷疑瑞王是沈晏引來的。

綠雲笑了笑,并未答話。

“砰”的一聲, 二樓發出一聲響,沈晏回頭, 便見一個黑衣人執長劍直沖他面門而來。

沈晏下意識後退,蕭安已經喊了出來:“小心……”

沈晏側身避開那一劍,心中生出許多疑惑來,能在煙雨樓刺殺他的人需要躲避綠雲的人要躲避楊固安排在暗處跟着的人,還要躲避春山,不可能越過這些人直接就上來了。

而且春山他們呢?

沈晏一邊躲一邊想,姑娘們難道是真的煩了他,要看着他死?

沈晏招式還是有的,身形也靈活,兩個刺客一時間拿他也沒辦法。

“啊啊啊啊……”元壽揮舞着一個茶壺撲上來,“少爺快跑……”

沈晏拽住不要命的元壽,差點兒摔倒在地。

元壽真是比殺手還殺手呢。

“喂喂喂……”蕭安躲在柱子後,“後面,後面,小心,快,快……”

那閃着光的長劍劃破了沈晏的衣袖,沈晏一手将元壽甩出去,一連倒退幾步:“閣下是哪路神仙,不妨報上名來。”

那刺客倒是也說:“吾等奉瑞王之命前來取你性命。”

沈晏:“……”瑞王的名頭真好用啊。

煙雨樓內因為這一變故變得嘈雜無比,二樓的客人哭喊着往下跑。

蕭安一邊随着人流往下跑,一邊喊:“瑞王爺,救命呀……”

蕭徹端坐在那裏冷眼瞧着,綠雲縮在侍衛身後瑟瑟發抖。

那刺客聞聲,一刀砍了過來,蕭安吓得吱哇亂叫:“不是我,你別殺錯了……”

蕭安身邊的小厮将他護在身後,蕭安大喊:“沈晏不能死呀,死了就是你瑞王殺的,這麽多雙眼睛瞧着呢。”

蕭安話音剛落,沈晏便踉跄着後退幾步直接從二樓掉了下去。

“啊……”蕭安下意識伸手,卻是沒能拽住。

完了,他今兒算是玩完了,沈晏死在他面前了……

他今天為什麽要出門呢?

有人飛身而來攥住沈晏的胳膊讓他平穩落了地。

沈晏看着木夏面無表情的臉,好好好……

蕭徹身邊的侍衛飛身上樓,兩個刺客見狀不好,跳樓而跑。

蕭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沈晏沒死!!!

他以後再見沈晏他就是狗。

沈晏看着自己身上被劍劃得破破爛爛的衣服,一擡眼變對上了蕭徹的視線。

煙雨樓似乎在這一瞬徹底靜了下來,那些跑了的又慢慢挪了回來。

蕭徹瞧着他,淡聲道:“真巧呀。”

沈晏看着他,沉默不言。

主要是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蕭安用扇子遮着臉一步一步挪過來拽住他的袖子,小聲道:“傻子,跑啊……”

沈晏順着他的力道轉身,木夏抱着劍堵住了兩人的去路。

蕭徹揚聲道:“沈公子受了傷,帶回府裏找大夫給他治治傷。”

“是,王爺。”木夏上前攥住了沈晏的胳膊。

蕭安大驚失色,從扇子後露臉:“別,別啊……瑞王,這,這不好吧……”沈晏被瑞王帶走還有活路?

蕭徹冷冷看向他:“方才本王若不救你們,你們可就死在這裏了。世子有沒有受傷?不若跟本王一起回府,也讓太醫來瞧瞧?”

蕭安撒腿就跑:“沈晏,我會去跟你爹說讓他去救你的,你,你,你自求多福吧……”等你死了,我會給你上兩炷香的,你可千萬別來找我……

我已經盡力了。

沈晏終于弄明白了蕭徹在搞什麽,輕咳一聲:“瑞王爺,你這樣不好。”

“好不好本王說了算。”蕭徹轉着輪椅往他面前行來。

沈晏後退一步:“可我不想去。”

“我看你是傷糊塗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沈晏:“王爺這般怕是有違律法。”

蕭徹嗤笑一聲:“你當本王怕嗎?且,本王救了人,将人帶回府裏養傷,犯了哪條律法?”

沈晏悄悄瞥了一眼四下,差不多了吧?

“走吧。”蕭徹淡淡道。

木夏便推了沈晏一記,沈晏踉跄兩步跟在了蕭徹身側。

“雲翊,這是給我的聘禮嗎?”沈晏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哼哼。

蕭徹耳朵尖微紅:“不算,太少了,上不了臺面。”

一頓後,蕭徹又用很低很低的聲音道:“只是為了哄你回家而已。”

“什麽?”沈晏沒聽清。

系統冷漠無情:“他說,只是為了哄你回家而已。”

沈晏美的要冒泡了,卻還得面無表情,一張臉都扭曲了。

系統:“矜持,矜持,綠雲姑娘說的你都忘了嗎?”

蕭徹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眉。

蕭徹轉着輪椅,兩人自那些挂着大紅綢子的箱籠中走過,一起上了馬車。

有人喃喃:“不是下聘嘛,咋還把沈晏給帶走了呢?”

有人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你們當日賭沈晏活幾天?他是活不過今天了吧?”

屋內一寂後一群人一起往賭坊跑去了。

馬車上,沈晏笑嘻嘻往蕭徹身邊湊,被蕭徹躲開:“你離我遠一些。”

“什麽?”沈晏一愣。

蕭徹無奈:“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晏皺眉:“那你是哪個意思?”

蕭徹捏了捏眉心,他不知道沈晏是如何做到幫他治腿的,是必須肌膚相貼才行還是只要近一些就好。

蕭徹又不說話了。

“哎呦,我的王爺呀。”劉公公急死了,又開始了,咋說話這費勁呢?

“公子莫生氣,莫生氣,生氣對……傷身不好。”劉公公忙安撫沈晏,“今兒那些禮物都是送給公子的,公子喜歡嗎?”

沈晏一聽這個來勁了:“那箱籠裏有東西嗎?不是空的?”

“怎麽可能是空的。”劉公公拍腿,“裏面實打實的全都是好物件,全都是給公子的,一件件都是王爺親手挑出來的。”其實也不用怎麽挑,這一遭王府差不多都搬空了。

他們王府這幾年确實有些窮,所以王爺才不好意思說是聘禮,是有些尴尬了。

“真的嗎?”沈晏又開心了,“等我得空我去瞧瞧。”

系統:“你是真好哄呀。”

沈晏:“閉嘴。”

蕭徹看着沈晏,是啊,真好哄。

昔年,那個不好哄的沈晏,他時時覺得頭疼不已,想着怎麽會有人這麽能鬧騰,揪着一點兒小問題車轱辘話來回鬧他。

而現在,眼前這人不鬧了,哪怕他剛剛說了那般傷人的話,他也只是皺了皺眉而已。

不是因為沈晏好哄了,而是因為他覺得他沒資格再肆無忌憚。

蕭徹從一旁拿過一個油紙包伸手過來。

沈晏瞥他一眼:“什麽?”

蕭徹沒言語,只再次伸了伸手。

沈晏接過來,蕭徹的手迅速縮了回去。

沈晏忍無可忍狠狠瞪了他一眼。

劉公公心道,該。

有了世子不讓你抱有你後悔的。

沈晏打開那油紙包,裏面是一個個的糖山楂,裹着晶瑩透亮的糖,上面還灑了芝麻。

蕭徹偏頭看着窗外,嘴裏淡淡道:“路上瞧見了,便買了些。”

“哦。”沈晏拿了一顆塞進嘴裏,然後頓了頓。

沈晏又拿了一顆給劉公公,劉公公咬了一口酸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沈晏就笑:“甜嗎?”

劉公公龇牙咧嘴的點頭:“甜,很甜。”

王爺其實還挺上心的,買山楂都買酸的,有孕可不就喜歡吃酸吃辣嘛。

*

皇宮裏,剛剛被召進宮的翁太尉跪在地上:“淑妃雖名義上是老臣的女兒,可老臣一心效忠的都是陛下,淑妃所為老臣确實不知。”

崇明帝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走過來親手将他扶起來:“朕自是信你的。”

翁太尉站起來,低聲道:“但老臣覺得此事不像淑妃娘娘所為。”

“怎麽說?”崇明帝給翁太尉賜了座。

翁太尉謝恩後坐下,道:“皇上曾明言不會讓淑妃娘娘誕下的皇子做太子,淑妃娘娘已經讓皇上厭棄過一次了,怎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再做第二次?況且此事雷聲大雨點小,并不缜密,淑妃娘娘怎麽就能确保能将兩位王爺拉下馬,并立她的皇子做太子呢?淑妃娘娘是個聰明人,應不會引火上身。”

崇明帝擡眼:“你覺得會是賢王和慶王其中一個嗎?”

翁太尉嘆口氣:“此事若是賢王和慶王亦或者是淑妃做局,那此局便實在是太蠢,若是另有其人,那此人着實聰明,老臣現下還看不出做局之人到底是蠢笨的那個還是聰慧的那個。但不難看出,兩位王爺之前一定也是有想過要利用沈晏的,只是沈晏并未入局罷了,不止沈晏未入局,瑞王殿下也未入局。”

崇明帝點頭:“是啊,徹兒還是明事理的。”

“皇上,此事可先私底下秘密調查,但……”翁太尉一頓,看向崇明帝,“這沈晏卻是留不得了,現下鬧成這個樣子,連铊夷族也被提及,他活一日,便總會有人想利用五年前的舊事,到時便不好收場了。”

“朕知道。”崇明帝閉目,沉聲道,“可此事……難辦呀。”

翁太尉也蹙起了眉,确實難辦的很。

“皇上。”暗衛突然進來,跪倒在地,“宮外傳來消息,說瑞王殿下當街将沈晏綁回了府中。”

“什麽?”崇明帝倏然睜眼,厲聲道,“發生了何事?”

“探子說,瑞王爺不知何故突然親自前往煙雨樓給樓裏的綠雲姑娘下聘禮。”

“下聘?”崇明帝一愣,“下什麽聘?煙雨樓的姑娘?那不是個青樓嗎?”

崇明帝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

“瑞王爺去下聘,恰巧碰到了沈晏在那裏飲茶,又恰巧有人要刺殺沈晏,是被瑞王爺給救了。”

“瑞王救了沈晏?”翁太尉插言。

“是。然後……瑞王爺說沈晏受了傷,要将他帶回府中治傷,然後将人給帶回了府中。”

崇明帝靠回去,撐着額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擡頭看向翁太尉:“你聽明白了?”下聘禮?救沈晏?怎麽聽怎麽八竿子打不着。

翁太尉若有所思:“先不說瑞王爺去給青樓女子下聘這事兒有多荒謬,就說恰巧遇見沈晏,又恰巧救了沈晏,就實在是太巧合了。”

崇明帝嘆息:“他還是過不了心裏那個坎,那日在朝堂上提起舊事,朕便瞧他心裏不痛快,無論今日沈晏一事是他故意的,還是确實是巧合,他怕是早就想将人帶回府裏折磨一番了……朕就怕他一時犯了怒不小心把人給殺了,這事兒便不好辦了,不行,朕得讓人去傳旨将沈晏帶出來。”

“陛下,先稍等。”翁太尉眯了眯眼,“此事倒也不是什麽壞事兒。”

“怎麽說?”

翁太尉攏了攏衣袖,站起身來先對崇明帝行了個禮後才緩緩開口:“若沈晏死在瑞王府……”

“朕如何對成國公交代?到時朝野上下必得鬧翻了天。”

“那便……”翁太尉躬身,“讓瑞王爺出來交代。”

“五年前之事本就是沈晏與瑞王之間的恩怨,若是能了結在他們二人之間,是最合适不過的。”

崇明帝蹙眉:“何意?”

翁太尉躬身作揖,并未言語。

崇明帝突然怒目圓睜,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是想讓朕舍了自己的兒子?”

翁太尉道:“沈晏與瑞王之間的恩怨道不清理不明,本就沒法言說誰是誰非,若陛下到時舍了瑞王,成國公又能怪誰?皇上大義滅親,屆時朝臣又能說什麽呢?”

崇明帝一個杯子砸過來落在翁太尉腳邊碎成了片。

崇明帝瞪着他,呼吸急促。

翁太尉眉目不動,繼續道:“沈晏一死,成淮寧必得回京,等他回來了,再想走可就難了,将他禁在京裏,成國公失了羽翼,還能做什麽呢?”

*

馬車停在了王府正門前。

沈晏撩開簾子,看着寫着“瑞王府”三個字的牌匾,感慨道:“回京時,我沒想到有一日我還能從正門進王府呢。”

蕭徹聞言,低聲道:“現在還不算正大光明。”

“什麽?”沈晏跳下車,回身朝他笑,“怎麽不算正大光明?我現在要從正門大搖大擺進去呢。”想他之前爬牆頭時有多憋屈,現在就有多舒爽。

蕭徹看着他笑的彎起來的眉眼,嘆了口氣。

劉公公也嘆了口氣,然後擠出一個笑臉:“公子,王爺的意思是說等以後他會讓公子洗刷所有冤屈,以知己,以至交,以王府另一位主人的身份大大方方的進門。”

王府另一位主人?

沈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蕭徹:“是嗎?”

蕭徹面無表情轉着輪椅進了府。

劉公公便點頭:“是的,王爺說是的,老奴聽見了。”不是他說,王爺以後真的抱不到世子。

沈晏撇嘴:“你是在他肚子裏當蛔蟲的時候聽到的吧?”

劉公公便樂:“那蛔蟲說的可都是真的呢。”

沈晏快快樂樂往王府裏蹦,就聽“叮”的一聲。

【系統提醒,已經有好幾日未完成任務了,懲罰一次。】

【懲罰開始。】

沈晏一驚:“瘋了吧,怎麽還突然懲罰呀?這破任務系統真的不是在公報私仇?我懷疑它是因為之前沒鬥過雲翊,所以才這麽癫的,好小心眼呀。”

前面的蕭徹猛地停了下來,轉頭看過來,便見沈晏已經沒了方才的開心,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

系統是什麽?

懲罰又是什麽?

不等蕭徹想明白,突如其來的那陣疼痛讓他白了臉,手指緊緊攥住了輪椅,青筋畢現。

站在原地的沈晏轉了轉眼珠。

“統啊,懲罰完了嗎?”

系統:“你還是沒感覺到疼?”

沈晏:“是啊,不疼呀,這任務系統是廢了吧?”

系統:“不暈不疼?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沈晏:“哈哈哈,少爺我的運氣簡直太好了。”

蕭徹心中大駭,原來他猜得都是真的,沈晏以前一直在忍受這些疼痛。

蕭徹一時間覺得心中悲痛難言,沈晏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麽?

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

不遠處的沈晏舒展了眉眼,整個人都開心了起來,他一把抓住劉公公的胳膊:“今兒這麽快樂,請姑娘來府裏唱曲兒呀?”

劉公公:“……”

不如你看看王爺的臉色快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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