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

沈彌十九歲那年, 與當時最強的刀者江煉在雲頂山曾打過一場。

在武界，兩人一向被當成競争對手，常常被拿來放在一起比較, 世人皆以為二人關系不好，王不見王, 但事實上, 兩人私底下的關系相當不錯。

那一場戰鬥, 以平局告終。

“我很羨慕你，沈彌。”

江煉用繃帶纏着傷口，看着面前年紀不大的少年，含笑道。

少年神情冷漠，擦拭着手中的刀刃，聞言微怔：“什麽？”

“倒不是天賦什麽的……雖然在這一點上我也很羨慕就是了。”

江煉聳了聳肩：“知道嗎, 你的刀，很純粹, 純粹到讓我覺得，你好像完全不會被外界所幹涉, 你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武道, 這讓我很羨慕。”

沈彌不置可否, 淡聲道：“用刀之人，理應如此。”

“我看未必。”

江煉笑笑, 說：“我有時候覺得, 是不是我想得太多, 所以才導致我在刀途上有了瓶頸。年輕時想得少, 反而純粹, 年紀見長，顧忌反而多了。”

沈彌靜靜地擦拭刀身, 道：“有顧忌，有憂慮，出刀便慢，刀意便散。”

“也不是什麽壞事。”

江煉起身，拍了拍沈彌的肩膀。

少年皺了皺眉，疑惑地看着他。

“太純粹的刀，銳意足矣，卻不夠鮮活。”

江煉說：“你是因為不聽不看，不管不顧，所以才能泰然處之。但是沈彌，這太自我了，也太孤獨了。作為朋友，我更希望你能和周圍有一些連接，這未必能讓你的刀更強，但卻會讓你更鮮活……也更有‘人氣’一點。”

沈彌：？

“聽不懂算了。”

江煉嘆了口氣，試探性地問道：“……唔，咱倆算朋友吧？”

沈彌：“……？”

“木瓜腦袋，懶得跟你說。”

江煉看上去有點郁悶，包紮完手上的傷口：“再打一把。”

“好。”

“你就聽得懂這句是吧？！”

……

“我是青雀。”

在沈彌說完這句話後，整個場館內陷入了片刻的安靜。

“什……什麽？”

詹白泉神情錯愕，腦子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原本差一步就要離場的衆職業選手們耳朵登時豎起，互相對視一眼，迅速回頭，重新坐回了嘉賓席上。

【？？？】

【啊？？？】

【又來一個青雀是吧？】

【不是……他聲音真的還挺像的啊】

【每場視頻都看過不下十遍青雀老粉在此！這個真的跟青雀的聲音一毛一樣！連語氣都一樣！】

【難不成這個是真貨？】

【也太小了吧……這成年了沒？】

彈幕迎來井噴式的爆炸，原本因為詹白泉自爆而流失了不少觀衆的直播間，在極短的時間內再次熱度暴增。

盧院長表情錯愕，完全沒預料到事情的發展，他疑惑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鐘順：“鐘老師……這是什麽情況？”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站起來的孩子，就是被詹白泉頂替掉的首席吧？

“沈彌，你不要胡鬧！”

鐘順站了起來，對着沈彌大喝道，他臉色難看，目光中隐隐帶着幾分慌亂與驚恐。

沈彌是青雀？沈彌怎麽可能是青雀？！

如果沈彌是青雀，那他暗中修改名額的事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甩在他的臉上，他的職業生涯也會一并毀在這裏。這絕不可能……也絕不能是！

“趕緊給我坐下，這裏是你亂來的地方嗎？！”

鐘順表情甚至有幾分猙獰：“我知道你因為名額的事有意見，有什麽事可以私下來找我說，沒必要在這種場合搗亂！”

候補席上，沈彌淡淡地擡起眼皮，看了鐘順一眼。

鐘順身體一僵。

他向來看不起沈彌這樣的資助生，可為什麽，明明是如此平淡的一眼，卻莫名讓他有種戰栗的感覺……

沈彌從候補席中緩緩走出，周圍的同學表情錯愕呆滞，忍不住朝兩邊退了一步，讓出一條道來。

“你幹什麽！”

鐘順急了：“給我回去，你連比賽名額都沒有，怎麽能上擂……”

“啧。”

魏臨淵瞥了鐘順一眼，“你吵死了。”

“……”

萬象本人發話了，其他人哪敢再說什麽，鐘順敢對着沈彌大小聲，但在魏臨淵面前，卻無助的像只小雞仔，魏臨淵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讓他渾身冒汗地閉上了嘴。

沈彌走上擂臺，對面站着臉色難看的詹白泉。

“你什麽意思？”詹白泉鐵青着臉，問。

沈彌看着他，目光平靜：“出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不論是現場的觀衆，還是直播中的彈幕，都在這一秒忍不住興奮起來。

無數目光彙聚在臺上那個過分年輕的少年上。

就連重新坐上嘉賓席的衆職業選手與戰隊經理，也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真的是青雀嗎？

詹白泉對沈彌而言，是弱者。

沈彌向來不喜歡與弱者交戰，這對他的武道毫無幫助，他不在乎詹白泉頂替他的身份，也不在意所謂的聯合賽名額。

但是此刻，沈彌覺得，他應該要戰這一場。

為李子平的憤憤不平，為鐘順與詹白泉的厚顏無恥，也為……原主如野草般的生命力。

“該死的……”

詹白泉咬緊牙關，他驚覺自己居然在沈彌古井無波的語氣面前，産生了片刻的懼意。

可笑……他憑什麽怕沈彌？論出身，論地位，論一切，他理應踩在沈彌頭上才對。

他為自己內心的懼意而憤怒，這股憤怒很快沖昏了他的頭腦，下一瞬，詹白泉啓動了機甲。

銀色的【宸光】轉瞬覆蓋全身，将詹白泉包裹在戰士的甲胄中，源能流轉間發出嗡鳴，刀閘的合金刀拔出，下一秒，他便已朝着沈彌撲了過去！

刀光凜冽，在陽光下映射出洶湧的殺意，即便被頭部裝甲遮蓋着，所有人仿佛也能看見面具下詹白泉的猙獰表情。

【這就開打了？】

【我靠，不講武德！】

【對面都還沒準備好呢！】

【媽的，玩偷襲，髒不髒啊！】

沈彌甚至連機甲都還未裝備上，詹白泉就已啓動了機甲沖了過去，這一幕在所有人看來簡直不講武德，哪怕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詹白泉的刀很快，在A級機甲的加持下，他的速度更是宛如閃電，轉瞬間他已跨過兩人間的距離，刀鋒直指沈彌的頭部。

詹白泉不知道他對沈彌的恨意從何而來，他從見到沈彌的第一眼起，就對這個家夥充滿了不爽，此時此刻，他将所有的不滿和如今被人唾棄的境遇都歸咎于面前的少年之上，這一刀戾氣十足，卷動着空氣宛如狂風吹拂，将沈彌四周的空氣狂亂的吹開。

這一瞬，詹白泉對上了沈彌的目光。

好像時間變得極慢極慢，像是陷入水中，沈彌那雙漂亮又冷淡的眸子靜靜地看着他。

而後詹白泉看到沈彌胸前的項鏈亮起光華，納米金屬向外延展，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覆蓋他的胸口，手臂，腿部……

白色的納米金屬接連咬合，伸展，變成一件充滿流線感與力量感的貼身機甲，勾勒出少年極為出衆的比例，詹白泉能夠看到他帶起的勁風吹亂了少年的碎發，額前的發梢在氣流作用下舞動，露出發絲下英氣而淡漠的眉眼。

下一刻，機甲延展完畢，沈彌的臉也被機甲的面部裝甲遮蓋。

好像很慢，但事實上，在所有觀衆眼中，在詹白泉突進的瞬間，沈彌就已經啓動了自己的機甲。

【B級機甲？】

【好像是“白澤”？】

【不是吧，B級機甲的性能差了A級機甲一大截，這根本就不公平啊！】

詹白泉身上的A級機甲【宸光】，即便在A級機甲領域也屬于頂級的性能水平，反觀沈彌身上的B級機甲，就顯得寒酸許多，正常情況下，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較量。

可，如果對手是青雀呢？

那可是即便身穿無庸001，也能戰勝無數高手的青雀啊……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盯着場中，一眨也不敢眨。

不知為何，詹白泉覺得時間好像變得很慢，慢到他能清楚的看見沈彌的動作。

在面容被機甲遮蓋之前，他看到沈彌好像輕輕嘆了口氣，随後機甲覆蓋完畢，沈彌擡起手，手掌虛握，撫向腰間。

“咔——”

那是刀閘中的械扣彈起的輕響，被鎖住的刀鋒解除了鎖定，這一聲輕響如同死神的喪鐘，聲勢浩大地在詹白泉的腦海中兀地跳起！

他……要出刀了。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詹白泉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然而他出手比沈彌要快，機甲性能也比沈彌的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個檔次，在沈彌出刀之前，就足以奠定勝局，不管怎麽想，自己都沒有失敗的可能……

下一瞬，他看到沈彌機甲上的光條猛地變成紅色！

锵——

眼前驟然一花，緩慢流逝的時間好像膨脹到極點後又坍縮回去，空氣中炸起劇烈的音嘯，幾乎要将詹白泉的耳膜刺破！

恍惚間，詹白泉好像看到了撲面而來的雷霆，轉瞬即逝。

那是無法形容的刀光，如狂風割面，又如山崩蓋頂，他的頭腦一片空白，所有思緒、自信、傲慢，都在這一刻消失遠去。

待他回過神來，沈彌的刀已經停在了他的額前。

……咔。

詹白泉的頭部裝甲從中間碎裂，嘩啦啦掉向兩側，露出機甲下方他那張驚恐狼狽的臉。

額頭留下的鮮血染紅了視線，詹白泉的表情凝固在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抹雷霆般的刀鋒，撲面而來的銳意似要席卷他的靈魂。

片刻後，他似有所察，僵硬地回過頭。

他的身後，是一道長長的溝壑，由高強度合金鑄造的擂臺從中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狼藉裂痕，從他的腳下蜿蜒出去，碎裂的金屬紛飛間，他看到了嘉賓席上表情錯愕的職業選手，以及正在倒吸涼氣的現場的觀衆。

沈彌将刀收回刀閘，輕嘆。

“你太弱了。”

詹白泉想要出聲，卻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聲音，他看着沈彌的眼神帶着無法掩飾的驚恐與震撼，一秒後，他毫無形象地跌倒在地，開始顫抖。

寂靜的場館，陳不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激動地臉色通紅。

這一刀！！

沒錯了，就是這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