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江川下樓後就和許淮分開了, 許淮去找許老爺子,江川則走向江天祺兩人。
他們正和幾位西裝革履的人士交談,臉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見到他來後朝幾人歉意地舉杯,抿了一口:“抱歉, 我們還有事, 離開一下。”
幾人依依不舍地散去。
沒有外人在, 聞允池的笑容真切許多。他拍拍江川肩膀:“怎麽這麽久才下來?”
“被一點小事耽誤了。”
江川視線環繞全場一圈:“爺爺呢?”
聞允池朝一頭點點下巴:“喏,在那邊。”
天尚山莊是三姐聞允知的産業,裏面的管理人員對聞老爺子的身份保密嚴實,聞老爺子也不耐煩應付各種趕上來巴結他身份的人,來到G市後一直很低調,少有風聲洩于人前, 連許老爺子也是住到天尚山莊之後上門拜訪,才察覺出聞老爺子的身份。
查明這一點後, 聞允池才相信許老爺子并不是許博山刻意派來拉進關系的人物。
因為聞老爺子不想公開身份,許老爺子對客人也只是說這是他的一位好友。
客人們都是人精, 盡管不知道聞老爺子的身份, 可是沒有誰會真的傻到把他當普通人看。就那一身氣度不凡的架勢, 聞老爺子非富即貴。再說了,能和許老爺子做朋友的人又能簡單到哪裏去。
想明白這一點的人, 面對聞老爺子更加熱情, 隐隐的巴結之意藏在行動言語之中。
許老爺子看出聞老爺子的不耐煩, 心中一緊, 找了個借口就把人帶出包圍圈。正巧這時許淮找過來, 許老爺子忙向聞老爺子介紹:“聞老,這是我二兒子留下的孩子, 叫許淮。小淮,向聞老爺子問好。”最後一句是對許淮說的。
許淮站定,乖乖地對聞老爺子道:“聞爺爺好。”
“好,好。”聞老爺子銳利目光不着痕跡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身形修長,眼神明亮幹淨,不由得連贊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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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倒是比上一個強上許多。
聞老爺子暗暗點頭,他年紀大了,對這種純樸的孩子分外有好感。
“今天是你生日,老頭子我也沒有什麽別的好送你。”聞老爺子揮揮手,讓身後提着禮物的人把禮盒交給許淮,“這是一塊墨條,據說是禦墨,今天就送給你了,祝福你學業有成。”
許淮忙接過:“謝謝聞爺爺。”
聞老爺子現在心情不錯,幹脆和他多說兩句:“聽你爺爺說你最近很勤奮學習,進步也很大,這樣子很不錯,以後一定要保持住了。”
許淮臉色羞紅,沒想到爺爺竟然到處炫耀他的成績。
他不好意思道:“我這個成績雖然有進步,但在年級還算不上優秀。我有個朋友,那才叫厲害呢,一直都考年級第一,比第二名還要多上不少分。”
聞老爺子:“哦?那你這個朋友也很優秀啊。我最小的孫子成績也很好,鐵板釘釘的Q大B大的苗子。”
他得意地炫耀他的孫子。
許淮不知道為什麽不太想讓江川被比下去,也不甘示弱道:“我那個朋友也是,他可能還會被保送呢。”
兩人都不遺餘力向對方展示自己的孫子/朋友有多厲害,這邊舉一條,那邊就能舉十條,兩邊都不想服輸。
聞老爺子越聽越不對勁,許淮說的人,怎麽和小川那麽像?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問過許淮在哪裏讀書,他試探性問道:“你在哪個學校讀書來着?”
“G市一中。”
許淮毫不猶豫回答。
旁邊一直插不上嘴的許老爺子一樂,随意道:“聞老的孫子也是在G市一中,你們說的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許淮和聞老爺子面面相觑,許淮小心問道:“您說,您的孫子叫什麽名字?”
聞老爺子一臉複雜:“他叫江川。”
看到對面許淮臉唰一下爆紅,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鑽進去,聞老爺子就明白了他們剛剛在吵的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聞老爺子笑着搖搖頭,為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幕。
許淮沒想到聞老就是江川的爺爺,連忙道歉:“不好意思聞爺爺,我沒想到江川就是您的孫子。”
聞老爺子哈哈一笑,擺擺手無所謂道:“沒關系,你誇了這麽多,現在知道了我還高興呢。”
經此一遭,聞老爺子覺得許淮真是越看越順眼了,而許淮也覺得聞老爺子十分親切。
兩人越聊越投機,後面簡直就像是親爺孫倆一樣親親熱熱,把許老爺子這個真正的爺爺襯托得像個外人。
許老爺子內心酸澀,同時內心也在驚訝聞老的孫子和自己的孫子竟然是朋友,而且聽描述,似乎關系還不差的樣子。
許老爺子最近一直想找個機會拉進一下和聞老爺子的關系,好有足夠的能力抗衡自己的兒子,卻沒想到許淮自己就已經打入了聞家內部,和聞老的孫子交好,現在又讨得了聞老的歡心。
許老爺子大喜的同時也有些欣慰,只要許淮能攀上聞家,日後就算是許博山想對他動手也需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這些天和許淮認真談過的許老爺子,對自己現在唯一的兒子沒辦法再給予信任,連手上那份猶豫着要不要給出去的股份也立馬收了回來。連弟弟的孩子都能這般冷漠無情對待的人,他怎麽敢相信拿到博遠留下的所有股份後,會不會把已經沒有價值的許淮一腳踢開。
是他害了小淮這麽多年。
許老爺子愧疚地望着一臉柔軟笑意和聞老爺子說話的許淮,早知如此,當初他就應該把許淮留在身邊自己養着也好過把這孩子送入虎口,在許博山家裏受盡委屈。
許淮這孩子,小時候多麽可愛,會眨巴着大眼睛,從遠處像顆小炮彈一樣沖進他懷裏,仰着白嫩的小臉,甜甜地叫他:“爺爺!”
這麽可愛的孩子,許博山他是怎麽忍心傷害的!還敢朝他伸手要博遠留下的股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慌說許淮過得很好。
許老爺子只要想到許博山的虛僞,就氣得胸痛,捂着胸口直喘氣。
“爺爺,你怎麽了?”手臂被人扶住,許老爺子擡頭,見許淮一臉擔心地望着他。
許老爺子慈祥地拍拍他的手:“爺爺沒事,只是老毛病犯了。”
他的心髒一直有問題,這也是當年他把許淮送走的原因,怕哪一天老毛病犯了直接死在許淮面前。
聞老爺子在旁邊皺眉:“許老,身體有問題還是得去醫院看看。”他意有所指,“如果病倒了,許淮這孩子也還沒成年,到時候誰來照顧他?”
他的話像是一注強心劑打入許老爺子身體裏,讓他不由得挺直背,目光堅定。
聞老說得對,許淮這孩子還小,他得看着,不然肯定會被他那好大伯吞吃個幹淨,連骨頭都不剩下一點。
有了目标的許老爺子一下子振作起來,打算宴會之後就請醫生來治療,不能得過且過了,現在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多為孩子做打算。
許老爺子拉着許淮站上樓梯,大廳裏的人逐漸安靜下來,朝他們看過去。
江川眼神也落在許淮身上,看着他在許老爺子的介紹中落落大方地向衆人打了個招呼,眉眼間都是朝氣。
突然,許淮隔着人群和他對上了視線。
江川輕笑,朝他舉起手中的杯子。
許淮下意識一笑,很快反應過來收斂一點,只留一點淺淺的笑意,但他眼眸中的亮光一直沒消下去,同樣對着江川舉舉杯子。
偌大的宴會,沒人發現他們心照不宣的小動作,只以為許淮是在向衆人示意,紛紛給宴會的主人面子,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考慮到宴會上也有一部分小客人,宴會準備了兩種飲品。一種是适合大人喝的度數較高的紅酒,一種是度數較低,适合未成年喝的果酒,說是酒,其實和普通的果汁汽水也差不多了。
江·上輩子成年了·這輩子未成年·川面無表情将酒杯裏的果汁汽水一飲而盡,味道甜甜的,有點像蘋果醋。
而旁邊兩個成年人幾杯紅酒下肚,江天祺神色沒有一絲變化,而聞允池臉上已經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倚着江天祺懶懶散散地站着,一只手不安分地摸上江天祺的腰,笑容肆意。
“別鬧。”
江天祺眼眸一沉,不動聲色把聞允池的手抓緊,不讓他到處亂摸,同時眼神一斜,江川立馬會意,識趣地站遠點。
看着父親半哄半就,扶着小爸去休息室休息。
聞老爺子年紀大了不愛湊熱鬧,見過許淮在上面和大家打過招呼後,就和許老爺子告辭回去了。
現在宴會上沒有什麽熟悉的人,江川幹脆找了個偏僻安靜的角落坐下,等許淮過來。
高大俊美的Alpha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吸引了不少人明裏暗裏的目光,眼神熾熱。
跟随父母來參加宴會的同齡人沒想到還能看到這種極品,幾個人湊在一塊,眼神自以為隐秘地落在江川身上,嘴裏和同伴交談着。
他們個個家世不凡,江川冷峻的外表不僅沒有讓他們退卻,反而增加了攀折高嶺之花的征服感,各個躍躍欲試,大膽熱情,眼神像是看到了心儀的獵物。
但他們也是有耐心的獵物,只等第一個人出頭為他們試探過難度後才會一擁上前。
成為他們話題中心的江川隐隐感受到這些視線,不甚禮貌地在他身上流連,眼神放肆。
眉眼一壓,鋒利的眼神直直朝視線的來源刺去。
聽得有人驚呼一聲,目光稍微收斂點,但偶爾掃過來時更加炙熱。
在江川手指輕敲桌面敲到第十三下時,許淮終于過來了。
他熟稔地坐在江川旁邊的沙發上,語氣微微有點抱怨:“你怎麽坐在這裏,我找了你好久,差點都找不到你了。”
聽起來不像是抱怨,更像是小小的撒嬌。
因為許淮出現,原本想要上前搭讪的人停下腳步,捂着驚訝張開的嘴巴回到同伴身邊。
“許淮認識他?”有人問道。
“看樣子應該認識,好像還很熟。”
“圈子裏什麽時候有這麽個Alpha了,我怎麽沒見過?”
還有人推推許星:“诶,許淮不是你哥哥嗎?不如你去幫我們找他要個帥哥的聯系方式?”
當然這句只是個玩笑,畢竟誰不知道許星和許淮從小就不對付。
但這一句恰好撞許星槍口上了,他餘怒未歇,聽到這句話,冷哼一聲,重重把酒杯一放:“我可不像他,打小就愛巴結人。”
語氣中帶着一股嫉妒和酸味。
“見到個好看的就要糾纏上去,以前就愛纏着宋時清,現在不纏宋時清了,改纏其他人了,真是不要臉!”
他背後某個剛剛放下酒杯的身影聽到熟悉的名字後一頓。
其餘人私底下交換了個眼神,忙去哄他:“诶呀,他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別跟他一般見識。”
許星捏緊拳頭:“我這火氣降不下來,因為他找爺爺告狀,害我平白無故被罵了一頓,這口氣我非出不可!”
大家靜默一瞬,有個聲音小心翼翼道:“那不如我們教訓他一頓?”
許星眼睛一亮,這句話正和他意。他輕咳一聲,裝作平淡的樣子:“剛剛那句話誰說的?”
圈子外面,有個樣貌清秀的Omega擠了進來:“是,是我。”
他明顯有些不安和谄媚,其餘人嫌棄地挪開視線。
許星上下掃視他一眼,不認識的人,大概是哪個想巴結他家的人吧。
許星問他:“你說,該怎麽教訓他?”
Omega還是第一次和這個圈子裏身份最高的人說上話,他神情有些激動,聲音微微發顫:“我看他今天穿的是白色西服,很容易髒,不如……”
他的話沒有說盡,但意思大家都懂。
今天是許淮生日,如果衣服不小心弄髒了,那就會在衆人面前出醜,許淮心裏也會不痛快。
許星眼睛在周圍掃視一圈,最後落在不遠處盛滿紅酒的酒杯上。
“那邊那個,你過來。”
白書懷将最後一杯紅酒放好,拿着空盤子就要回後廚,卻聽到背後有人叫他。
他疑惑地回頭,見正是方才提到宋時清名字的那群人在向他招手,示意他過來。
白書懷不太想過去,因為他總覺得這群富家少爺似乎沒安好心。
但想到兼職的薪酬,管家耳提命面說不能惹禍,他頓了一下,還是默默走過去。
“請問有什麽能幫助您的嗎?”
白書懷臉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能令人倍生好感。
然而面前這群人都沒有注意到他,許星眼神興奮,把幾杯紅酒放到他的餐盤上去,指使他:“你,去給那邊那兩個人送幾杯酒。”
手上沉甸甸的份量像是個甩不掉的麻煩。
白書懷順着許星指的方向望去,赫然就是江川和許淮兩個人,手上的東西不僅沉重而且燙手。
看這群人興奮的眼神以及剛剛聽到的聊天內容,白書懷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這事肯定沒那麽簡單。他想拒絕,但許星見他愣着不動,不耐煩催促道:“愣着幹嘛?還不快去!”
白書懷沒有辦法,只好深呼吸一口氣,依言向兩人走去。
只要他謹慎一點,應該就沒事了吧。
幸好他認識江川和許淮,如果出了什麽事還能和他們解釋,待會要提醒一下他們。
抱着微弱的僥幸心理的白書懷小心地走過去,争取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的。
身後許星看着他的背影,擡着下巴示意Omega跟去。
Omega沒想到這件事還需要自己去,愣一愣。
“怎麽,不願意?”許星沉聲道。
“沒有沒有。”Omega連忙搖搖頭,想想許星的家世背景和讨得他好感後能得到的好處,咬咬牙,悄悄跟了上去。
白書懷馬上就要走到江川兩人面前,一路上沒發生什麽事情,難道那群小少爺真的只是想請兩人喝酒?
白書懷只是思緒離開了一秒,下一瞬,一只腳悄無聲息出現在他前進的路上。
“小心!”
白書懷被絆倒之前根本來不及多想,只能大喊一聲提醒兩人。
江川和許淮看過去時,紅酒已經迎面撲來,而兩人坐在沙發上來不及躲開。
江川想也沒想轉身擋在許淮面前,兩只手撐在他左右兩邊,替他擋住潑來的紅酒。
噼啪,咣當,酒杯碎了一地,熱情濃郁的酒香混雜着一絲苦澀傳至周圍人的呼吸中。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整個大廳的人,大家紛紛把目光望過來。
許老爺子目光轉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中心,被撲了一身紅酒的江川,摔倒在地的侍者,以及碎了一地的玻璃。
許老爺子臉色一沉。
動靜似乎鬧大了點,小群體中有人隐隐不安,扯扯同伴的袖子,小聲問道:“我們是不是該離遠點?”
同伴勾唇一笑,神色淡然:“怕什麽,又不是我們叫幹的,我們可什麽都沒做。”
主意是別人提的,壞事也是別人幹的,他們最多就是袖手旁觀而已,誰又能挑的出他們的錯。
如果被查出來了,要丢臉丢的也是許家的臉。
那人不懷好意地想。
他們這個圈子的人又哪來這麽多友誼,一切都是利益。只有許星那個傻子,還真以為大家都服他。有利可圖的時候,自然人人都願意捧着許星,但如果許星自己露出破綻,他們這群人也不會好心提醒他,只會看好戲般站在一旁,笑着看許星自作自受。
那人遮住嘴角的笑意,滿是興奮地看接下來事情怎麽收場。