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傷疤

第27章 傷疤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砺,裴令的演技精進了不少。

所以他在展開這封手寫信的時候,嘴角的弧度勉強保持住了。

其實一眼掃過去就差不多看完了,可在沈照玄眼皮底下,他不得不假裝仔仔細細地閱讀起來。

不愧是沈然,純情又有點犯傻,但是傻得非常天然不做作。

字裏行間全是歉意,總結一下算是一封悔過書。先是檢讨自己那天沒有聽他的話先回到房間內,又關心了一下他的傷勢,承諾願意彌補他。

當然,因為這封信是托沈照玄轉交的,所以不可能提到解除婚約的事情。

裴令垂眼看了好一會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五歲以後就不會被這些話感動了,如果小少爺賠償他五百萬,他倒是能被打動。要是給他五千萬,他可以再被捅一刀。

比起沈家的家産,他的賠償金還是很劃算的,沒辦法,天生賤命一條。

可這會兒他是宋泠,得保持一個剛高中畢業的、不谙世事的安靜少年人設。

所以他只能擠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擡起頭來。

“謝謝,我很感動。”他道。

沈照玄低頭看着他,表情沒變,卻道:“真的?”

還反問他?難道自己演得很假嗎?

裴令冷靜回應:“但傷口挺疼的。”

沈照玄終于結束了不明顯的審視,笑道:“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在醫生說你恢複之前,都不用再給沈靖補習了。”

好吧,這下連工作也丢了。

沈總再次繞到他身後,推着他朝幽深靜谧的樹林中走去。

裴令逐漸看見了樹林深處的一棟別墅,與莊園那棟主建築的風格不同,更加現代。幾面昂貴而透亮的巨大玻璃幕牆倒映着蒼翠的樹林,還有樹葉縫隙間透出的湛藍天空。

可是他莫名有點抗拒那裏。

總覺得像是什麽反派老巢。

但幸好沈照玄沒有把他帶過去的意思,推着他轉了轉,又送他回了客房。

日理萬機的沈總進了他的房間之後,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在他被護工攙扶着回到床上之後,沈照玄也坐在了房間另一邊的沙發上,讓管家拿來了電腦和水杯,竟然就在他房間辦起公來。

……這是幹嘛呢?代替沈然報恩嗎?

裴令沉默了一會兒,正想開口趕人,沈照玄就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擡起頭來,溫和笑了笑。

“魏遲這段時間應該不會經常來了,我來接班。”

“……謝謝您的好意,可是有護工在這裏,我并不需要……”

話還沒說完,沈總又道:“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很生硬的內容,被溫和的語氣說出來,顯得非常善解人意。但裴令不吃這套,他知道沈照玄留在這裏并不是出于什麽好心。

可自己又沒露餡,身份上天衣無縫,沈照玄不可能是因為懷疑他,才要留下來觀察。

怪怪的……

裴令沒話說了。

身不由己的日子他早就過習慣了,不就多個人嗎?就算多一個鬼在他房間,他也能習慣。

過了會兒,醫生進來了。是他剛來到沈家時,給他檢查過手腕傷口的柳醫生。

這幾天見面次數頻繁,柳醫生卻不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健談。沒有再跟他閑聊過,更沒提起小少爺,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尤其是今天,看起來更加不高興了。難道是因為到周末了,小少爺卻沒回來?

“手上的傷口恢複得很好,”柳醫生公事公辦地說,“可以不用再包紮了。”

裴令點點頭,手腕那裏空蕩蕩的,正在結痂的傷口就那麽暴露在外,猙獰地盤在皮膚上。

宋泠當初是真下得去手。

柳醫生又拿了一管藥膏和一包棉簽,放在他床頭。

“這是淡化疤痕的藥,一天一次。”

他看了一眼:“不用了,謝謝醫生。”

柳醫生感到意外,脫口而出問道:“為什麽?留疤多難看啊?像小少爺的皮膚一樣,白白嫩嫩的不好嗎?”

裴令心想傷疤長在他自己身上,難不難看關別人屁事。

但是他還沒反駁出口,就有人先開口了。

“不用尊重病人自己的意願嗎,柳醫生?”

沈照玄的氣質原本就像水,能适應任何場合,因此這麽坐在角落的沙發上,進來的人很容易忽視他的存在。

柳醫生聽見沈照玄的聲音之後,猛地轉頭看去,整個人變得無比尴尬。

“沈先生?不……不好意思,我剛才沒看見您……”

沈照玄坐在陰暗處,狀似平和地笑了笑:“沒關系,讓病人休息吧。”

“好……好的。”柳醫生倉促收拾好東西,幾乎是落荒而逃。

那管藥膏被忘記了,依然留在裴令的床頭。

他盯着看了兩眼,可惜房間裏沒有垃圾桶。

索性拿起來,對準了遠處沙發上的沈照玄,用巧勁一扔,精準扔在了沈照玄懷裏。

“醫療開支應該記在了沈家賬上吧?藥膏就還給您了。”

沈照玄完全沒生氣,拿起來在手中把玩了兩下,視線始終落在裴令身上,什麽話都沒說。

裴令既沒有拿到錢,任務進展又停滞了,整個人都沒什麽動力。他這會兒懶得再演戲,說了句“我休息了”,就轉身背對着沙發側躺下,睡覺了。

此時手機在床頭震了兩下,不知道是什麽軟件推送還是垃圾短信。

裴令沒管,他真的困倦了,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直到被渴醒時,外面已經天黑了。紗簾被拉上,屋內只留了一盞昏黃壁燈。

沈照玄應該早就離開了。

他不想叫護工進來,忍着頭暈艱難起身,卻發現床頭沒水,只能下床走到外面自己倒水。

慢吞吞挪動着下了床,他低頭瞥了一眼,看不清拖鞋在哪裏,索性也不穿了,直接光腳踩在了涼幽幽的地磚上。

然而落地之後,那股輕微的頭暈更加明顯了。

白天都還沒有這毛病,睡了一覺反倒出現了。裴令厭倦了傷勢帶來的附加症狀,沒有理會,朝房間外走去。

黑暗在一定程度了掩蓋了他的暈眩症狀,裴令也不清楚自己怎麽走到了卧室門口。

外面的燈一盞沒開,他擡手在牆上摸索開關,下一秒卻突然感覺一堵牆重重砸在了他額頭上。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倒地了。

整個人摔在了地磚上,不僅是額頭,身上其他地方也逐漸開始傳來疼痛。

流年不利。

裴令心裏暗罵一聲,想撐起來叫人,沒撐動,手臂軟得跟面條似的。

還得再躺一會兒才能積攢起力氣。

幸好外間的房門在此刻被推開了,走廊的燈光湧進來,照出了一個背光的人影。

那人不慌不忙走進來,将房門關上。沒開燈,只拿了一個小巧的電筒照亮了有限的空間。

裴令眯起眼睛盯了片刻,等到那人走近了他才認出來,竟然是柳醫生。

作者有話說:

24.2.12結尾處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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